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鱼暖海》乌酒聆

30、第 30 章

　　自从陆杉禾交接辞职后，闲来无事到金融区的高空咖啡厅喝杯石榴味水果茶，还点了一个龙猫蛋糕卷，窝在角落里，翻阅着刚买的国家地理，欣赏成页的民族风情，奇异地形，寻找部分灵感，合适的话，也可以到那边采风。

　　她看的认真，时而俯瞰市内CBD，还有远方的红树林。晚上约了瑜伽老师，难得在外放松下，享受片刻惬意。

　　陆杉禾穿着黑色粗花呢外套，里边搭配着白色T恤，胸前挂着形状简约的太阳形状的配饰，绑着低马尾，饰以黑色圆点发圈。

　　南方的冬天温和，陆杉禾穿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也没有冻腿的感觉。

　　她呆了两个多小时，时间到了下午5点多了，合起书页。

　　忽然一个小女生拿了一张带着茉莉花香水味的卡片递给自己，上边有一串电话号码，小女生还细心地指了方向，远方一个时髦，精心打扮自己的男生做出了call me的动作。

　　陆杉禾上下扫视了一下，又大方注视了过去。这个男生长相不赖，身材匀称，够高挑，尤其生了一双含情眼。

　　挖掘成自己的模特？真是个好主意！

　　陆杉禾大胆地审视着那个男生，还把人给盯害羞了。

　　要是平时，这名片早给他扔垃圾桶了。

　　陆杉禾拿着卡片再看了两眼，龚赞，名字不错。把它放进流浪包里，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下到一楼，正看到一辆帕加尼风神停在门口，底盘低的像是贴在地面上。一个带着眼镜风度翩翩的男子走了下来，陆杉禾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下出现抱住了这个男子的臂弯，看样子力道不小，把男子撞了个踉跄。

　　陆杉禾原本不想耽误时间的，只见那个女生一开口，她刚跨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这个人是我的男朋友。”女孩绑着脏辫，挑眉，戴着唇钉，没脸没皮地抱着脱身不得的男子张彬彧！跟着身后几个看笑话的人。

　　“薛灵，你别吹牛了，随便在路上见个富二代说是自己男朋友，你疯了。”其中一个一身品牌logo加身的姑娘说道。

　　张彬彧冷淡地瞥了一眼身边这个看着还未成年的女孩儿，正打算推开，却看到了此时一脸震惊的杉禾。

　　张彬彧用力抽着手，无济于事，拿下无框眼镜辩驳道，“Jennie，我不认识她。”

　　此时周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张彬彧侧脸捂住了左眼，无奈还是戴上了眼镜，反而更帅了，人群鱼贯而入。

　　陆杉禾此刻没心思担心张彬彧，这个明明在疗养休息的薛琦怎么又出来了？

　　“薛琦。”陆杉禾靠近她想安抚她。

　　“闭嘴。”薛灵回瞪一记冷冰冰的目光：“薛杉禾，你别老跟我提她。我不喜欢这两个字！”

　　“薛灵，我们回中英明珠，薛奶奶在准备新年礼物，等着你回去呢。”陆杉禾手捧着书逐渐靠近。

　　“回去？再被你们关起来么？你们已经关了我两三年了还想怎么样？你们这个叫绑架、囚禁，我要告你们。”薛灵越说越激动，指尖直接掐到了张彬彧的手臂上，疼的他皱起了眉头。

　　“薛灵，有话好好说，你先把人放了。”

　　陆杉禾看出她在伤害张彬彧，只好逐渐靠近，正伸手要抓住薛灵，一不留神，说时迟这时快，薛灵抢过陆杉禾怀里的国家地理，一下砸到了她的额头上，还扫了几页到陆杉禾眼角，把陆杉禾打的吃疼，直接逼出了好几滴眼泪。

　　陆杉禾捂着眼角，皱着眉头，悄悄擦掉眼泪。

　　张彬彧见状推开薛灵，护在陆杉禾身边。

　　周围几个年轻人吹嘘戏谑，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起哄。陆杉禾怒火中烧，给他们回敬了一记白眼。

