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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拾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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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薇触到玉刚健的指尖的一瞬,场景变了。玉薇细细揣摩着指尖,似乎还留有亲切的温度。
她嗅到焦香味道,悻悻抬起头,这是…
木头巷。
她与墨卿就在这窄小破旧的巷子口相遇,墨卿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玉薇的泪腺便得以解放。好像墨卿这个陌生人会包容她哭一辈子似的,也确实,她一辈子都是个泪人,破碎的泪人。
这是玉薇埋在心尖土壤里的相遇,掩在心坎深渊里的感觉。
这时间的偏差,三年后的玉薇见到了三年前稚嫩的自己,没爱上墨卿的自己。她有些恍惚,这剧本甚至像是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三年前的玉薇在得知玉刚健和蓝莹莹车祸后不言不语,玉刚健车祸死亡,蓝莹莹昏迷数日留下隐疾。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喜或悲。她一个人回到了玉刚健生前经常携着自己去的那条巷口,即是木头巷。
木头巷虽是条小吃街,年龄却比玉薇还要大得多,几乎是玉刚健与蓝莹莹新婚时常来的去处,也同是玉薇烦心时的落脚处。
玉薇看着三年前的自己拖着身躯坐在巷口熟悉的台阶看着来往的路人,如果不是自己此刻的观众的角度,仿佛自己真的回到了三年前。
玉薇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她知道墨卿来了。自己只能焦急望向人海,她却动不了。
扑面而来的茶香好像微微平复了玉薇的心跳。
墨卿此时只是B院的实习大学生,但在玉薇心里却意外的可靠和高大。
墨卿是她在心头掏空一瞬第一个照顾她细致入微,教她固执,告诉她可以当个坏蛋的陌生人。墨卿接受自己的过去,聆听她的现在,又将她宠回了公主。
于是墨卿顺其自然的填补上了玉薇心中的空缺,也落下病根。
而墨卿本人却毫不知情,玉薇的隐藏差点也骗过了自己。到底是执念太深还是病根扎得太深,她也没办法了。
就算当个试验品,又怎样呢,也是她的试验品。
玉薇看着墨卿挤开人流停在三年前的自己面前,弯腰用手背轻敲着自己的头。
“我是心理学楼层的实习生”小玉薇只是抬头瞄了墨卿一眼,眼泪便断了线,滴滴答答的每一滴都落在墨卿的手上。
此刻玉薇多么希望自己的眼泪灼烧墨卿的皮肤,砸进她的心里,这样也算墨卿为她的爱痛过一次了吧。
墨卿摸了摸玉薇的细软的头发,轻轻在她头顶叹了口气
“跟我走吧”软软的命令。
于是小玉薇在蓝莹莹醒来之前同墨卿在她实习期间的公寓里住了一段时间,公寓并不大,住两个人却绰绰有余。
这是她最灿烂的遗产吗?也许吧。
……
“滴…滴…”心率本是生命之音,可在病房里却显得冰冷至极,毫无生意。
玉薇的脸深陷在纯白色里,她美得毫无血色。原本红润的唇已经变成干裂无色,她长长的睫毛无声垂下,像蝴蝶濒临死亡,眉间却意外的抑压。
“你在怪我”墨卿眼神暗了又暗,也在怪自己,“是我错了”她侧着脸颊轻轻贴着玉薇,她已经昏迷了几天,泛着冰冷。
墨卿知晓自己不该这么做,她做错了。可当那个不骄不躁热爱自己的,始终在等她的少女,昏迷,不再给予她时间时,她也不知所措了。
自己怎么能,将世间那样炽热的心,浸泡在福尔马林。
她小心翼翼得牵起玉薇的手,玉薇手指修长,无暇得像玉,一触即溃的美玉。虔诚的在少女的手上落下一吻,又停留,蹭了蹭少女的指节,有些自嘲似的开了口
“只是,你怎么会爱上我”墨卿沉默了半响“我再也无法注视别人了”
……
玉薇昏迷的一周后,蓝莹莹早已经醒来。在见到自己冰冷的女儿,好似自己的情绪也被冰冻,她再也无法哭出来了。遍布皱纹蜡黄的脸颊上积满情绪,却缺少了一阵海啸禀告。
身体告诉她,她很累了。
蓝莹莹撑了撑眼皮,面前扬起一片璀璨,色彩之上站着一个人。
那是谁?刚健来带自己离开吗,蓝莹莹轻轻的笑。
耳边环绕起玉薇第一次咿咿呀呀的叫自己妈妈,和玉薇揣着烦恼怒摔的房门。流着泪的小娃娃,高兴的小娃娃。她记得好清楚呀,不过现在,她只能顺着回忆牢牢的再记一遍了。她怕,在冰冷的地底,忘记那漂亮的娃娃叫自己妈妈。
薇薇,妈妈走了。
蓝莹莹在被倒下的瞬间也没能喊出来。
倘若那个娃娃醒来身边的灯塔都熄灭,她该多么伤心,多么伤心……自己该多么愧疚,多么无奈。
蓝莹莹也随之去了,去的急匆匆,以至于把玉薇丢下了,丢在了苍茫的大海,孤寂的人间。
玉薇本来就该醒,只是回忆起三年前,竟在墨卿那儿断了片,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望着墨卿的背影驻足了许久也没等到墨卿说一句话。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了,她只能看见墨卿的背影。
她撑着病床试着坐起来,还没直起身子又被一双手摁了下去,伴随一声命令似的“别动”,她真的不动了,躺在床上转着自己的眼。
