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里的春天》西木小叶子

29、乌兰巴托的夜（九）

　　春天跑出阚家，眼泪夺眶而出，同时胃里感觉翻江倒海，她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呕吐不止，脑海里全是刚才看见阚星河和杨乐溪睡在一个被窝的画面。

　　孙晓滢接到春天的电话，立刻打出租车赶到了阚星河的画室。她没让洪旭送自己，因为刚才春天在电话里特意嘱咐她了。

　　画室的门没关，孙晓滢一推就推开了。
　　春天坐在椅子上，眼睛里含着泪。她抬头看见孙晓滢，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晓滢。”
　　孙晓滢走近了春天：“春天，你这是怎么了？刚才在电话里说的含糊其辞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春天将前些日子安之向开枪打伤阚星河的事情、阚星河住院的事情，以及刚才看见阚星河和杨乐溪睡在一起的事情都告诉给了孙晓滢。
　　孙晓滢听完，瞠目结舌：“这些事情怎么跟演电视剧似的，是真的吗？”
　　“嗯。”
　　“我的天啊，难怪你这些天没怎么联系我，原来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孙晓滢责怪春天，“你也是的，怎么不一早跟我说呢，我也能陪陪你啊。”孙晓滢之前只是听春天说过安之向的一些小事，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这么腹黑、心狠。

　　孙晓滢借口出去买东西，其实是出去跟洪旭要了阚星河家的地址，她打车去了阚星河家。

　　阚妈妈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见是一个陌生的姑娘：“你找谁？”
　　孙晓滢问她：“这是阚星河的家吗？”
　　“是啊，你是？”
　　“我是他朋友，他呢？”
　　听见动静的阚星河，坐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了。
　　在看到阚星河之前，孙晓滢已经想好了十八招对付渣男的办法，但当她看到阚星河坐着轮椅时，心里的怒火浇灭了一大半。
　　“晓滢，你怎么来了？是春天让你来的吗？”
　　阚妈妈听见“春天”这两个字，已经有了应激反应。她见儿子这么“没出息”地询问春天，站在一旁说不出话。
　　“我想出去跟你谈谈。”
　　“好。”

　　孙晓滢带着阚星河去了楼下。
　　阚妈妈不放心，一直在不远处看着。

　　孙晓滢质问阚星河，他和杨乐溪是否旧情复燃？
　　阚星河否认。
　　随即，孙晓滢说出他和杨乐溪睡在一个被窝的事情怎么解释？
　　阚星河沉默着。
　　“嗯？”
　　“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和春天解释。但我发誓，我没有做过对不起春天的事情。”
　　孙晓滢笑出了声音：“你俩都上床了，还没对不起春天，真是让我笑掉大牙。”她走过去，狠狠地甩了阚星河一个耳光，“你现在是腿伤没好呢，我要是看你是个正常人，说什么也得把你的脸扇肿。”
　　说完，孙晓滢愤然离去。

　　目睹这一切的阚妈妈跑了过来。心疼地看着儿子，摸摸儿子的脸：“真是鱼找鱼，虾找虾，绿豆配王八。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一起玩，那个春天就不是一个善类，这个女的更是。”
　　阚星河却说：“妈，别再说了，是我做错了。”
　　阚妈妈看着儿子这么难过，本想告诉他什么，但话到嘴边她硬是给咽进去了。

　　洪旭听孙晓滢说了阚星河和杨乐溪的事情，心里是完全不相信的。他和阚星河认识这么久，最了解阚星河的为人了，阚星河就算打一辈子光棍都不可能跟杨乐溪复合。但是，洪旭见孙晓滢说得斩钉截铁，决定亲自去问阚星河。