　　薛灵看到了陆杉禾翻红的眼角，冷笑着，眼里全是漠然，如同没有星星的黑夜。

　　陆杉禾正准备抓住她，她却推了一把张彬彧推到杉禾身上，自己却逃之夭夭了。

　　陆杉禾穿着高跟鞋，连追了两条街，还是被她窜到商场甩的连影子都看不到了，而张彬彧也跟着跑了过来。

　　现在是下班吃饭的时间，人流量越来越大，陆杉禾已然追不上。

　　两人喘着粗气，陆杉禾脚踝也被磨破了，此时正锥心疼着。看到张彬彧手上印了几个指痕，有个别还渗了血。急忙拿着他的手询问怎么样。

　　“几个指甲印，没伤太深。”

　　张彬彧很享受杉禾此刻的关怀，对伤口置之不理，反而看着她皱起的眉头颇有兴趣，嘴角翘起。有段时间她听说他生病，二话没说飞到他身边照顾。在赛车场上，他受了伤，脑袋碰出了血，她也是第一个抱着自己哭的女孩，对着医生哽咽描述着他的情况。

　　他竟然十分享受这样被关照的感觉，尤其是杉禾给他的。

　　“都出血了，走，去医院做消毒处理。”陆杉禾拉着他的手，张彬彧却原地不动。

　　陆杉禾不解，歪着头，满脸疑问，却看到他左眼上黑紫一圈，伸手抚摸了下，“你刚才还被她打了一拳么，你眼睛？又去赛车场了？”

　　张彬彧摇摇头笑笑，捂着伤口，“这个女孩儿是你们孤儿院的吧，我想薛奶奶应该也在找她，去你们那消毒吧，也不远。”张彬彧抽出手，推着陆杉禾的肩膀，往车上走去，一脚油门到底，弹射出发。

　　薛奶奶该急坏了吧。杉禾手机一响，谨原立即来了电话。

　　“杉禾，薛琦又不见了。”

　　“我知道，刚看到她了，追踪半天消失不见了，我现在回中英明珠，你先稳住薛奶奶，她有心脏病不能激动。”

　　“好，你先回来，我们一起找。”

　　两人结束通话。

　　张彬彧开车跑车一路飞驰，一路上，陆杉禾还取消了瑜伽老师的约。看着手机屏幕的自己，脸上多了几道细小的疤痕。

　　薛琦这几年都安安静静的，前阵子小曼姐还说能正常去上学了，怎么忽然发病了呢。

　　“刚那个女孩儿怎么了，你怎么一会叫她薛琦一会叫她薛灵？”张彬彧问道，在宽大的公路上一踩油门，车里响彻发动机的声音。

　　陆杉禾低头，看向窗外，“她患有DID，多重人格障碍。她原本是挺乖巧可爱的，也一直是孤儿院数一数二的小美女，12岁那年突然就开始不太正常，说一些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说的话，也不爱笑了。那时候她发了严重的高烧，还以为是发炎后遗症。我们找了精神科医生看过，渐渐发现她身上多了另一重反社会人格，分裂出了一个薛灵。薛灵任性妄为，挥霍无度，偷过薛奶奶的手机，转很多钱出去败光了，但恢复到薛琦就跟失忆了一样，毫无印象。三年前，她还没满15就跑到酒吧厮混，那时候她为了救我脑袋还开了花。后来有一次，还是薛奶奶的警察朋友临时抽查酒吧才及时发现，不然……她就被那些混混拖走了……一直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格又开始分裂了。”

　　张彬彧看了眼心情复杂的杉禾，眼周隐隐作痛，眼神略显落寞与空洞。

　　DID这个病症自己不熟悉，可是自己呢？又何曾不是病患。

　　三年前？那个酒吧里边跟人打架的女孩儿是她？

　　张彬彧道：“也许最近受到了刺激吧。”

　　陆杉禾看向张彬彧，点了点头。两人急忙赶到中英明珠，安排了医生给张彬彧消毒。

　　谨原也跟了过来，他看到长相尤为出众的张彬彧不免一愣，被他那双丹凤眼吸引了过去，直到看到医生消毒。

　　“谨原，好端端的，临近高考，怎么薛琦又变回薛灵了呢？”

