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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诞生 ...
院里高悬的骄阳落了,光明从我的脸上暗了下去,我撑起头懒懒散散地掀开半边眼帘,眼见着青砖地上清清冷冷的地浮起月光。
已经是这个时辰了。
我从躺椅上下来,红艳艳的衣摆拖在身后,缓缓走到院中苍郁的大树下,按着粗糙的树干,殷殷切切的目光投向树冠。
是时候了。
真的,是时候了。
*
我的预感不会错,第二日那棵树便枯萎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儿躺在树冠里,白嫩的脸颊上盛满了天真的安宁。
我心中不停地汹涌着要将我心脏涨到炸开的狂喜,细细抚摸着他的眉眼,轻轻柔柔地将他抱在怀里飞身下了树冠。
动作轻巧,连最细的枝丫都一晃没晃。
可他太敏锐了,这么轻的动静都吵醒了他。
他长长的眼睫扑棱棱地颤了下,黑宝石般的眼睛格外清澈,肉乎乎的小手探向我。
怎么了?
他想靠近我。
真可爱。
我凑近了下,他却一把拍在我的脸上,不重,可足够让我惊讶。
真调皮。
也是,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哪有孩子不淘气的?
我不禁笑了,心里那点不真实终于飘飘摇摇地消失了。
他眨了眨眼睛,软软的小手握住了我的手指。
他才刚诞生,力气那么小,可我却无法逃离。
我一愣,几乎失态地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他肌肤温热,熨帖地落在我心里,与记忆最后的僵冷毫无相似。
我的喉咙像被死死扼住,拼尽全力挣扎着低声呢喃,声音喑哑,“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我在明亮清朗的白日中又陷入了黑夜辗转徘徊的梦魇里。
那是一切颜色都淡褪了的梨园,院墙的朱红褪了,抄手回廊的幽青褪了,影壁的山灰褪了,班主、小厮、花旦,一切人的面容都模糊了,只有他站在清楚分明之中。
在北风呼啸的时节,莽莽撞撞地穿着一件单衣。
他沉静地为我撑起雪伞,送我上了车。
我即将远去,他才终于说了这段路的第一句话,“去吧。”
我总觉得他那日太沉默,最后看我的那一眼太深,我总觉得他还有话要跟我说。
可他还是只有一句,“去吧。”
“走了。”
若早知后事……若早知后事!
――我被困在了那一日他送我远走的目光里。
院外的树突然簌簌地响,一只通体漆黑的雀鸟自树间畅快地钻了出来,飞向苍蓝的天幕。
我才恍然惊醒,下意识将他抱紧了些。
这次他没醒,小孩子精神短,已经睡熟了。
我放轻了步子走到房间里,将他放在床上,轻拍着他的背哄他,怕他梦里不安稳又往香炉里添了片安神香。
轻烟袅袅地从镂空的乌金盖飘出来,浮在空气里,温温和和地散到四周。
我轻轻地在心里念,小心翼翼地似乎怕这点心音闹了他。
封十,就叫封十,这一世便叫封十,好不好?
我坐在满室寂静里守着他,慢慢地摇着檀木摇篮。
日光缓缓摇动,移向屋脊照下一地清明。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童慌慌张张地推开门,气都喘不匀,用惊惶的目光依赖地看向我。
来了。
我抬手设下一个音障,从梳妆台上仔细挑了一条红珊瑚珠链系在发尾,抚了抚衣摆,将腰上绑着的绸带挽了个繁复而精致的结,像在腰间开了朵糜丽的花。
小童已喘匀了气,识趣地没有吵嚷,只揣揣地盯着我。
我缓缓合上了门,“说吧。”
小童这才敢开口,“大人,混元门门主现在在山下,他让我上来通报一声。”
“这位,这位怎么来了?十万大山出什么事了吗?”
小童满眼都是紧张。
他在害怕。
我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不怕,他是来寻我的。”
他只是一只小雀,胆小的小雀,当然会怕。
小童却更加担心了,“找您?怎么了吗?您尽忠职守,他来寻您做什么?”
