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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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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风在进殿时便看到了跪在了殿下的太子、二皇子和七皇子,便大步走到太子面前单膝跪下和阶上皇帝请安。
皇帝见是以镇北军得宠的小儿子,便把刚才的怒火稍微抑压了一下,努力和蔼地问:「嗯,灵脩竟然来参加冬至宴,怎麽不提前知会朕一声呀?来人,赐座。」
宫人们立即在镇国军代表处张罗席位,卫风看也没看,就只道:「谢圣上,未将此来,是有要事急报,同事,还要跟圣上讨一个人。」
讨人来了?席上的人无不好奇,这一向不问朝廷之事的镇北军竟在这个时候来跟圣上讨人?又会是讨什麽人呢?
「哦?」皇帝似乎被撩起兴趣来了,看了看卫风的方向,因被那高大的身驱挡着,几乎看不到太子,便沉吟了一声,对卫风说:「严寒之下快马赶回来,必有急事要奏,说吧。」
听到皇帝这麽一说,旁边的容皇贵妃内心着急起来了,那药丸只有一颗,亦有时限,谁知会不会被这卫风耽误了?
不,等一会,这卫风怎麽就这麽巧,挑这时间来的?
是巧合吗?
容皇贵妃眯起眼仔细瞧了瞧这卫家小儿子,开始回想起镇北军一家人的来历:衞衡原是虎门的人,一向忠诚圣上,才在当年被圣上钦点成为镇北将军,加上自从接手镇北军后,便没有过问朝政,也从未露面,一直都由这个卫风出席朝廷之事……
连赫容无论怎麽想,也不出有什麽可疑的事,要说的话,就是为何卫衡从不露面,但是这……不是重点吧?
「禀圣上,北方出现了异常天象,所以特此回来禀报,希望寻求大巫师的解说。北方上方出现了七彩天幕,沿着整个玛蒙达山脉,持续了数天,而据报,北方各部落向我国边境靠近了数十里,还有七百里便是我国边起城牆。」卫风不急不缓地说,声音稳淡,如同他的人一般。可他说的平淡,身后的太子却听得倒吸了一口气,激动地瞪着那高大的身影。
七百里!那是只有两个城池的距离。
「不是还有七百里吗?至于要在庆宴上扰乱圣心吗?」四皇子说,说完,却遭自己母妃一记狠瞪,让他连忙闭嘴。
「四皇兄此话不对了,史书上多少亡国是因为轻敌,没做好边关防守?」七皇子保持着跪伏的姿势说,皇帝见了,微带怜爱地说:「麟儿起来吧,坐回去。」
七皇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坐回了席上。
但看到皇帝瞪了瞪四皇子后,还是低下头偷偷地笑了笑。
「所以,卫将军有什麽办法?」皇帝问。
「家父特命孩儿前来京城跟圣上讨一个人。」卫风答。
皇帝好奇地挑了挑眉,问:「谁?这人竟能助解边境困扰?」
「是,未将向圣上讨的人,就是太子殿下。」卫风说,身后的太子惊愕地再次抬起头,眨了眨眼。
皇帝听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卫风:「为何?」
卫风回:「不久前,太子派了梁大人到耶撒那城开始筹备的兵器厂的改建工程,而太子殿下向西鸠购买的铁材已经送到,但没有人知道怎麽练铁,所以未将需要太子殿下的协助,为镇北将士们锻炼出更强的兵器,以抵抗北方各部落的侵入。」
众人心裏开始揣测:这卫都督,不会是要从圣上手上救走太子吧?
这样想的也包括皇帝,他问:「卫风,你可知,你身后的太子犯了什麽罪,以致现在要跪在你身后吗?」
「未将不知。」卫风说。
这答案令众人无话可说,若说:怎麽会不知道?
可人家镇北军一向不闻朝廷,一心抵抗北方,怎有心情去留意太子什麽时候被抓?
若知道,那麽,镇北军又什麽时候这麽留意太子?