　　谨原摇头，坐在一旁，双手撑着脑袋，用力闭了下眼，他也是刚落地，时差还没倒过来，“疗养院那边跟奶奶说她今天一切都很正常，现在是寒假，早上还做着化学作业，中午还跟奶奶说要回来过年，下午人不见了。”

　　“她今天有什么异常？”张彬彧问道。

　　谨原揉了揉太阳穴，撑着疲惫的眼皮，看了一眼处理完伤口的张彬彧，立马拿起电话给疗养院电话。

　　那边接通，一个温柔却焦急的女声传了过来，“谨原，找到薛琦了么？！”

　　“还没，小曼姐，今天薛琦有什么异常么？比如见了什么人，或者是接了奇怪的电话，又或者是看了什么开始出现异常的？”谨原双掌摩挲着眼睛，放松，最近忙着案子的事情殚精竭虑，累的不行，一起回来的司司现在都还没睡醒。

　　小曼姐是薛琦的护士，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小曼姐陪护，就连上下学，都随着薛奶奶安排的专车接送，到目前为止已经很稳定了。

　　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会，回忆道，“中午好像放了个主持人猥亵、性侵儿童的案件新闻，哦，就是那个国际儿童节目主持人Jason，薛琦看的很认真，可是当时她没什么异常，还问我回中英明珠带大白回去会不会麻烦，担心后座放不下。”

　　陆杉禾扭头看向谨原，这个案件听司司说过，谨原正在做案件证据收集。据说他猥亵了上百个儿童，但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有的20多年有的10多年，证据难寻，他们俩还在海外不停收集证据。

　　“喂？”小曼姐问道。

　　“知道了，小曼姐你别担心，我们派人去找，别担心。这事儿别跟奶奶说，我有消息跟你说。”

　　谨原挂了电话，表情越发凝重。

　　陆杉禾看了眼谨原，似乎也明白几分，内心百鼓齐鸣，捣乱着满脑想法。

　　“谨原，薛琦没满12岁那年，作为中国区孤儿院代表，到国外参加过节目，我要是没记错，她当时去之前还闹着要跟Jason合照吧。”

　　谨原点头，那时候他在准备高考，杉禾准备中考。而薛琦从小英文就好，加上外貌出众，很快被选中，薛奶奶还特地给薛琦准备了一身仙女蓬蓬裙，参加三天两夜的节目。而薛琦因他会读很多童话故事给孩子们听，还特别喜欢Jason。之后国际机构捐赠一大批物资给中英明珠。

　　当时薛奶奶让英文老师还有心理医生一队人陪同，这么多人盯着，但愿......

　　“薛琦也是12岁那边，忽然出现的另一个人格，我最近想过，但是不敢细想。”谨原补充道。

　　“不好，需要尽快找到她，她现在刚受到刺激，很危险！”张彬彧忽然紧张起来，站起身，就要出门去寻人。

　　他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善良？

　　陆杉禾惊叹，但是内心更是慌张急了。她也害怕有些事情残酷。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才快成年的姑娘，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

　　陆杉禾当即躲到房间给齐叔打了个电话，发了照片给他，还告知最后见到她的商场，让他联系人赶紧定位薛琦。

　　谨原借着薛奶奶的关系，找到公安刘厅下边的人帮忙。市内因为公安局部署了雪亮工程，各处都是监控，很快定位到了薛琦的位置，司司也被动静闹醒，几个人驱车到了另一个区的商场。

　　商场到处都装饰了红色，庆祝快要来临的新年，现在临近10点半，夜快要关门了，广播里响彻着要关门的消息。而张彬彧不知打电话给了谁，广播停掉了，人也清空了。

　　只有一处英语角，播放着英文儿童歌曲，还有几个人围着。

　　“同学，你出来吧，别躲在帐篷里了，我们得回去了。”

