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曲》米小弥

2、NO.2

　　公司离家很近，步行最多也就半个小时。
　　现在我住的还是当初那栋三楼平房，外观看上去有些陈旧。掏出钥匙打开门，一个肉球就撞进我怀里，闷哼一声，力道之大，差点把我撞倒。把怀中人推了出去，这才看清害我中内伤的真面目：十六岁的模样，脸圆圆的，身材也是圆圆的，只有一米六几，看样子还没到一米七。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长得，那体重怕有一百四吧？真吃得，光横着长不竖着长。
　　“你是周南哥哥吧？”那孩子问。
　　我点点头，不用问就知道他是我那个有小儿多动症的弟弟--周莲。一个男生的名字这么怪，听妈妈说过我们两兄弟的名字都是爷爷取的，爷爷信佛。
　　我厌恶的躲开他要来拉我的手。我讨厌肥胖的人，我还记得那个男人胖乎乎的手，肥滚滚的身子，满面横肉的丑恶的脸，还有那充满油脂的大脑，竟然有那种变态的想法，竟想要强了那时才八岁的我，如果不是诺诺的精明，喊了附近熟识的大人来。
　　看着周莲被我躲过之后的满脸单纯，我觉得我可能过分了。我指了指沙发让他坐下，后者乖乖的坐下，我又觉得他们夸大了，哪有那么不听话。这不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嘛。
　　从楼上下来一个人，精神抖擞的模样，我看了尊敬的叫了声：“爷爷。”
　　爷爷点点头，笑道：“你回来了，我们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你只做你自己的吧。”
　　我点点了头，他只知道我会做饭，却从来不做，一直都是叫的外卖，也许是懒堕在作祟，但是爷爷一向不喜欢懒惰的人，不得已，下了一碗面草草解决问题。
　　如今家里多了两个人，我不可能睡到像以前一样睡到八点半。早上五点就起来就得起来做早饭，等他们吃了饭出门去锻炼后我又继续和周公下棋，八点半起来上班。
　　下午五点半下班，路过菜市场，随便买了蔬菜和肉，去填充我那只有汽水的冰箱。到家时，爷爷在画观音持柳的那只手，周莲则在练字帖，那字歪歪扭扭的，一个十六岁的人了写字还不如小学一年级的孩子，我不由嗤笑。
　　做了三菜一汤：鱼香肉丝，鱼香茄子，麻婆豆腐，紫菜蛋花汤。
　　我又想起了妈妈打来的那通电话，她说：小南，你要好好照顾你爷爷和你弟弟。你弟弟本身有病，你也是知道的，他其实是知道的，但就是说出来的，做出来的事，不经过大脑，管不住自己。有空你要教他识字，他很多事都不会做，你要耐心一点，不要吼他，不要骂他，更不要打他，他是你的弟弟，而且如果一发病就不好收拾了，你爷爷也不会高兴。还有把你重要的东西收拾好，他喜欢撕东西，相信他撕了你的书和碰了你的东西，你也不会高兴，让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平时的饭也要煮软一点，你爷爷牙不好，别看他那么精神，但毕竟是八十了，不是十八，肉也要少弄，吃多了肉你弟弟他会更兴奋。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妈妈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的。
　　我一直很听话？呵，不就是按照你们设计的路走下去，很简单，当然听话。
　　摆上筷子乘上饭，冲二楼喊道：“吃饭了。”
　　周莲咚咚咚就冲了下来，一双猪蹄就伸向筷子，被我打掉。
　　“去洗手！”
　　周莲站起来就冲向厨房，被我拽住衣领：“你想往哪走？”
　　领到洗浴室，他打开龙头手刚沾到水就收了回来，转过身来睁大一双黑眼睛对我说：“洗好了，可以吃饭了吗？”
　　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还不相信原来洗手是这么洗的。
　　让他把手伸到水龙头下，我拧开水龙头，把手淋湿，用肥皂涂在手上，双手互揉，最后用水把手冲干净，再把肥皂递给他，看着他笨拙的学着我刚才的动作，还好，不笨，至少会模仿。我发现我对我那素未谋面的大妈充满了敬佩，十六岁，已经可以独立的时候，连洗手这样三岁小儿都会的事情都不会，不知她是怎么养的孩子，不令人不敬佩都不行。
　　一上桌，那孩子便开始吃，连最基本的餐桌礼仪都没有。拿筷子是上面比下面长，我都不知道这么怎么夹菜。
　　不一会儿，整洁的餐桌变得狼藉，我端起碗，不时躲避着那些汤汁残叶的偷袭。吃饭也能如此恐怖，那吃相恐怕连非洲难民都拍马难及。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父母是不是虐待他了，不给饭吃，但一看那身材就知道不可能。
　　不顾爷爷沉下去的脸色，在我家就是我做主。
　　“筷子，给我拿上去！”
　　“喂！你一筷子想夹多少？”
　　“掉地上的不准捡起来！”
　　“光吃肉不吃菜?”