我牵着他的手走到门口,不让他留了,“别担心,回去吧。”
那孩子很听话,化作了原形,在我的头顶盘旋了几圈飞向了树林,漆黑的体色轻易便被遮挡。
我转身回到院中,在躺椅上坐下了。
日光又动了。
门环叩响了三次,不急不躁,显示出来人良好的教养。
我起了身,又整了整衣服,声音扬起,“进。”
门被缓缓推开,一双惨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门环上,来人跨进院中,手一扬,厚重的大门便在身后轻巧合上。
我抬起右手举至眼前,宽大的衣袖将我的脸掩在日光里,微微低头,“凌门主。”
凌云点了点头,声音冷淡,“青夫人。”
我斟了杯新茶给他,“门主何事寻我?”
凌云脸上无悲无喜,轻抿了一口茶,自棋盒里取了枚白玉棋落子,清脆的一声,“破局了。”
我目光跟着落在棋盘上,那局棋是我前些时日闲来无事自弈了一局走成的,自认为黑白胜负已平,再行不得,可他进门短短片刻便已解开。
“好棋。”
凌云略一颔首作了回应,拈起一枚黑棋在我身前落下,“当年封少爷喜执黑棋,青夫人呢?”
我捡了几枚白棋进棋盒,“我常执白子与他对弈。”
凌云好似只是随口一问,伸出手帮我收棋,一双手苍白地晃过。
玉石相击,清泠泠一阵响。
凌云拾起一枚黑棋落在棋盘正中,向周围延伸出无数条交错的棋路。
“当年封少爷棋艺名动浦东,一手黑棋出神入化,十里洋场尽皆折服。”
我目光一冷,手指夹住一枚白子重重落下,堵死了他一条棋路。
另说他话?
好,我便陪你周旋。
“他棋艺高超,确实无人能出其右。他十分爱棋,无论何时身上皆带着一枚黑棋。”
凌云的黑棋紧随其后,“如此痴迷,难怪能成棋道大家。”
院外的风呼啸着穿过林间,树叶藏下风声,到了远处,便几不可闻,只有叶色一晃,叙述着风的去向。
两人手下的棋又各自下了十几子,落子声接连响起,几乎是一子刚落便又是一子,不甘示弱,寸步不让。
“青夫人可曾听说过千年前东西方之战?”
我执子的手一顿,“听说过。不知何故挑起了内乱,饿殍百万,易子而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许多贵族都朝不保夕。东西方皆损失惨重,之后竟诡异地和谐了许多年。”
凌云扣着一枚黑棋,目光在我脸上定了一瞬,“可当时魔族虎视眈眈,我们怎会内耗?”
我意识到他接下来的话份量极重,神色一肃。
“因为西方妄想夺走生灵之树。”
我瞳孔一缩,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
凌云似乎没察觉到我的反常,又或是早已料到了,他面色未变,平静地继续道:“饶是如此,十万大山依旧太平,战火纷乱竟一点未扰,连小门小派都无法避免地卷入其中,十万大山却安宁如初。
仅仅是因为生灵之树长在此处。
所以无人敢侵袭,纵是西方贪婪,却也不敢妄动。
但生灵之树并无攻击力,夫人可知,缘何众人忌惮?”
我抬眼看向他,手已摸到了腰间绸带里藏着的短匕,落下一子,“缘何?”
嗒。
“因为不能。”
“若是动了,便犯了忌讳。世人群起而攻之,没有人承受得住。”
我狠狠皱眉,忆起当年的事眼底掠过冷光,“不可能,我当年仅被罚了守十万大山百年。”
凌云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眼中还是古井无波,几乎让人怀疑坐在这儿的不是人,而是一潭死水。
“不,那是给您的仁慈。”
我握住了短匕,窄窄的刀刃压在腰间,脸色沉了下去,勉力维持的淡漠终于崩裂,声音冷硬,“什么意思?”
凌云冷眼看着我的失态,“按规矩,我不能讲。”
我拈棋的手收紧,恨不能将之射入凌云的口中。
凌云好像十分满意我的表现,“这也是惩罚的一部分。”
我的愤怒终于压不住了,烧得眼底一片血红,一把扫落桌上的棋盘棋盒,怒声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左右而言他、话语似是而非、藏着掖着不进正题!什么来意你我二人都心知肚明,既知我必不会同意还做出副似乎前来访友的安宁假象,呵。
惺惺作态,虚伪!