等她定睛看清眼前的人,她差点没惊得跳起来。
“墨卿?”她尾音上扬,情绪写在脸上,有些复杂“你不忙吗…”
她们相识的日子里,玉薇懂事温柔得要命,甚至大方到没有底线。这一切以一个爱字而命名,可惜墨卿还是不知道。
“蓝阿姨,走了”墨卿的语调轻轻的,是怕惊扰了玉薇心里的湖畔,再次扬起海啸了,自己本就愧对于她。
“我知道”玉薇淡淡的笑了,墨卿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的眼。
“我梦见她了,还有你”玉薇的瞳仁朝床侧轻扬起一段弧度,那眼睛里的炙热与迷恋已经少了大片,剩下的欢喜也被她藏在寂静如水的瞳孔背后。
“你记不记得带我走的那天呢”玉薇知道自己是在自说自话,也不会指望墨卿回答这无关她学业论文的问题。
果真,墨卿皱了皱眉,挤出一个好看的川字“记得,怎么”
“你答应我不会让我哭,把我当成你的小公主,小太阳呢……”玉薇隐了半句,她知道,墨卿记不起来了,只有自己记得,还记了一辈子。
三年前的墨卿,无师自通的知道如何宠爱玉薇,这病态宠爱成就了现在的落差,洁白的公主落入凡尘,叫少女死在自己缔造的情绪中。是墨卿一步步教会她如何杀死自己,这落差叫她窒息。
玉薇依稀想起昏迷前在树林哭得可怜,无助的仿佛坠入深渊,围观自己的是最爱的人。
头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嘶……”她倒抽了一大口凉气,玉薇预感不妙。
“怎么了,头疼吗?”墨卿替她掖好被子叫她好好休息,转身出了门。
只是墨卿一想到自己的论文得等玉薇好起来在写……老师又该生气了。
伤害一个人如果已成习惯,将永不会忏悔,永不知悔改。
玉薇探出纤细白净的手按了按眉心,这样会好受些。
她望着墨卿站了很久的地方,心情一阵复杂,更多的是无奈。
“墨卿,你知不知道,你想要的早就写在脸上了”
在自己发现墨卿即使人在面前,眼神却迷离,心不知飘向哪儿时,她就知道此时人非彼时人了。
亲眼见着感情变质,真心贬值,她也不太难过了。这对每日面对墨卿忽冷忽热的敷衍问候浸泡的玉薇,似乎已经成习惯,既然她要写,玉薇也干脆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陪她倾尽全力演一场戏。
这次玉薇心中没有侥幸了,配她演一场戏,还清拖欠的感情。想起从前的模样,自己心中竟浮出一丝的不舍,这算什么呢,回光返照?那也来得太迟了,自己早就不需要了。
眼前似乎出现了墨卿温柔的眼睫,轻轻的,每一次睁眼闭眼睫毛都扫在心上。虔诚的叙说自己的感情,告诉这个少女,你对我有多么特别。
玉薇清楚的记得那天她的眉是怎样描的,头发是怎样梳的,穿的是哪件外套,她都记得。
玉薇在墨卿走出病房一刻钟后忍着剧痛摇晃着抓住床头的急救铃,似乎是下定决心,她狠狠按下,那声“滴”就算是扫清心中杂念的开关吧。
她叹了口气,竟然觉得轻松多了。
……
医生宋晖星的头埋在她的检验报告上,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他在心中来来回回预估了几遍语气,终于是安然开口“你知道,你的病吗”虽然是问句,却没有一丝疑问的语气。
“白血病”玉薇看他一眼,笑得洁净漂亮。她早就知道,这病似乎随着她的情绪越来越严重,却没告诉过墨卿。
报告上简洁无情的白纸黑字说明了玉薇从未在意过,从未治疗过,任其肆意生长。
宋晖星心中一紧,难以想象。
“我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宋晖星明白背后的意思,苦涩启了齿“少则六个月,多则…一年”
足够了。
第二天玉薇几乎是天没亮就轻手轻脚的起了床,叠好了洁白的被子,打扫了病房。一眼看去好像没人来过,也没人会知道这个少女曾被消毒水味的病房剥夺了时间。
护士是来带玉薇办理出院手续的,尽管宋晖星建议再留下观察半个月,玉薇婉言谢绝了,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宋晖星后来也再未提,吩咐护士第二天带着她去办理手续了。
见到早已经收拾妥善的玉薇护士不免有些吃惊,没过多久这份惊讶便变成了惋惜。
……
玉薇站在医院大门托着厚厚一沓的手续单报告单,和宋晖星给的注意事项,心中无语又觉得实在是累赘“又不是现在就死”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愤愤把厚厚一沓胡乱塞进包里。
她要去找任佳了,前前后后这么久联系不上自己应是急得不行了。想起任佳揪着细细的眉,一边哭一边骂着她,换作以往早就恼得不行,可现在也觉得是在可爱。
玉薇喘着气爬上任佳的公寓,看见熟悉的位置和崭新精致的门,有些吃惊,正要敲门的手悬在半空。
“什么时候换的呢”玉薇揣摩着锁孔“还是先打个电话比较好”说着掏出手机熟练的找到任佳1
玉薇听见门内流转的铃声心中轻松,果然在家。这个点不会是还没起床吧?
“喂?”任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我来找你玩呢,快点来接我”玉薇故作不满得说。电话那头任佳火急火燎的起床,玉薇噗的一声笑出来“果然没起”
“啊?”任佳没听清她的嘟囔。
“说你懒”
玉薇挂了电话让他收拾,在门外来回踱步。
“咔哒”门开了,玉薇看清了眼前
“?”
“!”
墨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