　　陆杉禾一行人大致预判到薛琦藏身于此，也停了下来，拉着工作人员问了情况。

　　原来薛琦傍晚过来，背着一个大包，就躲进帐篷里，起初人们没在意，后来发现了让她离开不肯，手里还拿着水果刀，害得他们急忙疏散了孩子们。

　　陆杉禾不说话，担心刺激到薛琦，一旁的司司有些睡眼朦胧，此时也强撑着精神，她往里瞧着，忽然看到了火光，惊呼，“着火了！”

　　“瑶......薛灵，你快出来着火了。”谨原冲过去，正准备伸头进去救人时，就看到薛灵举着一把刀刺了出来，嘴里念念有词。

　　“出去，别过来！”

　　薛灵怒吼着，声音有些沙哑，听得出来哭过了，再望进去，她在疯狂的烧着——美元！烟雾呛得她咳嗽起来。

　　张彬彧这时不知从哪里拎来一桶水，直接往帐篷里倒去，里边的火焰瞬间熄灭。薛灵满身是水，疯狂从包里掏出一堆美元，再一次点火，可惜浸湿了，燃不起来。忽然她开始疯魔了，抓起钞票就是一顿撕拉，然后搬着成灰的一起撒了出来。

　　哭声、笑声、呐喊声交杂，如同站在海礁上的孤单海鸥，风浪席卷而来，下一秒她就会被吞噬在海浪巨舌下。

　　Chapter29童年阴影31

　　“薛灵，你出来，你别伤了自己。”司司被这场景吓的失魂落魄，眼里泪光浮动，想安慰也无从下手。

　　她没想到薛琦遇害了。

　　陆杉禾看着她大幅度的动作，划破了一旁的帐篷，急忙道：“薛灵，我小时候也被人虐待过，被人扎针，下药、下跪、扇耳光，我知道回忆残酷，让人难以忘怀，可你小心！别伤了自己！”

　　陆杉禾此时也六神无主，却见张彬彧忽然坐到了帐篷面前，轻声细语道，“那个Jason，他伤害了你，对么？所以你讨厌薛琦当时不哭不闹，懦弱没有担当，害你一直给她承担后果。”

　　薛灵开始抽泣，握着刀的手更紧，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飞灰上，落到她的裤子上。

　　忽然她用刀扎着帐篷，“是，我恨她，为什么被人欺负了，只会躲在帐篷里没用的哭，我穿裙子有什么错？我恨不得一刀了结了她，火烧了她，让她永世不能超生。”薛灵低下头：“偏偏我们是共生，一损俱损。”

　　张彬彧低下头，脸上阴郁愈加明显，咬着唇，松开时已经青肿了。

　　“可你当时还是一个孩子，分辨不了是非，打不过大人，孤立无援，除了身体的疼痛，你能做到的只是在大人面前默不作声。换做现在的你，也绝不会是那样对吧，可那个时候你无能为力，这才是你最痛苦的，是吧？穿裙子当然不是你的错，是那个人亲手给自己上了手铐，只不过，制裁他的时间晚了点。”

　　“可Coco老师在身边，莫医生也在身边，薛琦那个哑巴哪怕只是吼上一句，也不会被猥亵！”薛灵低吼着，哭的撕心裂肺。

　　“有时候，你吼出来，也不一定会有人救你，哪怕再亲近，或者那么年纪的你，还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你要怎么说服大人相信你？”张彬彧故作轻松，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走。

　　趁薛灵情绪起伏大无暇其他，忽然张彬彧伸手入帐篷，夺下刀刃。

　　谨原陆杉禾见状，愣了一会才蜂拥而上，抱着薛灵，不让她在伤害自己。

　　她受到的冲击太大，哭晕厥过去了。

　　一行人急忙送她去了医院。

　　张彬彧也被割伤了，陆杉禾陪在他身边。

　　今天听到张彬彧的那番话，直击心灵，她跟张彬彧都是孤儿院出来的，但至少自己在齐叔跟薛奶奶照料下，健康成长，曾被人虐待过留下后遗症，但也不大影响生活。

　　看来张彬彧在孤儿院，也是受过不少委屈。

　　医院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医生护士步履匆匆，有的被家属围成一圈，追问着亲人的阳间寿命。

