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准去隔壁家玩》禾影

3、她缺席的那些年

　　方好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上一世的事情。

　　那是她25岁平平无奇的一天，没事突然想回忆一下童年，于是打开了很多年没有登陆的儿童页游。
　　然后挫败地发现自己忘记了密码。
　　她想试着用密保找回，结果竟然答不上自己设的密保问题——
　　你最讨厌的人是谁？
　　试了几次都显示错误，方好没办法，只好翻出很久没有用过的邮箱，登上去后，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您有46封未读邮件】
　　每一封都来自同一个发件人，一个她藏在心里多年的名字。
　　袁野。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邮件，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方好，我找不到你，给我打个电话好不好，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平安。”
　　“课间的时候，我看到吴老师找校长问你的事，虽然他平时总是批评你，但他其实很惦记你。许横川还有你的朋友都很想你，杨笑笑在帮你喂小咪，小咪习惯你喂它，不怎么吃她给的东西。”
　　“马上高考了，你走的时候带走了我给你整理的题集吗？”
　　“高考了，你去考试了吗？”
　　“今天班上聚餐，老吴和几个同学喝醉了，杨笑笑哭了，说你不在没有人陪她一起抵制大家点海鲜了。”
　　“今天放榜了。其实二模出成绩那天，我给你整理了一份志愿学校名单，可惜没来得及给你。好好，18岁生日快乐。”
　　“秋天了，虽然不知道你在哪里，如果去了大学，交新朋友的时候记得不要总当老好人了，学会拒绝别人。”
　　“新年快乐，小乖。希望你和玉姨都好。”
　　……

　　方好颤抖着握着鼠标，另一只手轻轻捂着嘴，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袁野说老师想她，说朋友想她，唯独不说自己想她。
　　他祝她生日快乐，祝她新年快乐，在这个永远得不到回应的地方，年复一年，固执地为她送上祝福，提醒她该如何应对人生的每一个转折，唯独不说爱她。
　　变化的只有袁野对她的称呼，他用她母亲都不再唤她的小名，隐秘地诉说着他的爱意和想念。
　　方好在电脑前枯坐了许久。
　　直到夕阳落山，夜晚降临，房间里变得漆黑一片。
　　方好在黑暗中摸出自己的手机，定了一张回S市的车票。

　　下一幕，她看到自己坐在高铁上，广播里播报的目的地却是她大学所在的城市。
　　车上的乘客多半和她一样，是来大学报道的新生，叽叽喳喳地和父母聊着天，描绘大学的美好生活。只有她一个人从头到尾都在看着窗外发呆，和车厢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美女，你也是去H大报道的吗？”
　　列车到站，方好站起来拿行李箱，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过来和她搭话。
　　她点了点头，眼镜男看起来很高兴，说他也是H大的新生，主动要帮她搬行李。
　　行李箱很大，她搬下来的确有些吃力，她又点了点头，又认真说了句谢谢。
　　“没事，美女你是哪个学院的？你加下我微信，等会我们一起逛校园啊。”
　　方好没说自己是哪个学院的，也婉拒了男生交换联系方式的请求，拖着行李箱独自出了站。

　　梦里，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到了迎新的现场。虽然是新生，她却不是观众，而是被学姐拉来充门面的迎宾。
　　她顶着学姐帮忙化的淡妆，笑得连都快要僵了，突然有个人蹿到了她面前，是那天帮她拉行李的男生。
　　男生很激动，连说这是天定的缘分，方好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些，不合时宜地走了神。
　　不过是连续两天遇到了而已，这也算“天定的缘分”的话，那她和袁野又算什么？

　　开学几个月，有很多男生追她，她认真地一一婉拒，眼睛男是其中坚持得最久的一个。
　　方好感到很苦恼，干脆狠下心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拉黑的那天，眼镜男追到了她的宿舍楼下，愤怒地指责她，把动静闹得很大。
　　“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旁边汇集了很多围观群众，对他们窃窃私语，方好只觉得疲惫。
　　“我从来没有向你索求过任何东西，你也没有必要道德绑架我。”
　　她看到眼镜男仍在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但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又不合时宜地走了神，想起了她的竹马。
　　见过了很多虚假的爱，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才知道自己爱的到底是谁。
　　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她站在一片喧闹中，前所未有地想念袁野。
　　***
　　方好醒来后，眼睛不出意外地肿了。
　　每次在梦里哭的时候，做梦的她也会不自觉地流出眼泪。
　　一番洗漱过后，楼下传来了自行车的响铃声，是她和袁野从小约定的暗号。她悄悄从房间的窗户探出头，看到袁野坐在自行车上朝她招了招手。
　　个子高挺的男孩穿着校服，早晨的风吹乱了他的额发，遮住了一点上挑的眼尾，但方好还是能感受到他专注的目光，这让她心跳快了一拍。
　　方好怕被妈妈发现，不敢发出声音，只好拿出手机给袁野发消息。

