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代价》余言同学

2、少年的你如此闪耀

　　许至远永远记得那个下午。

　　夏日的阳光明媚而热烈，已是夕阳时分，燥热已经散去，略带余温的金黄的光线，洒在校园的操场上，而此时的他，正在操场上打篮球，挥洒汗水，肆意纵横。是少年最恣意，风华正茂的模样。那也是他，最后的青春，最后的张扬。

　　虽说只是高一的新生，但是许至远的名字已经响彻校园。

　　主要是三个因素：

　　许至远以中考入学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远川中学。作为新生代表在开学的时候站在主席台上发言。发言别具一格，非常简短。“希望各位同学们多多向我学习，吃好喝好玩好也学好。”言语之中有着当仁不让的天之骄子的自信和骄傲。随既潇洒的走下台，所有的人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谁先第一个鼓掌，掌声汇集如洪流。

　　其次：长的帅。明明只有15岁，但是少年的骨节已经开始长开，像一株挺拔的树木，那般的爽朗而又明亮。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明亮的笑容，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是少年的春风得意。

　　最后，就是运动能力强。像许至远这样的人，很多人会觉得他是个书呆子，可惜……固有的印象是错误的，许至远运动能力很强，尤其擅长篮球，每天放学之后，球场上都会出现许至远的飞扬的身影，在人群中纵横往来所向披靡，身姿潇洒动作如行云流水。

　　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诉你，天才是真的存在的。

　　远川中学的学霸们，因为许至远的到来，感到深深的绝望，不论他们多么的努力，每次的月考许至远都稳坐年纪第一。老师们更是异常欣慰，保送清北的苗子有了。

　　远川中学新生中另一个传说是李响，和许至远同在高一（8）班，每次考试，实力也是异常稳定，稳居倒数第一。

　　李响和许至远是小学、初中的同学，从小长大的发小，从小到大调皮捣蛋顽劣不堪，令家长头疼老师皱眉，本以为初中升高中，以他的成绩肯定也就只能进个普通高中，结果却奇迹般的以吊车尾的成绩摸着门槛进入了远川中学。

　　喜的李响父母提着果篮跑到许家再三表示感谢，李响盯着果篮中的草莓馋的流口水，很想把这个果篮带回家自己吃，在一旁非常不满的嘟囔道：“明明是我自己努力的成果，凭什么要来感谢许至远！”

　　“住嘴！你自己什么样当我不知道吗？”李响的妈妈转头训斥自家儿子，“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要不是人家许至远拉着你，你怎么可能考得上远川中学？！”

　　李响讪笑着不说话，许至远则毫不客气的收下了果篮，当着李响的面怡然自得的吃下了草莓，一颗没给李响留，然后斜睨着眼睛，轻描淡写的说：“叫爸爸！”

　　李响暴跳如雷，如摸猴子屁股，冲上去就要手撕了许至远，而许至远则早就灵巧的闪开了，与此同时，李母抓住了李响，李响这头猛虎如被拿住了命门般变成了一个乖顺的小猫。

　　许至远的父亲许岚峰刚刚回到家中，身上的警服还没来得及脱，笑骂道：“臭小子，瞎说什么呢？”

　　许至远看出父亲并未真的生气，笑着解释：“是他自己说的，打赌输了叫爸爸。”

　　原来，中考前三个月，许至远看着李响无法直视的成绩，天天督促他学习，或者拉着他补习功课，总之什么方法都用过了，但是无奈李响一心玩乐无心学习，后来灵机一动，决定和李响打个赌，这么多年李响身为许至远的发小，一直生活在他的光环下，如果能有个机会压许至远一头，那么他一定愿意努力。

　　所以，许至远找到李响，和他这么说了这么一番话：“李响，我知道你一直不服气我是个天才，可我就是个天才，你信不信，我给你制定一份复习计划，只要你按照我的方法做，即便你是学渣也能考上远川中学？如果我输了，我给你叫爸爸！如果你输了，你叫我爸爸！”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李响一听有个可以让许至远叫爸爸的机会，当即就来劲了。那一刻兴奋战胜了脑海中仅剩的理智，义无反顾的踩下了这个“坑”。

　　中考三个月前，许至远为李响量身定制了复习计划，两人约定了规则，不能故意摆烂故意作弊，指天发誓如有违背烂JJ。从那天起，李响就认真的按照许至远的复习计划执行了。每当李响想要偷个懒的时候，许至远总是在旁边适时的用“烂JJ”敲打。大概过了半个月，李响其实已经回过神来了，这是许至远为了逼迫他学习的一个方法，可是……他也是真的很好奇，许至远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天才，只用三个月就能让他考上市重点？再说了，如果真的考上了，那岂非赚大了，想到当他拿到远川中学的通知书扬眉吐气，让家长老师同学目瞪口呆的画面，他不禁的心驰神往内心暗爽，就算最终按照复习计划努力了三个月也不亏——反正本来以他的成绩就考不上，最主要是许至远就要叫他一声“爸爸”，想到许至远在面前低头叫爸爸的画面，他就忍不住嘿嘿的笑起来，大有一种你小子也有今天之感。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考，上，了！