　　陆杉禾破冰：“孤儿院的生活，不容易吧。”担心张彬彧因为暴露自己而难过。

　　张彬彧一直盯着刀伤渗出纱布的红色血渍，反应有些迟钝。

　　“嗯？嗯，在孤儿院确实被欺负过，可我没想到你也被人虐待过，看你这么开朗的性格完全想象不到。”张彬彧把手别到身后，目视前方。

　　“我当时被虐待的时候也才8、9岁，别人骗我说我爸妈还活着，我就屁颠屁颠信了，让吃药吃药，让打针打针，不哭不闹，都快得失语症了。薛奶奶是第一个发现我被虐待的人，要不是她，我早完犊子了。”

　　陆杉禾如同描述其他的人的事一般，如此谈笑风生，只是嘴角有一丝苦笑被张彬彧捕捉个正着。

　　“那我岂不是差点错失你这么个宝藏女孩儿？”

　　“当然，没事多去看看我薛奶奶，当自家长辈多敬重着点，她可是我的再生父母。”

　　“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跟你一样叫她奶奶。”张彬彧无比认真地看着陆杉禾道。

　　陆杉禾白了他一眼。

　　当天晚上，陆杉禾守着，张彬彧也寸步不离，司司跟谨原在隔壁床位倒时差。

　　第二天几人联系那两个随行的人，莫医生就在身边，而Coco早辞职了。只了解到当时确实薛琦中途消失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以为是跟Jason还有其他孩子玩游戏去了，等发现不对的时候最后还是Coco老师在帐篷发现的她，当时，她什么话也没说，呆呆地坐在帐篷里，手里死死抱住一个娃娃。

　　薛灵沉睡着，一直打着营养液维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脸上的妆容卸掉了，露出她原来精致的脸庞，脸色有些惨淡，但她还是薛灵，没有变回薛琦。

　　催眠师来了。

　　她安静地躺在椅子上，部分场景随着薛琦紧张不安的表情逐渐铺展开来。

　　Jason借口带着薛琦到游戏屋，拿着她爱的布娃娃比卡丘，给她一大笔美金，告诉她有了这笔钱可以买魔法，变出漂亮的裙子，还可以随时来看Jason老师。但是有一个条件，需要薛琦配合。在那里，他握着她的修长细嫩的小手，手背划过她洁白无瑕的脸颊，最后手指抚摸着她微张紧张颤抖的嘴，解开绿色卡通装饰的皮带，开始了衣冠禽兽的猥亵行径……

　　“3、2、1！”伴随着催眠师一声响指，饱受梦魇折磨的女孩儿泪流满面的醒来，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像是两只无家可归却饿殍缠身的小鹿，冲撞着、博弈着。

　　“啊——”尖叫声贯穿耳膜，她捂着头，脑子撕裂的剧痛让她抓着头皮分担，窝在椅子上，用头敲着椅背，越发用力，嗑出的吱呀声越发响亮，有种向死而生的执着。

　　周围人冲了进来，护着她：谨原用手垫着不让她撞着椅背；薛奶奶握着她的手想唤醒她的意识；陆杉禾在叫唤她的名字；催眠师则打着响指……

　　无济于事……

　　陆杉禾看着揪心，一把抱了过去，任由不知是薛灵还是薛琦的她抓着陆杉禾的手背，脖颈，背，一道道红线如古筝上的弦，一碰声声哀嚎，周围人在拦着，而陆杉禾忍着痛把女孩儿抱的死死的，耳边传来杂乱的拉扯声，阻止声，声声入耳，陆杉禾却不自觉哭了。

　　“薛琦住手！”

　　“薛杉禾你放开，薛琦疯了！”

　　“快！拉开！”

　　“薛灵，你别挠了！”

　　……

　　“啪！”

　　一个响彻屋顶的巴掌声让一切嘈杂戛然而止，只见手上还带着绷带的张彬彧一巴掌打到了薛灵脸上，顺道把满身红印的杉禾拉开。他站在杉禾身旁，弯着腰她擦拭眼泪，把无所适从的杉禾摁靠在他的肚子上，轻抚着她的头。

