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绯剑如虹》煮酒少年

2、第 2 章

　　俗话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少年时期学生们的长相往往会被衣着发型限制，而一旦毕了业，通过化妆发型和衣着的塑造，很多学生时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孩子，反倒会变得出挑起来，在同学聚会中让人感慨一句‘沧海遗珠’。

　　但时绯却不在此列，她相貌肖母，继承了她的好皮肤，那冷白的肤色无论和什么人站在一起，都亮眼的出众。

　　更别提她五官个顶个的好看，鼻子嘴巴都随了母亲，柔美无辜，单瞧起来十分清楚可怜。

　　唯独眼睛遗传自渣爹，但也是一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眼尾拖长，自带眼线。

　　那双眼睛一笑起来就像勾着魅，不用撒娇弄痴旁人就忍不住跟着她一起去了，这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用不着什么特殊修饰。

　　时绯和陈宝国不共戴天，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凤凰男的确曾经长了一张很占优势的脸，不然也不能把她母亲迷得五迷三道，一头扎进他这个深渊巨坑里。

　　要说浑身上下她最讨厌自己哪里，那一定是那双妖里妖道没个正型的狐狸眼。

　　但在讨厌，这也是自己身上的东西。

　　她眼睫毛颤了颤，把一颗水珠子从睫毛上抖下去，对着电话勉强冷静道：“我这出现了一点小状况，等会儿再联系你。”

　　然后也不管闵修琦在那边还试图说点什么，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泼她一身水的那个姐们儿从阴影里面走出来，个子不矮，在这挤挤挨挨的小房子一跨出来，都快和低矮的门框持平了。

　　时绯眼角余光四下一扫，先被四周环境的破落在心底微微吃了一惊。

　　时大小姐家境不错，虽说小时候亲妈是扶不起的阿斗，亲爸是没什么本事还总想美事的凤凰男，但外公家实在富贵。

　　就算精神条件不是那么尽如人意，但是生活条件上却也从来都没受过委屈。

　　她也就是在电视上才看见过住在平房里的人的生活环境。

　　现在亲眼一瞅，这边楼房低矮逼仄，最高也不过小两层。红色的砖瓦裸露出来，连墙皮的工序都已经省掉了。

　　有的人家外墙是白色的，但也能看出来，就是往这红砖外头漆了一层白漆，也不知道是不是用来图个心里安慰的。

　　白漆大概也有些年头了，风吹日晒的开始发黄，上头也不知道被哪个小鬼用粉笔画上稚嫩的简笔画，还有谁往上洒的油漆——红色的，质量还不好，雨水冲过之后活像往下淌的狗血，煞气冲天。墙角墙根处则是绿油油的青苔，青的发黑，老远一见只显得这房子灰扑扑的，透着点风烛残年的暮气。

　　小楼外头的地面崎岖不平，不知道哪年铺上去的砖高低错落着，手法极尽敷衍，直白的告诉往来路过的朋友们，这不是设计师灵感迸发时的奇思妙想，就是哪个砖瓦匠凑活出来的……东西。

　　看完了这些糊弄学毕设，再转头去看这姐们，只觉得眼前‘唰’的一亮——要是她手里没拿着那个泼了她一身水的小红盆就好了。

　　时绯冷冰冰地问：“你是傣族人吗？”

　　她的态度绝不会让人怀疑这是为了缓解气氛的玩笑话，那姑娘开始焦虑的抠手。

　　时绯的狐狸眼总是能很传神的表达出她想表达的东西，那双眼睛没了笑意的时候，看起来就会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她看了看自己被水湿透的小白短袖，在挑起眼睛睇这姐们一眼，就生动形象的表达出‘你看怎么办吧？’的意思。

　　那姑娘于是走到她面前，郑重其事的给她鞠了一躬：“抱歉，这里白天一向不会有人经过，我没有注意，盆里的水是干净的，我给你拿一身新衣服换吧。”

　　时绯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她身高172，在女生里算高的，因为手长腿长皮肤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是在人群里能一眼看得见的那种人。

　　她很少会在身高方面被同性压制——然而现在被压制了。

　　泼水姐比她稍稍高出一小块，身高在174-175左右。方才她整个人在阴影里，几乎和灰扑扑的房子融为一体，她靠近了时绯才看出来，这人不能叫‘姐’，应该是个‘妹妹’。

　　纵然她个子一骑绝尘，但是那张脸上的稚嫩还没有完全消下去，更不用提——这大热的天大放假的时间，这妹妹居然还套着一身滞闷的学生服，在这三十多度往四十度迈步的天气把自己包的密不透风。

