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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天送温暖的不一定是圣○老人 ...

  •   有这么一座普通的山。

      它没有具体的名字,也没有亮眼的独特之处。山峰不峻秀,植被不茂盛,就连动物也鲜少出没。

      是一座随便到春天是山,夏天是绿山,秋天是黄山,冬天是雪山的,毫无知名度的山。

      可能是受够了这种无趣的四季变化,在山外所有植物吐露嫩芽,万物复苏的节点,山里下起了大雪。

      可惜,这只是一座无名的山。它的周围甚至没有人烟。

      没人看见山,也没人看见山下的雪。

      自然也没人摇摇头,叹一句:这家伙,在闹脾气啊…

      于是山像个生闷气的小孩,大有一种不罢休的势头,将这场雪撒得延绵不绝。

      不知过了多久,山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碗牛奶绵绵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然是下雪的日子,山里闯进来一只受伤的幼崽。

      脆弱的幼崽,带着浑身的伤痕,闯入雪中,倒在雪中。

      模模糊糊的空气里,雪像一层层云朵从天空飘下,盖住蜷缩的躯体,再一层一层叠加,最后变成连绵不绝的一片,松软而纯净。

      只是,山雪没能掩盖住幼崽的头发。

      于是这本该白得无趣的雪绒中,多了一团脏兮兮的小卷云。

      这一刻,山仿佛屏住了呼吸。

      只剩下幼崽细弱的喘息,和破碎的痛吟。

      雪停了。

      一只削瘦而雪白的手,戳了戳那团脏脏的小卷云。

      ————————

      总有那些可怕的影子,出没在无处可逃的黑色缝隙里。

      它们身影瘦长崎岖,头颅巨大,长着一双血红色的圆眼。它们喜欢群居,喜欢嗡鸣。

      喜欢在漆黑的面皮上割开一道口子然后大笑。

      不能被它们发现。

      如果被它们嗅到了气息,那些影子就会如潮水般袭来,困住你,盯着你。扭曲的手臂缠绕着袭来,无数双手抓住你的身躯。

      在那些嗡鸣和大笑声中,它们一点一点,将你扯碎。

      ——————

      幼崽醒了。

      ——————

      那双红彤彤的,像是九月熟透的山果一般的眼睛里,盛满了破碎的恐惧。

      但只是一瞬间,那样的情绪就融化了。

      剩下的是受伤兽类的警惕,和穷途末路的狠意。

      陌生的气息和触碰,让炸毛的小兽露出了獠牙。

      ————————
      白枝绽开了红梅。

      艳色的血珠凝在了冷白细长的手指间隙。

      白卷发的幼童被这种强烈的对比刺到一般,愣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又警惕地向后退去,护住自己满是擦伤淤青的头脸,躲藏一般缩了起来。

      他绷紧全身,等待即将袭来的辱骂和虐打。

      没有。

      没有恶毒的言语,也没有沉重的击打。

      在一片寂静中,只有踩雪的碎响,离远了些。

      小孩迟疑地,谨慎地从手臂缝隙去看。

      窄小的缝隙里,只能看见一截雪白的和衣袖角,和垂下的长长黑发。

      视线往上移,又看见了一双白瓷般的手,右手指尖有一道滴滴答答挂着血珠的伤口。

      仿佛没给其主人造成什么困扰,这双手只是有些生疏地编织着手里的一团干草。

      几个瞬息,就做出了两个像碗…或者壶一样的东西。

      ?

      什么东西。

      这令受惊的孩子预料不到的一幕,好像神奇地打消了一些警惕和惊慌。

      卷发的孩子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个东西,在那双手里成型,又被摆弄了几下。

      接着,小孩从手臂间隙中,看到的就是突然靠近过来的雪白衣摆。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似的,脊背一僵,又是要炸毛的样子。

      被带动的空气缓缓流过,其中夹杂着一股冰凉青涩的气息。

      仿佛…被大雪压断枝条的草木。

      等他再回过神来,气息已经消失了,雪白的衣摆回到了刚才离他远一点的地方。

      小孩缓缓放下遮着头脸的手臂,低下头,看到那两只干草编成的,像碗又像壶一样的东西,放在他赤着的脚旁。

      他盯了会儿,想到了什么,僵硬地抬起头。

      ……

      雪地里,站着一个戴斗笠的白衣女人。

      落满雪的斗笠遮住了脸,只能看见其身形削瘦,衣着单薄,长而整齐的黑发垂至腰间,露出的皮肤苍白光滑。

      她垂落的右手,还不停地渗出血来,沿着指尖滴落在雪地里。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仿佛融进了山雪的冷凝与寂静中。

      那样的气息,好似不属于人类般。

      ————

      偶尔,冬日下雪的日子,会有酒馆里喝昏头的干瘪老头,神神叨叨说些周边的传说或怪谈。

      他说,大雪封山的日子,如果迷失在山雪中,就会遇到山神的使者。

      它们是雪的精灵,身着白衣,肌肤如雪。

      寒冷使你神志不清时,它们会拿出你渴望的东西,迷惑你,诱哄你,与你做交易。

      同意的那一刻,你的灵魂便会为其所有。

      身躯被冻成冰块,摆入使者所居的山洞中,永不超生。

      人们称其为,雪女。

      ————

      卷毛小孩僵住了。

      他嘴里哆哆嗦嗦开始嘟哝什么,眼神疯狂动摇。

      当那股充满凉意的气息又笼罩过来时,他竟然吓得发抖。

      那双冰冷苍白的手缓缓伸过来,握住了小孩青紫肿胀的脚。

      一瞬,卷毛的小孩像被针扎了屁股‘嗷’了一声,随即开始疯狂挣扎。

      边挣扎边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这种破破烂烂的东西才不能换走银酱的灵魂!!!起码要三十串酱油丸子五十碗红豆年糕才有诚意啊!!!欺负小孩子你的妖怪信誉会倒退二十年哟强买强卖以后上不了妖怪天国的————”

