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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找回记忆碎片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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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囿于神
应微之答应的时候,埃尔德是做梦都没想到。
他无所谓她利用自己是为了给Ivan看的报复或者刺激,反正他所求的只不过是结果。
晨曦的微光洒在她的身上,被光格外偏爱的少女。
埃尔德小心翼翼略带紧张的问她,“微,喜欢吗?”背不自觉的绷直。
飞艇上二楼的宴会厅里的装饰是西幻特有的魔法产物,看上去像她小时候吃的糖上包装纸,和玻璃纸一样只要一点光就五彩斑斓的。
灯光照射下,整个宴会厅就像一场光怪陆奇的梦境。
她没有回答喜欢或者不喜欢,脸上带着笑看着他,“埃尔德,花了很多心思吧?”
埃尔德呼出一口气,“你喜欢就都值得。”
应微之的笑意并未达眼底,那是一个在做笑的表情,而非出自内心的喜悦。飞艇上的露天平台,每个人都在忙活着,会魔法的用魔法在布置,而不会魔法的全是手工的精细活。
第二天的清晨。
她泡着澡,里面是蔷薇花瓣。看着不远处木偶身上的婚纱。
缎光材质将传统的手工工艺发挥到极致,处处都透露着高贵与端庄。婚纱背后上绣着大片的刺绣,繁复的设计和真丝的裙摆加上点缀的珍珠,胸口的碎钻会让肌肤看上去像刚被打捞起的人鱼在阳光下发出波光粼粼。
为什么会答应埃尔德的求婚呢?
应微之还记得大主教来找她,问世界之眼的事情。
姐姐是创世,她是造物负责万物的生,而琤是负责万物的亡。听到成为炼狱之地的时候,她猜过是不是琤做的事情。又自我否定了,他是真的不管事。不是麻木不仁,就是纯粹,不管事。
要是创世之初,她觉得可能是琤干的,那时候琤想杀她还有个原因就是,她掌管生,她死了万物就不会有新的生命了。那就是琤一个人死亡的天堂,由于杀不掉她。时间长了,琤觉得无趣,就再也不管事了。
“大主教,七族的生命很长。”应微之看着面前对她十分恭敬的人,有些累,是那种从心蔓延至全身的疲乏。“人类生老病死,不会超过世界的负荷,但是七族超过了。”
她说的委婉,但是大主教明白了。因为七族的人实在太多了,这个世界没有办法去负荷了。而这个世界又有不断的新生命。
“七族选拔神职候选人,再由候选人献祭您觉得可行吗?”大主教几乎没怎么思考就问了应微之。
她甚至都能想到,未来有多少人会通过这个而把自己的竞争对手送上去献祭。又有多少人以为这是个机会,而拼尽全力去努力得到这个机会,结果发现这是一场送死的阴谋内心是多么的绝望。
“可是您是有神侍的,这样您可能要先没有神侍,才能选拔新的候选人。”大主教倒了一杯浓稠偏紫黑色的液体,“这是今年新供奉的葡萄汁。”
但是和她没关系。
她想要回去了。
“大主教决定就好。”应微之听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毫无负担。她想起姐姐的话,就当是在玩游戏。她只看了一眼,便把葡萄汁喝完了。
爱上纸片人什么的,实在太可笑了。
那嫁给纸片人呢?应微之回神,莉莉娅已经给她打扮好,穿上了婚纱。
拿着捧花一步步踩在洁白绣着花纹的地毯上,头纱把她的脸完全遮住,只堪堪隐约可见的容貌。
不会有人知道她是神明。
人们只当她是一个教廷的神职人员罢了。
他看着自己的新娘一步步的向他走来。
大主教祝福的话,各自起誓的话语,应微之看着埃尔德,即使她当这个世界是一场游戏,但是和一个NPC处久了也是会有感情的。
她不知道埃尔德做了什么让大主教产生了要除掉他的想法,但是埃尔德无论做了什么都是这个世界里和她相处最久的人。
他们要一起拿着圣火走到飞艇的最前端,点燃圣杯。
这段婚姻就算真正生效了。
应微之挽着埃尔德,“埃尔德。”
“嗯?”今天是他活到现在最开心的一天,脸上的喜悦是能让整个飞艇上的人都能感受到的。
“大主教想杀了你。”
埃尔德略微诧异了一下,“我知道。”作为皇室成员,皇室已经很不满教廷的存在与权利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回收教廷的权利,在权利的道路上会被厌恶到想要杀死,再正常不过了。
他们依旧行进在走往圣杯的路上。
“神职候选人是骗人的,这是大主教为了排除异己。”应微之轻声的说道,飞艇上的风有些大,把头纱吹的更高,她的脸夹在偶有头纱遮挡,偶尔能看见她画着精致妆容的样子。
他滑动着喉结,埃尔德目光温柔又深沉,“嗯,我知道了。”他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应微之要在这个时间和他说这些,明明结完婚未来的日子里她可以慢慢告诉他。但埃尔德只当她是在紧张,故意找话题来缓解。
走上了台阶,应微之蓦然放开了手,埃尔德不解地看着她。
“很抱歉埃尔德,我只能走到这里了。”应微之抬起头对着他笑,风一瞬间变得大了起来,头纱被风吹掉了,圣火也被吹灭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埃尔德瞳孔不自觉放大,他眼睁睁看着她踩空,整个人往后往后仰去。“不——”
她捧着的婚纱裙摆在此刻散开,像一朵开到极致的白色的蔷薇。
以一种自愿献祭的方式,从飞艇上后仰着跳下去。
像从天空中抛向一朵结白盛开完美的蔷薇,而又随后看着她陨落。
云层像水把她包裹住,又或者说她陷入天空,她对于没有感情的生物的确可以做到冷眼旁观。
但是像Ivan的德拉卡尔,像埃尔德,她无法做到。因为长时间的相处,她没有办法去视而不见。
应微之是想到了办法吗?
