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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云朗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盛夏的山林并不凉爽,尽管烈日被树枝挡去了大半。空气是闷热的,他能感觉到草木万物都在不断的散发着热气,伴随着略带腥气的臭味。
      走在前面的黄师傅也很久没说话了,连日的逃亡已经让他疲惫不堪,但或许是快要到达目的地的缘故,他的步伐竟然还加快了许多。
      云朗咬了咬牙,决定跟上。
      他从来没有这样累过,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每走一步都困难万分,恨不得趴下来手脚并用。
      还是黄师傅突然回头,才发现小小的孩子已经累的走不动了。
      两人找了块树荫席地而坐,云朗从黄师傅手中接过水,咕嘟咕嘟的灌了好几口,才觉得心头的燥热平息了少许。
      “好了,黄师傅,咱们继续赶路吧。”
      黄师傅对自己刚才的疏忽有些愧疚,“是我太心急了,没关系,咱们多休息一会。这里离霍家已经不远了。”
      他知道,这些日子,这孩子实在是累坏了,跟着他昼伏夜行的逃亡,睡野地吃野菜,他一个大老粗,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小孩,跟着他,云朗实在吃了不少苦头。难得他一个孩子,遇着这么大的变故,竟然不哭也不闹,着实懂事的叫人吃惊。
      能多休息片刻,自然是再好不过,云朗松了一口气,身体倚到树干上闭目养神。
      可他实在是太累了,双目一闭,就这么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在家中,坐在书桌前细细的临着父亲的字,母亲在一旁做针线活,不时抬头看看他,嘴角的笑容温柔娴静,然后父亲回来,他急冲冲的放下笔,将临好的字献宝似的拿去给父亲评点,父亲拿着字点头微笑,“不错,朗儿的字已渐有力度。”
      “爹……”云朗喃喃的叫道,下一刻,他已经睁开双眼。
      眼前是闷热的山林,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蝉鸣,身边的人,是他家曾经的护院黄师傅。
      恍如隔世。
      云朗紧紧的闭上眼睛,不想让眼泪在这个时候流下。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看见了另外一双眼睛。
      仿佛是两粒黑宝石荡漾在水波之中,流光溢彩,波光潋滟,明媚无匹。
      他不由得一愣。
      那双乌黑的眸子转了一转,只听得一声轻哼,一道金光便向他闪来。
      他来不及反应,黄师傅已经将他拉入怀抱,滚向一边。
      “来者何人?”黄师傅站起来大喝,手中的剑同时出鞘。
      只听得一阵细小的铃声,一道红云从不远处的树上飘下。
      黄师傅心中一凛,有人在附近,他竟没有一丝察觉!
      待到那人站定,他却错愕了。
      来人竟然是个同云朗差不多大的女童。
      她一看见黄师傅手中的剑,双目一亮,接着便飞身过来,“接招!”
      黄师傅本能的一档,心中随即便后悔了,他没入卫府之前也是江湖上喊得出名号的人,此时对一女童拔剑,实在称不上不甚光彩,况且此处已经离霍家不远了,这女童十之八九是霍家之人,他来此有求于人,要是伤了霍家人,事情便不好办了。
      可那女童心中却没有这些顾虑,片刻之间已经出了十几招,匆忙之间将黄师傅逼的手忙脚乱,她轻身功夫好,剑法精妙,出招又快,黄师傅本想几招之内将她的剑夺来,此时却不得不认真起来。
      云朗呆呆的站在一旁,在他的认知中,黄师傅就已经是了不起的高手了,哪知此时一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童竟也能同他战成平手,原来黄师傅曾经说的山外有山并不是谦虚。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到他刚才休息的树旁,果然,一片纯金打造的叶子插在树干之间。
      黄师傅久战不下,又不欲使内力伤人,只得趁着空挡急急忙忙的解释道:“这位小姐,我等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只是来此求见霍大侠的。”
      那女童恍若未闻,手上的剑却更快了,显然急于求胜。

      忽然,她仿佛听到了什么,面色一变,骤然收手,一个翻身便欲朝山下奔去。
      她快,有人比她更快,只见一青色人影闪过,刹那间已经挡在了女童身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欢儿。”
      “放开我,”女童一边挣扎一边反驳,“我不是欢儿,我是翩翩。”
      那人却依旧好言说道:“听话,你娘在家给你做了核桃酪,咱们回家。”
      一边说,一边随手点了女童的穴道。几个少年陆续赶到,见那女童已经被他抱到了怀中,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叫道:“师父。”
      女童的小脸气的红彤彤的,仍然尖叫道:“我不回家,我要去闯荡江湖。”
      那人却不再理她,转过身来,“小女顽劣,还请侠士莫要见怪。”
      他的笑容温和,面容清癯,岁月给了他眼角的纹路,也赋予他智慧。他怀中虽然抱着一个女童,却自有一番气度。
      黄师傅面色一正,双手抱拳,“敢问先生识得霍千山霍大侠?”
      那人微微一笑,“大侠不敢当,在下正是姓霍名千山。”
      话音未落,黄师傅已经拉着云朗跪了下来,“小人黄勇,求霍大侠救救卫相遗孤。”

      霍家的前厅,霍千山听完黄勇的悲述,沉默了一会,感慨道:“卫相忠勇,霍某虽是一介武夫,亦敬重其为人,既然是卫相遗愿,就让孩子留下吧。”
      云朗双目早已噙泪,他话音刚落,便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悲伤,泪水纷纷落下,伏地叩首:“徒儿拜见师傅。”
      霍千山等他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然后亲手将他扶起,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回头吩咐道:“明成,带师弟去后面换件衣裳,去见你师娘吧。”

      明成牵起明朗的小手,一边向后走,一边同他介绍这里的情况。霍千山一共只有三个徒弟,刚才云朗已经全部见到了,此时牵着他的是大师兄宋明成,二师兄白琛和三师兄夏淮生是刚刚被师父遣去将师妹送去师娘处的两个少年。
      “你最晚入门,是小师弟,承欢是你师姐,但她年纪比你小,性子又冲,你能让便让让她,好么?”
      云朗想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点了点头。
      他的脸上还有泪痕,可神情却已经像个小大人一般了,明成看着这个懂事的小师弟,想起他的身世,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怜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有师父和师兄保护你。”

      真的没事了么?
      夜深,云朗睁大了眼睛躺在床榻上,头顶漆黑一片,对面床上的大师兄已然入睡,屋内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他终于安全了,再不用日夜赶路,再没有追兵拦阻。可是其他人呢?
      他爹,他娘,曾经帮他梳头的碧荷,会捏糖人的翠柳,会用草编出蚱蜢和蜻蜓的梁伯,总是笑眯眯的护院陈师傅,还有,还有和他打过架的小俊,和他一起放过风筝的长生……他们曾经那样快乐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可现在,云朗想起那个血腥的夜晚——
      “他们都死了。”他小声的说,稚嫩的声音在黑暗中有种莫名的悲凉。
      我可以吃苦,我可以不再吃糖,我可以不哭,我可以不要锦衣玉食,我可以懂事,我可以勤奋,我可以勇敢,我可以坚强。只要,有朝一日,我报仇雪恨。
      云朗从腰间摸出一片金叶子,脑中再一次浮现出师姐白天翩若惊鸿的身影。这是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武功,飞檐走壁,江湖。
      他将金叶子放入贴身的荷包,那是他娘为他做的,翠绿色的荷包,上面细细的绣了一朵白莲,然后他闭上眼睛,顷刻,沉入睡梦之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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