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去无隙》yoyou

4、四、芳心误却上眉头

　　梨落苑。七月已至，梨花早已凋谢，绿色缀满枝头，更显得小院清幽。这梨树是明日一手所栽，十几年来，也长成碗口粗细。明日就是爱极了这份幽静，心绪不宁时便常常在这里吹箫遣怀。如今，这里已属翩翩。小窗半开，透出半个侧影来。辰时以过，翩翩仍是坐在妆台前出神。这三月来，能和公子朝夕相对，翩翩有太多的感激和满足，这样的一生，看不看的见又有何妨？可是……
　　“翩翩，在想心事？”明日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公子。”翩翩寻着声，转过头来。清丽的容颜，粉黛未施，好一个出水芙蓉!
　　“怎得又忘了？”“明日……哥哥。”翩翩不好直乎明日的名字，又加了两个字，殊不知这两个字更显情真意切。话一出口，便即低头红了脸，更添了几分妩媚。
　　明日也不在意，仍是问道：“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明日哥哥，我不是在做梦么？”三个月的相处翩翩始终觉得恍然若梦，失神的眼睛里，总带着几许迷茫。明日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与不忍。“明日哥哥，为我画眉好么？”
　　“嗯。”明日依言拿起妆台的眉笔，“是梦，就不要醒了吧。”听着明日的声音，感觉到他的气息，翩翩闭了眼，任明日的手和笔在眉间轻柔扫过。翩翩心里狂跳不已，我只当它是梦吧。
　　明日住了手，端详一阵，对镜相照，镜中翩翩峨嵋淡扫，如新月初升。
　　“明日哥哥，好看么？”
　　“虽不必前人张倘，这眉……”明日忽然住口，这眉，怎得如此熟悉，是她！明日一下子愣住了，三年来，他弃了丹青，极力挥散上官燕的影子，只是，这影子又在心里描绘了何止千万遍？想忘又不能忘。欧阳明日，眼前的人是翩翩啊。
　　翩翩却似浑然不察，道：“明日哥哥，今后，你也是这般为我画眉好么？”
　　“翩翩，”明日愧疚万分，在这样痴情的女孩子面前想着她，明日几乎不敢直视翩翩。“翩翩，我还有些事，先去了。”他逃也似的步出房门。“唉！”门内门外俱是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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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小翠推门进来：“姑娘，该用膳了。”
　　“小翠，”翩翩并不回头，她已经枯坐很久了。“你后悔随我来天山么？”
　　“姑娘怎么用问起这个？小翠随姑娘来这里，再不用在凝翠阁认亲卖艺，好了何止千万倍？”小翠是个伶俐的丫头，说完又问了一句：“姑娘，你和公子闹别扭了么？”
　　翩翩摇头道：“你不后悔，可我为什么心里仍是不安？——小翠，面作好了么？”
　　“作好了，刚刚听幕山说公子午膳不吃了，还送去吗？”
　　“送去吧，公子知道翩翩的心意。”
　　“是，我这就去。”小翠转身出门，又被翩翩拦住，“小翠，该收拾行李了。”

　　明日自梨落苑回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手下不停，一笔狂草，匆匆写着什么。旁边散落了好些纸张，看来看去，只是一个“错”字。心乱了。
　　“明日，从今后你去哪里，上官燕便随你去哪里，永不分离，好不好？”
　　“翩翩，巫山云断，沧海桑田，生生世世，此情不渝。”
　　“明日哥哥，往后，你也这般为我画眉，好么？”
　　许是用劲用的猛了，那笔“啪！”的一声断为两截。明日叹气，丢下笔，痴痴望着纸上的半个“错”字发呆。
　　“叩叩……”敲门声响起，打破明日的思绪。“幕山，我不是说过了吗？则么又来了？”
　　“公子，是小翠。”
　　“小翠姑娘。”明日开门，“有事么？”
　　“姑娘要我送这来。”小翠放下托盘，取下清花盖碗，是一碗面。“公子趁热吃了吧。”小翠一福，出得门去。
　　面？明日一下愣住，翩翩什么时候去了听雨轩，心中更是惭愧，偏偏这般大义，明日如何担得起？
　　“明日哥哥，四方城有一个传说，远行之人，出门前总要有心上人为他准备的面，方能保佑他出外平安。”不知何时，偏偏已然进来。
　　“翩翩，”明日抬头，对上翩翩的眼，一双美目，没有神采，却含着真挚的泪。
　　“行李小翠已经收拾好了，见到上官姐姐告诉她，就说翩翩也很想她。”
　　“翩翩，欧阳明日发誓，但得帮上官姑娘除去夜北辰，便回天山，如违此誓……”“明日哥哥”翩翩掩住明日的口：“翩翩等你回来，往后，你便日日为翩翩画眉，好么？”
　　“日日为你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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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欧阳山庄外，边疆嘱咐着：“师父仍是那句话，天意不可违，别忘了，翩翩还在天山等你呢。”明日点头，宛如当日，从前是易山陪自己下山，而今，他要独自一人再下天山了。
　　“爷，叫幕山跟着你罢，爷一个人出去，总得有人照顾。”
　　“幕山，明日此去多则半年，少则三月，你留下来好好照顾山庄。”幕山听明日这样说，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明日回头望望山庄，边疆知道他的心思，“明日，去吧，翩翩不会来了。”明日心下怅然，拜别师父和幕山，自行离去。
　　方行十几步，听得有丝竹之音自山庄内传出，是翩翩为他送行了，听那歌道：
　　“日出天山兮，云海苍茫；
　　春风不度兮，胡笳断肠；
　　张弦待语兮，知己难偿；
　　空许来生兮，几多彷徨；
　　雪落无痕兮，四野茫茫……“
　　明日一叹，普天之下。也只有自己能听懂翩翩这曲子了，除却夜北辰，明日定不负前言。当下不再多想，径下天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