不是,她并没有想到任何解决的办法。她单纯的觉得既然是游戏,那她退出游戏不就好了?只要退出游戏,一切都只停在退出游戏的那一刻。
身体的后背短暂的疼了一下,随后耳边呼啸的风,此时柔和了很多。
她再睁眼,看见了龙身的Ivan。
应微之摔在了Ivan龙身的腹部,即使是最柔软的部位,那也是龙坚硬的外壳。
Ivan带她来了一个洞穴,化身为龙控制着自己的体型从他身上用尾巴缠绕她卷住,带她下来又一圈圈绕下来放开了她。
“答应结婚,还悔婚。不愧是学姐。”他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单纯叙述一件事情,金色的发丝耷拢在他的额前。
应微之站在Ivan身边,对他笑了一下,“嘴上说那么多厌恶我的话,那为什么还要来管我?”
Ivan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厌恶自己为什么要来管她。
“不管没关系啦,被你讨厌的我马上就要死掉了。”应微之眉眼弯在一起,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威力。
应微之早就知道那杯大主教给的葡萄汁有问题,还是喝下去了。
她想离开这个游戏,用什么方法不重要。当然,如果这个方法能让眼前的人感受到愧疚之类的情绪就更好了。
Ivan脸色变了,用魔法想要去触碰应微之的时候被她轻而易举躲开了。躲开的同时五脏六腑像是收到了什么重创,应微之没有控制住,就和无法控制打喷嚏,血喷了自己一身白色的婚纱。
应微之嫌弃自己想要擦拭身上的血迹结果越擦越多,心烦意乱的她直接扯破了裙子。
看着应微之逐渐暴躁,Ivan拉住了她继续的手,翡翠色的眼眸溢满了惊惶,“你被污染了?”隐约可见她脖子蔓延红色的血丝都到左边的脸上。
应微之想要甩开Ivan的手,Ivan牢牢的禁锢住应微之,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
表面是狰狞模样,内心生无可恋。应微之早知道副作用那么大就不随便吃东西了,“Ivan,我好难受啊。”
尽管应微之的表情过于可怖,但是说出来的话语气特别委屈。
Ivan嗫嚅了嘴,话没说出口,用拥抱困住了她。鼻头泛着酸,眼里充斥着不理解的情绪,“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他的种族赶尽杀绝,为什么会是神明,为什么会在拍卖会上买下他又放走他,为什么要用决绝的方式去道别?
脖子被冰冷的液体砸到,然后顺着动脉流了下去掩在了被抹胸裙遮住的地方。
后知后觉的发现Ivan是哭了?想要抬起头确认,他却紧紧的搂住她不让她动。
“我不知道你问的为什么是什么……”
他的问题太多了,Ivan问出口的问题却是,“你为什么会被污染?”她既然是神,就不可能被污染啊!