还与我谈旧事,炫耀你混元门情报网庞大,无所不知,连你一个七八十年后的后辈都能与我话当年吗!
日光移到正中,炽热地撒下骄阳似火。
我的手死死按在桌上,冷厉地盯着悠悠闲闲拎着茶壶添了杯茶的凌云,余光不经意瞥到了棋盘正中央的黑棋。
黑棋沉静地立在棋盘正中,其上流转着微光,忽明忽暗地不声不响。
冷静。
不能露怯。
尽管主动权不在手中,也要尽力争取回转的余地。
我深深闭了闭眼,手上结印,地上散得到处都是的棋具便被牵引着回到了桌上。
凌云还是副毫无波澜的冷清样,等着我发够了脾气才落下一子,“这么好的一副陨玉棋说打落就打落,夫人好不爱惜。”
我低不可闻地冷哼一声,“到底是我的棋,我爱如何便如何。”
也许只是在说棋,也许棋才是表象。
凌云拾棋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我,一双死寂得不似活人的黑瞳平平地落在我眼里,让人不由胆寒,“确是您的棋,可如今是您与我二人下棋,并非是我自弈。”
我不耐地侧了下头,冷冷嗤笑,“凌门主管得这么宽,看来混元门事务并不繁忙。”
凌云没理会我的明嘲,“夫人可知,生灵之树的由来。”
这便是又谈起正事了。
我心念一转,冷声道:“不知。”
“生灵之树与其说是树,不如说是神器,仅一个能力,每百年孕育一个生灵。”
只如此便可称之为神器?
还是,孕育的生灵十分特殊?
“这孕育的生灵有何异处?”
凌云一口饮尽杯中的茶,“这又是我不能说的了。”
我一口气不上不下地梗在胸口,怒极反笑,“这又是我惩罚的一部分?”
凌云颔首,“是。”
我见他杯中茶尽,提壶斟满,珠圆玉润的盈了一整杯。
“我为门主斟茶之尽心尽力都换不来只言片语吗?”
我缓缓抬起眼帘,眸光一寸寸抚过凌云轮廓锐利又单薄病弱的脸,从颜色极淡的唇到无波无澜的眼,毫无遮掩,而又欲说还休。
我托住杯底送至凌云面前,另一手拦起广袖,一小截莹莹玉腕自红衣下探了出来,如远山苍翠的玛瑙珠串绕了好几周圈在腕上,深深地映着冰肌玉骨。
一场不动声色地勾引。
凌云抿了下唇,神色间似乎有些失望。
失望?
认真的吗?
无数人疯狂追捧的青老板可受不了这份侮辱。
我胸中燃起不甘,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先生。”
自喉间打了好几转才轻轻地溢了出来,浅吟低回地吊着尾音旋了个暧昧的弯。
凌云依旧不声不响,这回却接下了我手中的茶盏。
我手指一屈,骨节在他掌心滑过,一触即离。
凌云手一顿,只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却未说什么,低头抿了口茶,茶水洇过,唇瓣上薄薄地铺了层水珠。
广袖垂下,将手腕又掩在了红衣层层下。
我眼中一瞬变得幽暗,随即又散去。
这样都不拒绝。
我可不觉得我勾得住无欲无求的混元门门主。
凌门主啊凌门主,你在下哪局棋?
既然如此,我便放手施为了。
我眉尾一压,眼中潋滟眸光晃晃悠悠,举袖拭去了凌云唇上的水。
院外林梢突然被用力压下,又充满韧劲地弹回来,一树的叶声清寂地荡开。
我猛地看向院墙之上,神色一厉,一把抽出腰上的短匕掷了出去。
有人!
谁!?