　　【方好不方】你先走吧，我有点不舒服，等下再去学校。
　　【Wild】怎么了，要不要请假？
　　方好犹豫了一会，她总不能说我刚做梦把眼睛哭肿了现在不好见人吧。
　　【方好不方】肚子痛，我就坐一会，实在不行我会让我妈妈请假的，对不起，第一天就放你鸽子。
　　肚子痛是男生不好追问的话题，袁野果然不再问了。
　　【Wild】好，没关系。

　　方好放下手机，轻轻叹了口气，去卫生间拿毛巾敷眼睛。
　　敷了将近十分钟，方好感觉稍微有点消肿了才走出房间。文玉娇看她起晚了，给她装了几个牛肉饼带在路上吃。
　　方好匆忙下楼，惊讶地发现袁野竟然没走。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袁野没答，递给她一个塑料袋。
　　“里面有你之前想吃的鸡蛋灌饼，还有一杯红枣汁。”袁野顿了顿，轻声说道，“你那个，应该不是月初来吧，是不是失调了？”
　　方好又感动又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把装着早餐的袋子放进了自行车筐里，嘴里含糊地糊弄了两句：“嗯，不知道，可能吧，唉，也不是那个啦……”
　　袁野没深究，皱着眉道：“你眼睛怎么肿了？”
　　方好愣了一下，她那一向聪明的竹马却不给她编好理由的时间：“你刚刚不是肚子痛，是在敷眼睛吗？”
　　“为什么哭了，你爸爸打你骂你了？”

　　方好莫名感觉从袁野的声音里听出了紧张，下意识抓住了袁野的袖子，安抚道：“没有没有，是我又做噩梦了。”
　　袁野松了口气，又说：“你爸爸如果做了什么，不要自己憋在心里，你告诉我，我肯定会站在你这边帮你的。”
　　方好感觉自己眼睛又红了，眼前隐隐起了雾气，甚至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点委屈的情绪。
　　最近哭的是不是太频繁了啊，明明上辈子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都没怎么哭，他会嫌我烦吗？
　　方好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仍然控制不住，声音颤抖着问：“不管我爸爸做了什么，你都会一直站在我这边吗。”
　　“会。”袁野斩钉截铁地说，“我永远……，嗯，永远支持你。”

　　方好听出了他果决中的欲言又止，想到袁野写下的那些，年复一年无人回应的邮件，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子，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眼泪决堤似的流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想要抱住袁野，却又近乡情怯，不敢伸出手。
　　眼前朦胧一片，恍惚间，方好感觉自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流泪的姑娘被紧紧抱着，看不见抱着她的人眼里痛苦的暗色，还有满溢的心疼。
　　袁野不停地用指腹轻轻擦着方好的眼泪，不住地唤她的名字。
　　“别哭了，小乖。”
　　眼泪止不住，听到自己的小名，方好更想哭了。
　　看她哭得停不住，袁野反而笑了出来，两只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颊，不让她躲开。
　　“小乖，小乖，别哭了。”
　　“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声音虽然很轻，但还是方好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啊，可是，可是……”
　　方好还是抽噎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没长嘴的青梅竹马吗？

　　袁野却不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
　　方好感受到额头上落下了一枚轻飘飘的吻，带着少年沉沉的珍重。
　　她伸手回抱住袁野，泪水打湿了他的肩。
　　“等等我，你再等等我好不好，我有一件必须要先完成的事……”
　　方好感到有些昏昏沉沉，想不出能编什么理由，但袁野一如既往地包容她，没有追问。
　　“没关系，我等你。”
　　袁野松开了手，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湿巾，拆好放到方好手上，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擦干眼泪。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虽然总是拌嘴，但大部分的三观都出奇地一致，唯独有一个观念天差地别。
　　爱是什么？
　　由女强人母亲独自抚养长大的袁野给出的答案是——爱是陪伴。

　　对于方好来说，爱又是什么？
　　他看着面前这个刚刚拒绝了她，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的姑娘，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正如袁野对爱的定义来自于他缺少陪伴的家庭，对于方好来说，她对爱的理解同样来自于父母。
　　那是易碎的、需要拼命维护的，是日复一日的等待，是付出很多努力才能换来的一句肯定。
　　他揉了揉方好柔软的头发，心里前所未有地宁静。
　　他是一只独属于方好的，很擅长陪伴和等待的沉默小狗。小狗会努力学会用更加直白的爱意，告诉眼前的姑娘——爱的确是珍贵的，需要追逐的。但他的爱，是温柔的，包容的，是不需要太多回报，且永远为她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