　　时绯默默无语了一会儿，然后才缓慢的重复：“新衣服？”

　　这妹妹就抿了下嘴唇。

　　时绯缓缓吐出一口气。

　　住在这种房子里，放假还穿学生服的孩子家境能好到哪去呢？时绯身上一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饰品价格都是四位数往上的。

　　她想生气，但又觉得现在和她生这种气没有任何意义，她想报复，但这孩子快把自己手指抠出血来了还有点可怜。

　　情绪太复杂，以至于堆积在一起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最后她认命道：“快一点。”

　　小姑娘眼睛微微一亮，又轻轻弯了一下腰，算是无声的感谢，然后进屋拿衣服去了。

　　小巷起微风，轻轻把房门带动，但没关上，只是露出门板全貌。

　　只见一个不知道服役了多少年头的铁门上贴着不知道哪年的红色春联，春联上密密麻麻贴的各种疏通下水道、上门开锁之类的小广告。春联让人扣得斑斑驳驳，仔细一看，能看见上面在不显眼的地方用圆珠笔写了好几排字。有的地方还有些可疑的脏污。

　　时绯还没看全，那小姑娘就已经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件干干净净的衣裳，和她对上眼。

　　两个人突然面面相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要是想换衣服得先找个隐秘的地方——时绯不太想进她家，这地方看起来就像那种人贩子的窝点，谁知道进去了还能不能出来？

　　但很神奇的是，这姑娘迟疑着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突然坚定地把门一关，抬眼看着她：“要不行我给你开间房，你去旅馆里换吧——我再给你拿件衣服先披着，你看行吗？”

　　时绯：“……”

　　这可能不是个人贩子窝点——但是这姑娘很有可能是不-良旅馆的托——

　　时绯退后两大步，气愤已经全没了，转而变成了戒备：“不用。”

　　这两步退的太突兀、太刻意。

　　于是那姑娘往前迈的脚步也就停了下来，两个人就着现在这个距离尴尬的僵持住了。

　　这么傻乎乎的僵持了一分钟，不知道哪个房子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小虹！灯泡不亮了！”

　　这姑娘立刻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道：“知道啦！等我拿下工具包！”

　　她说完话就想把头转回来，时绯看也不看她，趁着这个时机一扭头，七拐八绕的跑没影了。

　　闻惊虹见状张张嘴，最后也没喊出来。

　　她把没说完的话吞进肚子里，从屋里拿了个旧衣服缝好的工具包，便敲开了邻居家的门。

　　邻居家住着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子女都外出打工，这种爬上爬下的活她自己是干不了的，但要上外面找专门的人来修，又不划算，于是干脆花小小一笔钱，和一些自己做的咸菜，三天两头的找闻惊虹帮忙。

　　闻惊虹对这些东西很熟练，搬了个梯子，不到三分钟就让灯泡重新亮了起来。

　　阿婆瘪着没几颗牙的嘴，往她兜里塞了两个茶叶蛋：“别让你妈看见——哎，小娃娃命苦呦，摊上那么个娘。你快考大学了是不是？考的远一点，离她远一点，你的未来还长着呢，别让她拖累你，啧啧啧，那就是个无底洞啊……”

　　闻惊虹一边听她絮絮叨叨，一边把折叠梯子收好，沉默得恰到好处，只在阿婆送她出门的时候轻轻地笑了下，算是表达对她这番好意的感谢。

　　出了门，她没第一时间进家门，而是朝着小巷子的通路扫了扫，没看见那个女孩。

　　她真不是故意的。

　　这通巷子里住着的都是些老幼病残行动不便的，只有到了五六点钟，才有下班的年轻人陆陆续续的回来。

　　更晚一点的七八点钟甚至后半夜……

　　热闹的都是藏污纳垢的夜晚。

　　白天里，就是同住平房附近的居民也根本不会踏足这里。

　　那女孩长的那么漂亮，身上的衣服和同学在学校里炫耀的牌子一样，贵的吓死人。

　　她知道自己递出去的衣服根本抵不上对方衣服的一个零头，只是那人身上叫水一湿，里头的胸罩都清晰可见。

　　她只是想让她先把身体遮好再谈后续赔偿，不过好像把人家吓到了。

　　闻惊虹站在原地等了等，不见她回来，只好抿抿唇回了家里。

　　母亲正睡得醉生梦死，她轻飘飘的没惊动她，但脚下却踩到了一个使用过的针筒。

　　她盯着针筒看了一会儿，抠手的速度更快了，没一会儿，手指上的旧伤疤让她重新抠开，流出来了一指腹的血，她才停下来，把地上散乱的衣服收拾好，拿出假期作业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