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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质问与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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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羽城中一家普通的客栈内,卸下了凤冠霞帔的少女在接触床铺的那一瞬间,浑身的气力顷刻便消散殆尽。
瘫软在床上的风非蝶回忆着今日黄昏这天翻地覆般的人生变化,双手捂住脸似悲似喜的啜泣了几声,而后被很快抑制住。
当花轻香用一只手稳稳的端着托盘,另一只手执着伞柄,用伞尖将门推开时,看到的便是若无其事坐起来,眼尾带有红痕的风非蝶。
“用完晚膳再休息吧。”花轻香装作未看到她的脆弱,神色十分正常且柔和的笑着,“这里是孚国境内,他们追不过来。”
“追?”风非蝶愣了一下,“您没杀他们?”
那轿帘掀起时,虽然满目皆是拯救她的那只手,可周边溅上的血迹,以及不可忽视的血腥气,还是有被她敏锐捕捉到。
她不敢看死人的惨状,暗爽于这种超过常情的‘报复’,却也担忧无辜之人的性命。
“那些士兵只是被我斩断了武器。”花轻香将托盘上的饭菜摆放好,“便被我吓得不敢再靠近半步。”
“至于甄家的那些人……”花轻香过来扶起无力的风非蝶前去餐桌的位置。
“在救你之前,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前往罗云城探听情况。”花轻香好似回忆到了什么,此时她的笑容中,带上了明显的肃杀与厌恶。
“甄家与城主暗通款曲,欺乡霸民鱼肉百姓,那些护卫都是助纣为虐之人,我便挑断了他们右手与左脚的筋。”
“管家房中有些不忍直视的场景,我救下了两位少女,帮她们全家暗中逃离罗云城。”
待风非蝶坐好后,花轻香往她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同时继续诉说到:
“至于那管家本人,自是废掉他的子孙根还有双眼,让他苟延残喘到死,才算真正的惩恶。”
“有些人,赏他一剑及逝的死亡。”花轻香那仿若有花瓣绽放划过的双眸看向风非蝶,意味深长的与她对视,“属实是便宜了他。”
被话语中暗藏的含义震慑到的风非蝶轻声却急速的喘息了两声,压下心底涌上的不知名冲动,面颊也飞上一抹嫣红。
“我们……是要去哪。”风非蝶被一股思绪蛊惑着问道。
双眸清透好似包容万象的花轻香,给了风非蝶一种已经看透了她内心的感觉。
但风非蝶还是坚定的道:“我想拜您为师。”
“好。”花轻香紧接着就轻轻应了下来。
风非梦本就有让花轻香收妹妹为徒的想法,天仙谷的武学极为神妙,只要不是二流对上宗师,就几乎算是免死免伤。
习了天仙谷心法‘香印诀’的人,只要有着武学天赋,能静下心来潜修,绝不会低于二流。
明明还虚脱着,风非蝶在得到这一声应允后,仍旧立刻起身,两步绕过桌角行至花轻香身侧,直着腰背稳稳跪下。
“师父!”风非蝶眼尾的红痕略有扩大,之前擦去隐藏掉的泪水,终于重新自眼角落下。
花轻香将托盘中之前看着突兀的一盏茶取下,递到了风非蝶手中,而接过茶盏的风非蝶很快理解了意图,将茶盏双手捧起超过头顶。
“请师父用茶。”
没有当即就接过茶盏,花轻香将桌边支着的伞执起,按规矩在她头顶、肩膀与腰身各敲了一下,而后接过茶抿了一口。
本来规矩中于敲身之前还需要三拜,但风非蝶此前并不了解武林中人的拜师流程,花轻香也不想搞得太复杂难为她。
“出门在外一切简化即可。”花轻香将她扶起,“并非为师不重视你。”
“自今往后你便是天仙谷第三代弟子,更名为花若蝶,离谷后只要不是代表我山谷行事,也可以用回你以前的名字。”
“不必了。”花若蝶摇摇头,“风这个姓,也没什么好留念的,想必哥哥也不会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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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花轻香收下花若蝶为徒时,甄家的迎亲队伍单独向罗云城赶去,送亲的士兵们皆与他们分道扬镳,返回飞鸾城禀报此事故。
天色彻底暗下来后,风府的护卫踹开了偏院的门鱼贯而入,后方跟着的是风启与温白玉。
“掳走阿蝶是不是你做的?”风启大步跨进院子,直接掐住了出来查看情况的风非梦脖子。
“现在就传信让她回来,不然你和柳姬就一辈子关在这个院子关到死吧!”
“父亲。”风非梦只觉得这个称呼现在叫出来都极其反胃,“母亲的名字是柳韶华。”
那无法反抗的手掐的更紧了一些,令风非梦一阵痛苦的窒息感不得摆脱。
“不过是个妓子,何须记得她曾经的名字,就算以后都叫这个,你又能奈我何?”风启手部仍然在不断用力,“把那贱人叫回来!”