　　当初中布告栏的喜报上公布的被远川中学录取的名单上，李响的名字赫然在列，轰动了全校师生，他狠狠的享受了一把被吹捧的赞誉，并成了日后老师用来教育学弟学妹差生幡然顿悟努力拼搏，创造奇迹考进了远川中学的励志案例。

　　度过最初的喜悦之后，李响的心头飘荡着一抹阴影——那就是他要叫许至远“爸爸”。这句话，实在是……太太太难以启齿了！

　　所以自从得知成绩以后，原来暑假期间每天都相约着一起出来玩的李响，已经好多天都没出门了，今天是被妈妈硬拉着来许家道谢，躲也躲不掉，没想到许至远偏偏哪壶不开拎哪壶，居然当众调侃他叫爸爸，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响表示决不低头。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小孩瞎闹什么呢！”许父伸手遥遥点了点许至远，“万一你要是输了，你管李响叫‘爸爸’，那我成了什么？”

　　许至远轻哼了一声：“我才不可能输呢。”

　　“就算你赢了，李响管你叫爸爸，你又管我叫爸爸，我和李响的生父平辈论交，咱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许至远扶额：“爸，你不用这么严肃，这就是我们年轻人之间玩的梗！”

　　“什么玩梗？！”许父板起了脸，故作佯怒，“这个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不许再提。”

　　许母言笑晏晏的从厨房里面端着菜走了出来：“来来来，别说话了，饭点到了做下吃饭吧。”李响和许至远结束了打闹。

　　“老李在家吧？”许父问了一下李响妈妈，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掏出电话招呼老李过来一起小酌一番。

　　接着又打电话给自己的搭档陈多益：“多益，你在家吗？你一个人就别做饭了，来我家吃吧，你嫂子可是做了你爱吃的剁椒鱼头。”

　　陈多益比许岚峰小了四岁，进入刑警队以后两人成了担当，多次出身如死，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当初陈多益计划结婚买房的时候，选了这栋城南新开的楼盘丽景蓝山，在徐岚峰的怂恿下以及陈多益图省事不想再到处看盘，后来买了丽景蓝山二期的房子，和许岚峰所在的一期相隔1000米，这些年来许岚峰像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在该结婚的时候结婚该生孩子的时候生孩子，而陈多益则一直保持着单身。

　　平时许岚峰常常招呼他来家里吃饭，而许至远也非常喜欢这位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陈叔叔，陈叔叔常常送他喜欢的玩具、图书，在父母没空的时候带着他一起玩，在许至远的眼中看来，陈叔叔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那个夜晚许家的灯火异常温馨，大人们坐在一起饮酒聊天，许至远和李响互怼打闹。笑声在夜色中飘荡，令晚风都沉醉。

　　那晚过后，“叫爸爸”这件事并没有翻篇，许至远时不时会拿出来调侃一番李响。

　　一如此时此刻的篮球赛场上，两队旗鼓相当，但是李响身体素质比许至远略胜一筹，竟然多次抢攻多分。许至远发力抢下李响的篮板以后，眼角一挑，戏谑的调侃道：“叫爸爸。”转身运球，长腿轻盈，面对前来防守的人，漂亮的假动作，虚晃之后轻巧的突破，如穿越万军丛中的上将，突入到篮下，三步上篮，李响咬牙切齿，身影紧追在后腾飞而起，一个盖帽拍飞了篮球并撞倒了许至远。

　　许至远摔倒在地，比赛暂定，李响赶紧蹲下紧张的查看许至远的伤势。

　　“卧槽，你是要摔死‘爸爸’啊？！”

　　“怎么样？没事吧？”李响伸手扶起了许至远。

　　许至远身后拍拍屁股上的灰，轻描淡写的说道：“放心，哥们身体好着呢！”

　　“吓死我了……”李响锤了他许志远肩膀一下。

　　“你刚刚可是犯规了啊，要罚球。”许至远捡起球，站到了罚球线上。

　　许至远拍了拍篮球，瞄准篮筐，全身关注的准备投篮，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至远……”

　　他回头，却赫然的看到身后，不远处的篮球上边上，站着身穿警服的父亲，夕阳昏黄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梦幻。许岚峰点着头向着许至远微笑，笑容温暖而欣慰，甚至带着眷恋和不舍。

　　由于工作繁忙，父亲从来没有来到校园里面看过他，今天这是怎么了，父亲居然过来了？

　　许至远正准备走向前和父亲打招呼，却听到耳边传来队友的声音，“许至远，别发呆，罚球啊。”

　　许至远回过神来，球场边哪有父亲的身影，不过是一场幻觉，他定了定心神，手上的篮球出手，两罚皆失。

　　接下来，他的心里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后半场比赛被血虐，比赛结束，李响得意洋洋在许至远晃荡，但许至远却低着头并没兴致搭理他。

　　许至远走到球场边刚捡起书包，却看到了陈多益，他穿着警服，衣服却破破烂烂，沾满了血迹，额头上打着绷带，胳膊打着夹板，只有一张脸是刚刚清洗干净的，不远处的路边停着警车，同行的几个警察都远远的肃穆的站着。

　　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陈多益眼中含着泪水，沉默良久：“至远，你的爸爸……牺牲了。”

　　咔嚓——许至远仿佛听见世界碎裂的声响，身形晃了晃，在一片黑暗中晕倒了。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绝望的回荡：爸爸，在他心目中英雄一般的爸爸，永远的离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