皇帝的注意力转到卫风身上时,脑海裹那蛊惑的声音渐渐退去。他看着卫家这小儿子,因为勇谋兼容兼备,所以深受卫将军喜爱,而皇帝不时听闻其战场上的策略事绩,自然也对这后生可畏的都督添了一份喜爱。
左看右看,皇帝也认为卫家不似有什麽心思,于是便把太子唤起来:「太子,卫都督向朕要你,你看如何?如今,你从西鸠收了银两,日后谁知你会不会从北方敌人手中收取银两?」
听到皇帝点了名,太子才从卫都督身后跪行至他身侧,然后说:「父重,请容儿臣解释,儿臣从未想过私吞任何银两,那五百两的黄金,是在儿臣被带京后的事,臣儿根本没时间作出安排,但儿臣在过去透过与西鸠交易中所赚取的银两中,儿臣更是一分一毫也没有私吞,慕云郡张太守有详细帐簿,父皇可亲自派人查实。至于那五百两黄金,更是儿臣原本想为镇北军添置更加多军粮而备的。」
皇帝听后没有立即回应,反而是卫风听了后,沉默了一会,才对皇帝说:「未将有话要说。」
皇帝准了,卫风便开始说:「未将虽不太清楚发生了什麽事,但过去一月,太子的确送了足足五千石粮食到北方,不止够镇北军,更够整个耶撒那城的百姓抵御寒冬,说到这,还是托了太子殿下的福。不止这样,西北部的百姓,都在太子殿下帮助下,得到了取暖的煤炭和棉被,以上种种,未将更愿意相信殿下不是会私吞国库的人。」
皇帝外表沉默着,但内心早已天人交战中了,太子抬首看着他,太子的脸孔如梦中那张脸一样,就站在那遥远的一边,静静地、带着忧伤的双眸裏,像是诉说着什麽。
去北方吧……
突然,皇帝像是听到了先皇后的声音。原以为从此不愿再听到那把声音,但其实无论是梦中或是人世间,一直都祈求着……
众人一见皇帝突然激动地站起来,都不禁崩紧起来,只知皇帝正一脸狰狞地瞪着太子。
真相……
又听到了她在低语。
青儿……青儿?你说什麽?皇帝努力地看对面的先皇后,只见先皇后缓缓开口:
─让我们的儿子去北方吧,那裏会有真相。
说完,先皇后的身型如烟后散开了。
「青儿……!」皇帝伸手,才看清了前方的,是跪着太子,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父皇……?」太子问。
「圣上,没事吧?」身旁的容皇贵妃连忙起身扶着皇帝,刚才她没听错吧,皇帝好像……唤了……不,不可能吧?于是又道:「太子和卫都督都说了,太子都把钱花在了百姓身上,这是美德呀,圣上勿动怒。」
皇帝好像没听见似的,就站在那失神了一会。
真相?
什麽真相?鸾氏背叛的真相?
青儿青儿……你是还在欺骗朕,对不对?
可是……朕怕了……朕怕……
青儿……你再跟朕说点什麽吧……好吗?
皇帝透过太子的身影寻找着什麽,直到容皇贵妃再一次的呼唤,才回过神来。
「好吧……」皇帝轻声说,但容皇贵妃的心一下提到了喉咙上。
「朕……准了。」皇帝彷似一下子被抽干气力后坐回龙椅上,又像是再肯定一次自己刚才说的话一般:「朕,命太子以监军之名,随卫都督前往北方,支援战事。」
容皇贵妃听了,脸色一下子刷白了,扶着皇帝的手一抖,皇帝察觉了,便问:「怎麽了?」
容皇贵妃立即收回手,用袖子掩了掩嘴角,防止透露过多情绪,然后顿了顿才道:「太子怎麽说也未成年,这……要去充满危险的北方,臣妾有点替太子担心罢。」
皇帝看了看这皇贵妃,伸手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爱妃不用担心,监军不用上战场,没事的。」
皇帝挥一挥手,让跪着的都回座上,太子因为跪久了,一下子站起来时,稍作一顿,这时,手臀让人给扶了把,定睛一看,是卫风扶着了他,太子朝他笑了笑,各人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旁的长公主把一盘瓜子都啃完了,心裹说了句:呀,真没趣呀……本宫安排的戏呢?小燕弄成怎样了?等死本宫了。
说时迟,那时快,外面便有些少嘈杂声传了进来,有人急速速地来到赵公公身旁汇报些什麽,赵公公悄悄地退下,同时,也有宿卫向连赫律汇报了什麽,连赫律也让几个宿卫顶替了自己的位置出去看了。
但这也没有打断宴上的气氛,舞女鱼贯而入,又随着乐曲徐徐起舞,众人也开始互相敬酒吟诗起来。
过了不久,赵公公回来了,皇帝转头问:「发生什麽事了?」
赵公公伏到皇帝耳边说了悄悄话,皇帝听完好奇地哦了一聱,然后问:「那麽那张竹昇怎麽了?」
「正哭着找爹呢,还一边说着奇怪的话,什麽『我错了!』、『不是我!』、『你只是个……』呃……」说到这,赵公公顿了顿。
「只是个什麽?」皇帝问。
「只是个……奴女……」赵公公终于弱弱地说了出来。
「啪」!皇帝把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到了阶下:「什麽?」
谁这麽大的胆,竟在天下脚下开青楼?是妄视王法、藐视朕的威严?