      他声音里带了软的哭腔,像一只翻了壳的乌龟,或者被逮住耳朵提起来的兔子,两只小短腿疯狂踢踹。

      没能踢中什么,他就真的像兔子一样,被抓着后领拎了起来。

      可能幼崽都有这种本能,命运的脖颈被扼住之后就会乖乖停下来之类的。

      小孩挂在半空,又挣扎了几下,就脱力般垂下了毛绒绒的脑袋,安静下来,打着小哆嗦。

      妖怪冰冷的手,却只是轻轻拍去孩子脚掌上的灰土,挨个把那两只算得上是草鞋的东西,套在了他脚上。

      粗糙的草鞋,里面却垫着一层柔软的布料,隔绝了外界的冷空气后,隐约有些许暖意。

      小孩红彤彤的眼睛缓缓地瞪圆了。

      被穿好了鞋,小孩就乖乖地挂在人手里了,没动也没说话,垂着一颗毛脑袋,看着可怜又乖巧。

      于是就被慢慢放了下来。那只手从他领口离开时,悄悄地捋了下他翘起的一团毛毛。

      落地站稳了,小孩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样子,掩饰一般迅速抹了抹眼睛,又摸摸脑袋,再摸摸肚子,最后试探着,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脚上的草鞋。

      在原地沉默了几秒。

      白卷发的孩子抿起嘴,噌噌两下把脚上的草鞋拔了下来,扔下转头就跑。

      留下站在原地的雪女,反应了片刻,歪了歪头,连带着头上的斗笠也歪了歪,滑下来一捧绒绒的白雪来。

      ————
      小孩被提溜了回来。

      真·提溜。

      雪女拎着他,插萝卜一样,又把他插回了鞋里。

      最初几次被逮住时,小孩像受惊的兔子,乱蹦乱跳,还凶得很,喉咙里呜呜着被抓回来,转眼撒开腿又跑了。

      后面每次都被逮,每次都被提溜着回来,卷卷毛好像彻底死心了。

      他的脚冻得麻木疼痛,也跑不了多远,此时有种引颈受戮的颓靡,垂头丧气地挂在雪女手里。

      雪女照样把他插进鞋里,他就像被霜打的菜苗,顺势耷拉下去,蜷了起来。

      小孩又冷又累,面对未知生物又怕得不行,缩成一团又开始打哆嗦。

      然后一双冷冰冰的手就过来,先摸了摸他卷卷翘翘的头发,又摸摸他红红肿肿的小手,被他躲开后,就离开了。

      小孩把头埋在膝盖里,能感觉到有视线看着他,没什么攻击性和恶意,只是轻轻浅浅的感觉。

      只是思考的一瞬间,冰凉青涩的气息裹住了他。

      没等小孩反应过来,他就被抱了起来。

      陌生的,冰冰凉凉的怀抱。一双手臂轻轻地,以可以称得上是呵护的姿态揽着他。

      小孩就被包裹在黑暗里,为这陌生的体验愣了一瞬。

      也只是一瞬,眼里就突然盈满了惊慌,他猛地往后仰,手臂推拒着这个怀抱,变成一只不停顾涌的小肉虫子,几度要从怀抱里滑溜出去。

      于是一只手就伸过来,缓缓抚摸了几下孩子的脊背,又顺顺他的卷毛,充满了安慰的意思。

      不停顾涌的小肉虫子就慢慢停了下来,僵在怀抱中不再动弹了。

      冷白的光从怀抱的缝隙流淌进来,孩子红彤彤的眼睛顺着缝隙看出去,只看到了缠绕着黑发,纤细苍白的脖颈和下颚。

      白卷发的孩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是雪女,雪女抱着他。

      他被抱着,不知道走去哪里,也没空思考走去哪里,只能听见细密的踩雪声。

      再从那个缝隙看出去,还能看到一部分移动的天。

      不再是一片灰沉而虚无的冷白,而是慢慢呈现出一种融雪似的变化,渐渐透出澄澈而暖的蓝来。

      周身回荡着轻而碎的窸窣声,仿佛随着他们的移动,这山雪缓慢地在消散、溶解。

      最后,有细碎的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孩子的脸上。

      抱着他的手收紧了一下,又缓缓松开,然后他就被慢慢放了下来。

      还是那双冰凉苍白的手,落在他蓬松的卷发上,轻轻压了压。

      像是雪绒落下。

      ————
      和煦的阳光洒在小孩蓬松的卷毛上,冰凉的气息已经渐渐消散开。

      他被人送下了山。

      抬头再去看山时,满目的白已经融净。

      那个奇怪的,戴斗笠的妖怪雪女,也像融化的白雪般,消失不见。

      白卷发的孩子低下头,那双粗糙却温暖的草鞋,还踩在他脚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卷毛此时大概5、6岁。
    女主确实是神奇生物。至于神奇在哪儿…大概就是神奇在一切为剧情服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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