我脸色沉了下去,警惕的目光不停巡回,自然错过了凌云听到声响后眼中的满意。
一个男人不声不响地落在院中另一面的空地上,黑衬衫的衣角晃了下,步子轻巧地快步走到凌云身旁站定。
我冷眼瞧着他十分沉默地一步步向前走,步子轻巧地快步走到凌云身旁站定。
堂堂混元门二长老,怎么弄得像门主私卫一样。
凌门主可真会用人。
男人捏着短匕闪着锋芒的刀递给我。
我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凌云的眼,浸满了凉意,将那杯棋局开始之初便倒好的茶一饮而尽,“没想到凌门主并非孤身前来啊。”
茶水已经凉透了,喝下后喉间尽是苦味,彻底浇熄了胸中的怒火。
幸亏没有冒然抽刀,不然今日怕是无法全身而退了。
毕竟凌云尚要顾及十万大山,但以二长老素来的行事作风,怕是不会管这么多。
男人的目光跟着移到了凌云身上。
他在期待什么?
――我心下生疑。
凌云没接这个话口,偏头示意了一下男人仍举着的短匕,位置一分未变,“夫人,您的短匕。”
“我本以为您掀了棋盒之后便要动刀刃了,没想到竟忍到了现在。”
我神色冰冷地将凌云话里的夹枪带棒摊在了明面上,“凌门主这是在讽我性子鲁莽、急躁?我可还没追究您。
若是知道二长老也一同前来,我是不会放他进来的。
如今你我二人的谈话估计二长老已全听入耳中了,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凌门主,拿出些诚意来吧,不然今日二位下山怕是要费些功夫。”
凌云将茶盏在桌上一磕,终于不再一副声色不显的样子,眼中是被冒犯到的森严,“夫人慎言。您怕是忘了这是哪的地界。”
我自然没忘。
自十万大山中妖族、精怪逐渐增多,便被混元门接手了,尽管相对独立,甚至说得上是自由区,由山主及山中大妖震慑,可名义上到底在混元门治下,就算混元门一向不掺和十万大山的管理,也很有话语权,山主理应听从调遣。
可我不一样。
我慢条斯理地落下一子,“门主好大的口气,我的山主可是公子任命的。”你还没这个资格管我。
一片无言的静默。
院外风色疾疾掠过,摇动日光偏转。
凌云自袖里乾坤中取出一个碧玉盒,盒盖一推,露出一枚流光溢彩的丹药。
太玄培元丹!
我心下大震,竟这么轻易就获得了如此珍稀的丹药。
太玄培元丹可巩固灵体,正适合封十服用,若以我之能,得颇费周折才能得到。
带着并不常用的丹药,众多宝物里那么巧便挑中了它,还正是我急需的,可真是个天大的巧合。
二长老神色不变,似乎并不觉得被讹诈了一笔有什么好在乎的。
我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也接下了二长老递给我的短匕,心下却一沉。
他果然是为封十前来。
――不急,现在还没撕破脸皮,再等。
“封少爷已经借生灵之树之力诞生了,接下来夫人有什么打算?”
院外鸟雀突然飞离,惊动一树叶声乱响。
我掩在衣袖里的手倏然收紧,勉力平静下来,落下一子,心里不知是提了起来还是松了口气。
终于走进正题了。
“自然是将他养大。就当我弟弟。”
我想到往后他追在我身后喊我“姐姐”,抱着我的手朝我笑便不由高兴起来。
总比死僵地躺在我怀里好。
我只是要他活着。
“哪怕他以后喜欢上一个男人?”
什么?话题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去了。
我疑惑地喝了口茶,“那又如何。别说是在现在这个时代,便是在百年之前我也不会说什么。
人生苦长,波澜不惊里总得有些欢喜。”
二长老猛地抬眼看向我,沉默得像山一样的男人突然反应这么大实在很显眼。
这位又是怎么了?
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
凌云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冷哼了一声,举起茶杯与我碰了一下,“我也如此觉得。”
我手一顿,目光跟着移到他身后。
二长老?
他们就这个问题产生了分歧?
那也轮不到向我寻求认同啊。
凌云又自袖里乾坤里取出一封信,“夫人可曾爱上过一位女子?”
若有若无地,我好像闻到了一缕清雅的梅花香。
熟悉得令我心悸。
新文!好吧,也不新了,去年12月开始写的。
在写这本文之前从没看过第一人称文,但写的时候下意识就写了第一人称,写了几页才发现,后面越写越觉得我的选择没有错。
给封十写的前传,交代一下他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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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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