位于后方几步远的温白玉阴恻恻的看着风非梦,深红的指甲狠狠掐在一旁扶她的侍女手背。
“你就是…这么称呼……自己侧室……和女儿…的?”风非梦眸中没有半分退却,他的双眼满溢着憎恨与彻底的冷意。
‘放任嫡子打杀我,默许正妻毒害母亲,为了金银等俗物卖掉妹妹。’嘲讽的思绪不断翻滚,‘你可真是个好家主啊。’
“非梦。”温白玉走到风启身边,象征性的拽了拽风启的袖子,随后语重心长的劝他,“甄家是临近几个边境城镇中最富有的了,甄老爷也并未传出过对妾室不好的传闻。”
“放走了这门亲事,你难道真想让阿蝶嫁给条件普通的人,后半生没有荣华富贵可享么?”
风启放松了手上的力气,风非梦咳嗽了几声,嘶哑的反问她:“这么好的亲事,可以让给如歌。”
风如歌是温白玉的幼女,比他小三岁,如今刚满十三。
“让甄老爷等上三年,正好他也不会嫌弃妾室年纪小。”
风启掐着的手仍未彻底放开,温白玉已经一巴掌扇了上来,“你怎么这么恶毒!那是你妹妹,是正室的嫡女,怎能嫁去做妾?”
脸上被长指甲划出血痕,风非梦心底的理智与冷静已然被消磨殆尽,“我的妹妹,只有非蝶。”
与此同时,一道紫色的身影自风府上空掠过,悄无声息的落在院角的树枝上,那根枝丫仅仅如同被风吹过般抖动了几下,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老爷。”柳韶华从房中小跑出来,双手徒劳的扒在风启掐住风非梦的手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梦儿是您的亲子啊,请饶过他吧。”
她的身体虽然已经排出了毒素,也被花轻香给调养到勉强恢复健康,但面容上还是有些病态的白,被风一吹更加显得脆弱。
其实风启并不觉得掳走风非蝶的女子会是风非梦认识的,毕竟风非梦从未被他教导武学文化,也不太离开风府,从何处认识奇人异事呢?
他这般强行拷问也不过是出出气的同时,传出风非梦被囚禁的消息,引风非蝶自己回来落网。
商人在黎国的地位低于官员,但高于匠农,也高于普通的士兵。
风启作为大将军的地位确实可以无视几乎所有商人,但甄富贵不同,那可是周边城镇最大的商贾,还是需要认真对待的。
战时每个边境城市中守城的将领都被加封了,大将军多如繁花,不过也确实有着实权。
甄富贵贪图权利,风启贪图钱财,二人相互接触后一拍即合。
可约定婚事的女方风非蝶跑掉了,若风启还想搭上甄家的富裕,怕只能将风如歌送入火坑。
温白玉不会同意,风启也不愿让嫡女做妾,他们当务之急自然是想尽办法诱风非蝶自己跑回来,就算要伤害侧室和庶子。
毕竟风启从未将他从青楼带回来的妓子当人看,也不太承认妓子的儿子,觉得他血脉脏污。
见风启手上用力,好似想将柳韶华甩出去,苏祈摸出一柄匕首,手腕抖动甩出,便以极快的速度扎在了风启掐风非梦的手上。
那匕首精准的没有伤到风非梦的皮肤,使他得以向后仰摆脱风启的禁锢。
“谁!”风启当即收回手,右手不太敢直接拔出洞穿了左掌的匕首,只得点了几个穴位暂且止血。
树枝上懒散无状的苏祈幽幽的叹了口气,“这般欺辱自己的女人与亲子,太不是个男人。”
“阁下何人?”风启咬着牙怒视树上的人,但由于手部的伤,与他仰视的动作,使得气势上凭空落了一大截。
主要还是因为风启感受到了那男子的强大,从而不敢轻举妄动。
“在下苏祈。”手上转着这两日随便买的竹笛,紫色的衣摆被风吹着扬起,显得好不潇洒。
“今日路过贵府,闻此不平之事,心有怜悯,故而拔刀相助。”
‘……’这句话说完,最先无语的反而是作为主意识的风非梦,他深刻的感觉到被分给苏祈马甲的那一点点意识有大病。
不过在旁人看来,这男子不论外貌还是姿态都万分耀眼,与他光明正义的言语交相辉映。
风启终于看清了树上的人,被那连幻想都恐怕想不出来的绝佳容颜给激到恍惚了一瞬,却还是极快的找回了理智。
“这是风某的家事,阁下管的也未免太宽了些吧。”
“若我一定要管呢?”苏祈从树枝上纵身一跃,仿若一片树叶般落至院中,其他没有风启那般眼力的人才终于看清他的相貌。
院中空气都好似凝滞了片刻,足足几息过去才勉强回到剑拔弩张的氛围,却依然不少护卫侍女神不在焉。
“这位少年与夫人。”苏祈的竹笛轻轻向二人点了点,“今日,我管定了。”
“尔等拦不住我的,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