　　“碗都堆满了！还在夹？”
　　......
　　一顿饭吃下来，喉咙变得嘶哑。还得应付脏乱的饭厅，我真的想把那家伙打一顿。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收拾好，再把报告写好，都已经八点半了。
　　回到客厅，爷爷的头一点一点的，眼睛也闭上了，看样子是睡着了。叫醒他后，打来水让他洗脸洗脚。等爷爷回卧房后，周莲眼睛睁大大大的看着我，翻出一大堆药，按照说明书拿药给他吃下。
　　药力果然很大，原本精神异常兴奋的周莲不到半个小时，眼睛变得快睁不开了。
　　把他扔到浴室，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知道该干什么，笨手笨脚的，最后只好我帮他洗。
　　虽然肥肉很多，却也是白皙细腻，摸上去没有一点恶心。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伸出双手，修长有力，这是我最满意的地方，也是最爱护的地方。没想到我居然会动手帮他洗，最奇特的是没有异样感。
　　彻夜未眠。
　　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有些肿，被诺诺狠狠的嘲笑了一番，说是纵欲过度。
　　我回笑，二十几岁还没有谈过恋爱，大部分原因是某人的关系。从小就是一个班，这也可以说是强大缘分，天天和某人形影不离，导致见过我们的人都说我们是一对，还被老师找过麻烦，双方父母也不介意，似乎很满意这个女婿/媳妇。所以还没有找我告白过，而且有了诺诺这个反面的教材，使我变得不敢找女人，怕找到个诺诺这样的。
　　开始还好，日后的生活就令人火大！
　　周莲坐不住，不安分，所以我的一排珍贵的CD就遭了殃。有的是上面多了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有的是死无全尸，无一例外，都报废了。我整整存了四年的，一百多张，不知道他是怎么一张一张在不长的时间内全部破坏完。
　　一套茶具，下班回来只看见他的残骸。
　　鱼缸的鱼还有一条，其他七条都翻白了，我一包的饲料都在鱼缸里泡着，那唯一的一条都在第二天没有逃过--撑死的。
　　数码相机，少了几个零件。
　　书房里书有些是少了页码，更甚者是不翼而飞。
　　......
　　一连十几天，被他破坏了N件的物品后，脾气再好的人受不了。况且我还不是好脾气的人。可看到那一双无辜黑亮的大眼睛后，我又泄气了，不能打不能骂，只能忍。
　　带他去做了个智力检查，发现他的智力也不是很差，只是比正常人差一点，不至于这样，我又去询问了专家，得到的结论是：
　　儿童多动症又称注意力缺陷多动症 (adhd), 或脑功能轻微失调综合征 , 是一种常见的儿童行为异常疾病 . 这类患儿的智力正常或基本正常 , 但学习、行为及情绪方面有缺陷，主要表现为注意力不集中，注意短暂，活动过多，情绪易冲动，学习成绩普遍较差，在家庭及学校均难与人相处，日常生活中常常使家长和教师感到没有办法。
　　具体表现为：
　　①注意力难集中、学习困难：上课难以专心，做事马虎，学习困难，成绩差，缺乏计划、时间、任务观念，作业难以完成，字迹潦草，读写时常有错漏字或颠倒，计算、分析能力差，或虽能简单计算，但缺乏耐心，不能深入，做应用题时理解困难；
　　②活动过多：不能静坐，走路跳跑，上课时做小动作，咬铅笔、敲桌子，东张西望，无法自制；
　　③冲动任性：性情急躁，爱发脾气，惹是生非，不顾后果，随心所欲，缺乏思考，不听劝，难管教。
　　④情绪不稳行为异常：心神不定，情感脆弱，兴奋话多，爱管闲事，做事粗糙，懒散拖拉。
　　多动症危害：患儿因注意障碍、多动、不能自控、成绩低、干扰他人、被人歧视打骂，学习困难，难以完成学业，同时可发展为说谎、斗殴、破坏、离家出走等行为，或发展成其他精神疾患。（资料来自百度。)
　　除了这些他还喜欢胡言乱语，一会说要去日本当留学生，一会说要当美国佬；无故怪笑，记忆力好，记得每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每个人的电话号码和名字，但是69不分。
　　还有，他很听我的话，让我很奇怪。
　　我和爷爷同时叫他，他肯定回答我，如果他打坏东西，看见我脸黑，就乖乖的不动，一副反省模样，我叫他坐好，即使很难受，也不会站起来。
　　虽然奇怪，但是不利用这点的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