　　陆杉禾侧目看着疯魔的薛灵，悲伤如山崩，轰然坍塌，大江大河奔涌，身体开始抽搐。

　　张彬彧他今天不放心还是过来看了。

　　薛灵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淡漠的张彬彧，他正用左手抚摸着自己的手掌，掌心泛红，用了不小力道。

　　薛灵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不安的到处游离，眼泪再次决堤，铺卷而来，拽着自己的衣服，靠在椅子上。

　　也许是累了，嘶声力竭到最后她瘫着，脸上的表情麻木呆滞，眼角悬泪，滴落自己也被划红了手上的好几道伤口，凉意换痛觉。最后眼里只含着一丝眷恋，狠狠地睡了过去。

　　或者说是陷入了昏迷。

　　张彬彧留了一句对不起，就离开了。

　　他在外边站了很久，很久。

　　看着挣扎的薛灵，仿佛自己已被她感染到，正陷入深渊，如同被盘丝洞的妖精织就的网捆着，使出浑身解数，也还是怎么都逃脱不了。

　　陆杉禾、谨原、司司三人找莫医生求证，他只字未提美金的事，只说当时薛琦表示很累，要早点回国休息，不想呆了。

　　他们一行人行程没结束就回国了。

　　“对了，当时CoCo老师不知从哪里拿了一个比卡丘，说要带着回国，平时喜欢娃娃的薛琦直接摔了，闹着要回家。”莫医生扶着眼镜，脸色沉重如凝霜。

　　“莫医生，你研究心理，当时没看出薛琦有什么异常么？”谨原问道。

　　莫医生余光微微扫了下发言者，吞了下口水。当年他正跟另一个带队的法国老师，也就是他现任妻子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一时间竟真以为薛琦跟其他孩子一样闹情绪，吵着回家。不耐烦的想嗔怪这个这回该懂事却又闹事的孩子，却终究因为专业素养而只是蹲下身安慰了一会，转而忽略了专业判断……

　　莫老师捂着脸，掩盖着自己的情绪，这件事他也一直久埋于心，从未宣之于口。

　　“对不起，我当时，确实没注意观察……看到其他孩子也在闹，以为相互受了影响……”

　　莫医生自责的语气让人于心不忍，未继续深究下去。

　　谨原立即调查了CoCo老师，却发现陪着薛琦回国后没多久就离职了。这个奇怪的点引起了谨原注意，经过多次走访询问，加上调查，才知道CoCo不知去哪得到一笔外汇资金，一下销声匿迹，直到最近变成了一线城市炒房的人积累了不少财富，才慢慢出现。

　　顺藤摸瓜，真相浮出，原来她发现了薛琦的变化，也怀疑了Jason，却被Jason的“好言相劝”，领着蒙蔽双眼的资金，选择闭口不言。

　　薛琦以前的裙子跟收到的美钞都被她塞进了大白这个布娃娃身上，经检测比对，里边的□□与Jason高度吻合。

　　拨开云雾见天，收集到证据，薛灵的心结也终于打开，目前正在接受人格融合治疗。

　　司司跟谨原两人尤其放松，跟陆杉禾约着去吃小巷子里的麻辣烫。

　　“为了调查这个案子，你们两个怎么都瘦骨嶙峋的，被人虐待了？”陆杉禾插着一个手工打的潮汕牛肉丸往嘴里送，眼神瞟着两人。

　　“没虐待，之前有人给我们甩了100w美元的支票，让我们停职调查，乖乖闭嘴，我当面撕了，细的跟琴弦似的，差点被人揍，还好保镖跟着。”司司做着撕的动作，隐隐约约看到中指上淡淡的茧，表情明媚。

　　“当时多危险，五六个大汉子围着，司司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谨原去加了三碗臭豆腐，加上酸豆角，还各自放了小半勺辣椒，两手端了过来。

　　陆杉禾随便绑了个低马尾，吃着喜欢的萝卜，嘴里鼓鼓的，侧面像极了蜡笔小新。嚼了十几口吞下这才附和道：“这都是小场面，当初司司被十几个人围着……”

　　“咳哼！”

　　“什么？”谨原关怀则乱，眼神急切。

　　“啊，遇过几个小毛贼，我们当时住医院的事儿还没跟你细讲。其实也没什么，我俩现在不活蹦乱跳的么～”