为什么?因为她只是个有神格没有神身的神,她的能力不及别的神千分之一。
她被他桎梏的手,被办法去拥抱他,她只能身躯紧紧靠着他,“Ivan,我是个残次品。不算真的无所不能的神吧。”
“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真的很讨厌这个世界。如果我生来残缺为什么要降临于世,神明本就应该完美无缺,有缺陷的东西凭什么能是神明呢?”她贪婪的呼吸着Ivan身上的味道,奇异的能缓解内心的难过。
这里和她是人类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在那里她有外公外婆,有朋友,有同学,有虽然不认识却还会释放善意的陌生人。
看上去,这里她是神明,无所不能的样子。每个人都有求于她,一边享受她的恩赐,一边唾弃她的绝情。
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带着面具假装尊重她,内心都是鄙夷她,想杀了她取代她。
她不喜欢这里。
前面她说的很轻,Ivan能感受到到胸前的衣服已经变湿了,接着他听到应微之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在骂他,“你真的蠢死了,一本书我要给你读七八遍,教你的西幻语言你本来学的就慢还妄想学东玄的语言!你连通用文字都写不明白!让你躲雨,你倒好真的就躲着雨棚底下。老师都要被你气死了,更别说闪步了!人家不是都说德拉卡尔生来魔法很厉害吗!每次让你烧个东西不是火小的连烟都看不见就是火大的要把整个雷加切尔思岛给烧没了!火用不好你就不会用冰霜吗!反正你们所有元素的魔法不是天生就会的吗!”她骂道最后已经是哭腔了。
“呜呜呜,Ivan我还是讨厌这个世界,我还是讨厌自己,可是我想被你喜欢。”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Ivan笨拙的放开了她,低下头亲了亲她额头,“别哭了。”那些她说的全是刚变成人形无法很好的操控自己的身体。
后来他不是努力的都学会了吗……
应微之脸上弥漫的红色的像一样的东西,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感。“Ivan,我真的没有对你的种族做任何事,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所以我想着,怎么样你都不信的话那我拿自己去证明,以死明志。我不想被你讨厌。”
所以她喝下了那杯明知道有问题的东西。
Ivan手攥紧了她的手腕,“我不要!”
“小学弟可没有说不要的权利。”她嘴角弯起弧度,“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Ivan化为了龙身,在不大的山洞里,他有些难以施展开。
“怎么,我说打不过还不高兴了?”应微之舔了舔自己嘴角流出的血,走到他身边去抚摸他龙身的脑袋。
Ivan没有搭理她,不知道在做什么,应微之本能觉得Ivan似乎很痛苦?
“你怎么了?刚刚受伤了吗?”应微之能感觉到她抚摸的脑袋越发虚弱了起来。“Ivan?”
龙身的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应微之捧着巨大的龙头,亲了一下。“到底怎么了?”
不一会Ivan的龙爪上多了一颗苹果。
是的,苹果。
应微之不知道这个苹果哪里蹦出来的,接过他爪子上的苹果,“为什么要变个苹果给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个苹果还在跳动。
“吃了它,你身体就会变好了。”Ivan的声音显得中气不足。
应微之闻了闻苹果,是她错觉吗?为什么有股血腥味?
“快吃。”Ivan声音变得不耐烦了起来,“要是不吃就讨厌你。”
应微之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没想到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威胁她。
Ivan见到应微之咬下去之后像是确认了什么放下全身紧绷的力道。
看着她坐在他身边靠着他,Ivan觉得身体逐渐冰冷,不免自嘲,他这样真是像极了恶龙守护自己的宝藏。
那天他只是想去看看人类的世界,假装被抓到拍卖会上,那时候感觉到很无聊,然后,她出现了。
坐在二楼的半开放式包厢的她,睥睨众生的她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她眼神出现欣喜之色,让他足以觉得曾经喜欢的宝石都黯然失色的光泽。
他自愿奉献自己。
应微之感受到身后的庞大身躯没有了动静,泪水划过脸颊,“笨蛋,如果神明是想自己陨落,万物都救不回来的。”
“下次不要因为我而死了。”
“下次请为我而活吧。”
她自己都喜欢不起来的自己,还有人甘愿奉献。
等埃尔德找到应微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少女穿着的婚纱已经残破不堪,上面的血渍与洁白的婚纱相融显得触目惊心,手上拿着一颗不知名的东西,看上去像一颗苹果。而她身后是德拉卡尔。面上的表情是一片死寂,嘴边的血和脸上的可怖的血丝让人看起来是被诅咒了。
“埃尔德。”她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为什么要让德拉卡尔灭族?”
埃尔德脸上还是充满着爱意看她,“嫉妒。”他没有辩解,凭什么有人只是动动嘴就能得到神的恩赐与爱慕。
“明白了。”应微之吃下心脏并没有有所缓解,即使是心甘情愿的奉献也不会阻挡一心求死的神明。
“哪怕都是我做的?”埃尔德希望她宁愿是用鄙夷或是失望,而不是还对他一如既往。
洁白的婚纱染上了灰尘与血迹。
应微之终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倒在了血泊里。埃尔德冲了上去抱住她。
“那也是我的不好呀,咳咳。”她的手坚持不住,被埃尔德抓着贴在他的脸上。“没有早点发现你的小心思。”
恨吗?厌恶吗?好像都没有。
她手开始无力,那双曾经牵过他温暖娇柔的手,如今逐渐变僵硬冰冷,“我知道的,埃尔德是个好孩子呀。”应微之还是在笑。
埃尔德的眼泪滴在了她的身上,她可不可以不要笑了。
神,不是应该。
不会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