　　洪旭过来阚家，阚星河知道洪旭一定是为了自己和杨乐溪的事情而来，所以打发了妈妈去超市。
　　洪旭开门见山地问出心里的疑问。
　　阚星河如实相告。
　　洪旭听完，瞠目结舌。
　　“你真的和杨乐溪复合了？”
　　阚星河默不作声，呆呆地看着自己行动不便的腿。
　　“你这腿怎么受的伤？”
　　阚星河将仓库枪战一事详详细细地告诉给了洪旭。
　　洪旭听完，瞠目结舌。
　　“你被春天的前男友打成了这样？她前男友是道上混的么？”
　　阚星河摇摇头：“不是。”
　　“不是道上混的怎么会有枪？”
　　“因为......”阚星河三缄其口，但还是守住了春天是警察的秘密。
　　洪旭再三追问为什么会发展成如今这样。
　　阚星河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春天找了个出租房，将自己留在阚星河画室的东西悉数搬走，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不想留下任何的痕迹在这里。
　　她离开的时候，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往事的一幕幕闪现在眼前，但终究被那天看到的刺心的一幕所占据。
　　关了灯，关了门，转身的时候，发现孙晓滢不知道何时已经叫了出租车来接她了。

　　孙晓滢走近了春天：“你这警觉性也太差了，我在你身后站了好半天你都没发现。”
　　春天苦笑了下：“走吧。”

　　春天住进新出租屋后，足足睡了两天才起。
　　翻看着手机，发现孙晓滢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消息。
　　昨天孙晓滢没联系到她，居然来出租屋找过她，敲了很久的门她都没听到。
　　西海市警方吴队长给她发了消息，让春天抽时间去趟警局，商量下抓捕杀害范志刚和刘敏的凶手安之向的问题。
　　春天往下翻着，翻到阚星河的微信头像时，她打开聊天页面。他俩的对话依然是几天之前的，自从“出事”之后，阚星河再也没找过她，连一句解释、一句道歉都没有。春天想着，是啊，人家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或者道歉呢，毕竟分手是自己提出来的。人家跟杨乐溪、柳乐溪、还是王乐溪恋爱，都跟自己没关系。

　　春天起床洗漱后，背包去了西海市警局。
　　一路上，她都在观察着有没有车辆跟踪自己。安之向带给她的心理阴影犹如一团黑雾，消散不尽。

　　阚星河双腿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联系了家附近的一家康复机构。
　　阚妈妈本想陪着他去的，但被阚星河拒绝了。

　　结果阚星河刚到康复机构，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乐溪朝着阚星河走过来，准备推着他的轮椅进去。
　　“你怎么来了。”阚星河伸手拦住她。
　　“阿姨给我打电话，我立刻就过来了。”
　　阚星河心里顿时不满，如果不是妈妈整天撮合他和杨乐溪，那天杨乐溪也不会在他家，也不会......
　　“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杨乐溪压根儿不管阚星河说什么，推着阚星河进了康复中心。

　　阚星河锻炼的时候，杨乐溪一直在旁边陪着。
　　阚星河急于站起来，去找春天赔罪，解释一切，所以锻炼得很卖力，不多会儿就大汗淋漓了。教练本想让他休息休息再锻炼，可阚星河执意要一直锻炼。

　　杨乐溪远远地看着，脸上竟然有了一丝嫌弃的表情。
　　这时，她的手机轻微抖动。她低头看了一眼，是王星辉打来的。她抬头见阚星河没看着自己，捂着手机去了厕所接电话。

　　阚妈妈在家做好了晚饭，等着阚星河和杨乐溪回家吃饭。
　　他们康复完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了。

　　饭后，杨乐溪回了家，阚星河准备回房间休息时，被阚妈妈叫住了：“你先别回房间，妈妈有话跟你说。”
　　阚星河看着妈妈。
　　“妈找人看了日子，这个月的15号是个好日子，宜嫁娶，你跟乐溪把婚事给办了吧。”
　　阚星河拿起妈妈面前的那杯水闻了下：“我还以为您晚饭喝的是白酒呢？”
　　阚妈妈白了一眼阚星河：“你要是觉得快，那就下个月。”
　　阚星河不想跟妈妈谈论这个话题，回了卧室。