　　司司表情一紧，露出两个小梨涡，陆杉禾立马把话题一收。

　　“放心，司司就算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会把身上有的钱给你打官司的。”陆杉禾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顺道给她举起拇指。

　　“她跟着我走南闯北，搜集证据饿到低血糖一直不吭声，还是晕倒了被送去医院才舍得休息，我都吓坏了，齐总要知道我这样“奴隶”司司，非得把我扔到十八层炼狱。”谨原看着司司，司司害羞地低下了头，腼腆的笑着。

　　“什么？你把她饿晕了？！”陆杉禾夹着海带结，眉头一紧，拽着谨原“审问”着。

　　“没没没，没有！”司司抚摸着陆杉禾的眉间，拉着她的手从谨原身上移开，连忙解释道：“我那段时间准备歌剧院的表演，忘了休息了，低血糖，不关他的事。”

　　陆杉禾伸着手去戳司司的小梨涡，啐了她一嘴，“你还没过门儿呢，胳膊肘就往外拐。那段时间你的排期我不知道么？闲云野鹤，悠哉悠哉的，忘了休息是真，我该打谨原也是真。”

　　说罢打了一拳薛谨原肩膀。

　　司司心疼地看着谨原，眼睛都要红了。她别过头不敢看此时投来强烈目光的谨原，脸上红晕一浮，过了一会儿，低头看着手上快要消失的针孔，想起那天在医院扎了葡萄糖，吃下的那一颗苦药味倒了胃口似的，翻涌冲向鼻腔，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陆杉禾还以为她在害羞，揶揄着，笑的大声，谨原拍打着陆杉禾的脑袋，嗔怪道：“没大没小。”，谨原侧脸看到司司眼泪晶莹，细声询问，“司司怎么了？”

　　在一旁嘻嘻哈哈的陆杉禾也停了下来，探出身子查看司司的情况，急忙打开包包拿出纸巾帮她拭泪。

　　“司司你别哭啊，怎么了？”

　　陆杉禾也极少看到这个阵仗，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司司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揍他的，就是心疼你，本来人就瘦了，他都没好好照顾你。”

　　谨原蹲在司司面前，轻轻地帮垂眸的司司擦眼泪，细致入微，修长的睫毛柔和的煽动着。

　　“不好意思，你跟着我累垮了吧。”

　　陆杉禾听着这温柔似水的声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抖动着身体把肉麻的感觉抖掉。她顺道推了下司司的后背，借力让她躺在了谨原的肩上，谨原吓得张开了双臂，僵硬着，陆杉禾看着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还被这个奇怪的姿势惊到笑出猪叫声。

　　意识到不对，示意谨原拍司司的后背安慰她。

　　谨原有些犹豫，可是身上被司司无声的泪水打湿，也顾不得礼节，男女有别，轻轻拍着司司，任由她哭着。

　　陆杉禾在一边欢乐的吃着麻辣烫，甚至喝了一口汤，心安理得看着人小两口第一次亲密接触。酒足饭饱之际，这才清了嗓子，偷笑道：“司司，你不要因为饿了一次肚子这么委屈嘛，你再哭下去，谨原腿也得麻，成望妻石了。”

　　司司歪过头刮了眼始作俑者，害羞地含着小梨涡，不好意思的埋到了谨原的颈窝。

　　他俩中间那层纸，也不知是竹子做的还是泥糊的，总是感觉小心翼翼，不敢轻易捅开。

　　陆杉禾看司司最近都瘦了一大圈，小鹿般的眼睛愈发显得大了，怕是吃了不少苦头，这个司司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主儿，怎能不让人心疼。

　　几个人吃了东西就在河边散步，还能感受到晚霞的余温。偶尔有些粉丝认出了司司，还给人签名，偶尔还得拍个照片。

　　陆杉禾跟谨原充当半吊子摄影师。几个人嘻嘻笑笑，如释重负，似乎晚上点的那杯鸡尾酒，余味更浓了。

　　谨原对这个性侵案十拿九稳，仔细准备着，保证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