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亦结》四时风月

53、变化

　　玄女立于云端，俯瞰着人间皇城那片摇摇欲坠的灯火。

　　面对谳凰，劝解无果的她，将目光放在了程商枢这位凡间帝王的身上。

　　光影流转，玄女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紫宸殿内。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伏案批阅奏章的程商枢。

　　玄女的到来并未让他惊惶，程商枢缓缓抬眸，目光沉静。

　　“人间帝王。”玄女的声音空灵而带着神祇特有的威压。

　　程商枢放下朱笔，微微颔首，算是应答。

　　没有迂回，玄女开门见山：“谳凰神女是否告知于你，魔域封印将启，三界危在旦夕。”

　　程商枢神色未变，只淡淡道：“神女提过。”

　　“能阻止这一切的，只有谳凰神女恢复神力，重铸封印。”玄女紧紧盯着程商枢的脸：“而她恢复神力的关键，是你。”

　　程商枢静静回视，目光沉静得像一潭古井，映不出丝毫波澜：“玄女大人，以三界安危相托，我一介凡夫，受之有愧。”

　　“你想要什么？”玄女等待着眼前的凡人开出交换的条件。

　　凡人所求，无非权势滔天、寿与天齐。

　　“爱……”程商枢缓缓开口，但并不是接玄女的话：“我早就给了。”

　　玄女眉心一皱，谳凰不屑撒谎，那只能是眼前这凡人在说谎。

　　“谳凰曾道，神魔同源，皆生于混沌。”程商枢未等玄女开口，便接着道：“　此消彼长，本是天道轮回之常理。或许，魔域复苏，根源并非谳凰神力未复，而是因你们天界失了直面混沌本源、涤荡魔源深处污秽的勇气与力量。这浩劫，未必不是天道对你们推诿逃避、将三界存亡一味系于一人之身的惩罚。”

　　“放肆！”

　　“谳凰神力久久未复，或许正是天道厌弃了你们这般，将重担与罪责尽数推于‘他人’身上，自身却袖手旁观的……‘天道’。”程商枢无视她的震怒，继续平静地陈述。

　　玄女一时竟无言以对，汹涌的思绪将她淹没。

　　“除了全心全意的爱，谳凰是否有其他能够恢复神力的方式。”程商枢突然发问，眼神深不见底。

　　玄女猛地回神，警惕地看着他：“你问此作甚？你想做什么？”

　　程商枢却只是垂下眼帘，不再言语。

　　许久之后，他才低声道：“烦请你帮我一个忙。”

　　……

　　时光无情流逝，气候变得越发寒冷，连南方的河道也被冻结。

　　田野间，麦穗稻禾只开惨淡的花，却结不出任何果实，粮食颗粒无收。

　　人间炼狱由此开启。

　　地主压迫农民，农民落草为寇，官府被流寇入侵。

　　绝望中，流言四起：天降灾厄，皆因宫中有妖女转世，触怒上天！

　　内忧未平，外患已至。

　　地方豪族互相撕咬，社会秩序全面崩塌，边疆没有粮草供给。

　　虎视眈眈的胡人铁骑与邻国大军趁机南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富庶的黄河流域尽数吞入囊中。

　　终于，无数打着“清君侧，除祸水”旗号的大军，裹挟着流民、叛军、外寇，直逼皇城脚下。

　　紫宸殿内，谳凰与程商枢对峙。

　　“你见过他了。”谳凰口中的‘他’，是那个隐于幕后，等待给予她致命一击的天界神灵。

　　人间加速的衰败，民间四起的流言，以及此刻她失去的神力，很难让人不联想到那个幕后的天界神灵。

　　“是，见过了。”程商枢笑着承认，他伸出手，摩挲着谳凰的脸颊，轻言细语：“抱歉，这天下汹汹，皆道红颜祸水，惹来天罚，误了江山。唯将你交出去，才能堵住那天下悠悠众口，才能救我于这滔天巨浪之中。”

　　谳凰没有质问，只是平静地凝视着程商枢。

　　在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程商枢猛然收回手，仓促狼狈地转身，快速离开。

　　在程商枢的身后，几名身披玄甲，面容冷硬的禁卫军对着谳凰做出了一个不容抗拒的“请”的手势。

　　谳凰最后看了一眼程商枢消失的方向，步履沉稳地离开。

　　玄甲士兵立刻如影随形地跟上，冰冷的甲胄碰撞声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