容皇贵妃听不到两人说什麽,只是被皇帝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倒了,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皇帝从殿后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皇帝来到了殿旁的一个小花圆,有些大臣的眷属未够资格上席的,便聚在这些小花园裏玩闹,可现在,小花园赶去了其他人,只有那抱着头蹲在一处假山后、发着抖、喃喃自语的张竹昇,怎麽看,都似是发了疯。
连赫律立即挡下了皇帝:「圣上,小心别靠太近,此人现在疯疯癫痫的,怕会做出什麽误伤了圣上。」
皇帝点了点头,便停下了脚步,看向地上的张竹昇。
「朕要问话。」皇帝说完,几个宿卫便把张竹昇压到皇帝面前,皇帝俯视了他一会,便问:「你就是张竹昇,张衡的儿子?」
张竹昇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惊吓了一下,然后忙摇头说:「不是我,不是我,我爹呢?我要找我爹!」
身旁的宿卫一把掌掴下去:「圣上问话,好好答!」
圣上?
张竹昇一脸懵然,这才抬头看,这一看,吓得张竹昇哆嗦得更厉害了:「圣……圣上……」
圣上怎麽会在这?圣上也发现了吗?这下惨了……
「朕问你,你刚才说的妓女是什麽意思?」皇帝不耐烦地问。
妓女?圣上真的知道了……怎麽办,怎麽办?嫖妓已是死罪,若把杀人之罪加上我的头,这岂不还惨?
「不是我……圣上……不是我……」张竹昇唸唸有词地说着,一边想:要不跟圣上说清楚不是我杀的?
皇帝早已失去耐性,大怒一声:「再不答话拖下去砍了!」
一听「砍了」,张竹昇整个人都恐慌起来,忙冲到皇帝脚前跑着那金黄色的袍襬,哭着说:「圣上,不是我杀的!我……我呜呜……呜呜……呕……」突然一个防避不及,张竹昇突然吐出血来,沾了皇帝一脚的血腥,宿卫立即把人拉开,宫人慌乱地替皇帝清理着。
可忙碌完后,再看张竹昇时,连赫律上前说:「人……突然死了……」
皇帝皱着眉,看了看到地上的张竹昇,这时张衡闯了过来:「竹昇呀!竹昇呀……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呀!呀!」
张衡抱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一边抹掉儿子嘴上的血,一边哭着质问周围的人,这时他才看到正冷眼看着自己的皇帝,心裏咯登了一下,又听见皇帝问:「刚你儿子口中唸唸有词,当中包括了『妓女』两字,张衡,朕希望能从你这裏听到解释。」
张衡下意识地看向连赫律,生物在遇到危险时总是会第一时间寻求救命草,但一瞬间,他接受到连赫律的眼神如同死神一般,于是整人向后跌坐,但太可怕了,张衡又立即扑到皇帝跟前磕头说:「微臣真不知道,微臣什麽也不知道……圣上呀,求你替犬儿作主,犬儿无辜的呀,怎麽就死了呢……呜呜呜……圣上呀,臣只有这麽一个儿子呀!」
皇帝被这张衡闹得心烦,一脚伸开了他,便走了。
「圣上是要回宫还是换套衣服再回宴席上?」赵公公问。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便说:「回宫罢。」
「遵命。」赵公公便扶着皇帝离开了。离开前,皇帝对连赫律命令道:「押下罢,朕有空才审。」
走回宫的路上,皇帝的头又病了,于是便道:「今天尽是令朕心烦的事。」
赵公公欠了欠身道:「也是。」
「宫中就是烦,朕年少时可以偷偷熘出京城找青儿……」说到这名字,皇帝攸然沉默下来,赵公公也没敢出声。
「对了,这几天宫外有没有什麽趣事?昨天是不是有竞技来着?」皇帝随口说。
「哦……让老奴想想……昨天呐,衙门的赵总管输给了一位神秘少年,那埸比赛,听说还为他们特意改了规矩,好看得很呢。」赵公公说。
「是吗?赵总管……是赵凌尉对吧。」皇帝问。
「正是。」赵公公应着。
「赵凌尉,不就是和华儿青梅竹马的那个──赵顾卿的孙子?」皇帝又说。
「嗯嗯,是的是的。」赵公公又唯唯诺诺地应着。
「朕记得……他办案能力及得上他祖父的,所以才把他提了上总管之位。」
「是呀,当年正因花毒案,凭他一己之力就破了,圣上才点名提拔的。」
「哦……朕都是记得这回事了……」皇帝点了点头,醒起了什麽说:「那今晚派人多送一道菜到赵府吧。」
「是的。」赵公公顿了顿,又说:「不过,赵总管今天应该在衙门,要不,奴婢命人改放衙门?」
「嗯……也好,让他衙门的兄弟也分分吧。」皇帝又问:「赵凌尉这小子,父母早亡,应该挺孤单的吧?所以才冬至也待在衙门?」
「呃……」赵公公犹豫了一会,才道:「今天,衙门外有人击鼓鸣冤来着,但奴婢也没打听是什麽事……」
「嗯?」皇帝停下了脚步:「击鼓呜冤?」
「什麽事要在这天伸冤?」皇帝问,然后便说:「初四后……」
皇帝想了一回,揉了揉头:「罢了罢了,明天吧,伸冤这等大事,拖久了不吉利。明天宣赵凌尉进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