　　阚妈妈见说不通阚星河，转头去跟杨乐溪商量。
　　结果杨乐溪也支支吾吾，让阚妈妈尊重阚星河的意见。

　　阚妈妈经过两天的“游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礼，终于将阚星河和杨乐溪都说动了，先订婚，结婚的日子再定。
　　阚星河本是极其不愿意的，阚妈妈先是说了让阚星河对杨乐溪负责任，阚星河没表态，阚妈妈只好拿出杀手锏，说自己已经癌症晚期，希望在自己死之前，见到他成家立业。

　　阚星河联系春天，春天一直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他回去了画室，发现春天拿走了她自己所有的东西，且清理了画室，找不到春天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阚星河找到孙晓滢出租屋，想跟孙晓滢和洪旭问到春天现在的地址。
　　孙晓滢冷冷地说：“我也不知道。”她不想跟阚星河多说话，回了卧室。
　　洪旭将站在门口的阚星河迎进屋子。

　　阚星河拄着拐，一瘸一拐的样子让洪旭很是心疼，找了个软和的靠垫让阚星河坐在沙发上。
　　阚星河着急见到春天，脸上写满了幽怨。
　　“你们真不知道春天住在哪里吗？”
　　洪旭见卧室门关着，凑近了身子，小声和阚星河说：“孙晓滢应该是知道，她前几天出去找春天了，但没让我跟着，所以我不知道。”
　　“我......我要订婚了。”
　　洪旭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和杨乐溪？”
　　阚星河点头：“嗯。”
　　“不是，星河，你怎么想的啊，那个女的当初给你戴绿帽子，你就这么原谅她了？再说了，春天怎么办？”
　　阚星河不知道如何跟洪旭解释自己心里的苦衷，此刻，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意伤害春天。
　　“说话啊。”
　　“我有我的苦衷。”
　　洪旭知道，世上没有百分百的共情，也没有百分百的同理心。或许自己像阚星河一样被人打断了两条腿，三观也会发生一些改变吧。
　　“日子呢？”
　　“15号。”

　　阚星河订婚这天，他家平时走动的亲戚基本都来了。阚星河并没有将自己订婚的消息告诉给除了洪旭之外任何一个朋友。
　　杨乐溪家的亲戚也基本都来了。她也同样没告诉给自己的朋友们。
　　阚星河想着，或许杨乐溪是顾忌上学时劈腿王星辉一事，所以没通知她的朋友们。

　　整场订婚宴，最该笑的两个人，阚星河和杨乐溪，他俩全程面如死灰，让人感觉仿佛在参加丧事宴席。

　　洪旭一个人来参加了阚星河的订婚婚宴。
　　孙晓滢则去陪伴春天。

　　春天在孙晓滢面前佯装镇定，假装不在乎。在厨房切水果的时候，分了心，切了手。
　　“啊！”
　　听到喊叫声，孙晓滢跑进厨房，看到春天捂着左手食指，血渍漫溢。
　　孙晓滢拉着春天出了厨房，“你家医药箱呢？”
　　“电视柜子下面。”

　　孙晓滢找了医药箱，给春天包扎。
　　“你想哭就哭啊，别忍着。我今天就是过来陪你的。”
　　春天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孙晓滢心疼春天，抱着春天，贴心地安慰她：“无论任何时候，我都在。”

　　娇娇离世后，如今春天在世上只有孙晓滢这一个好闺蜜了。
　　多日来的压抑和委屈，此刻情绪突然有了宣泄的契机。

　　孙晓滢走的时候，春天叮嘱孙晓滢，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事情和洪旭闹别扭。
　　孙晓滢跟春天保证，自己不会的。

　　订婚的第二天，阚星河搬回了画室去住。
　　走的时候，再三叮嘱妈妈，千万不要跟杨乐溪说自己的去处，如果她问起来，就说自己去外地出差了。

　　阚星河化悲痛为力量，废寝忘食地画画。
　　一幅、两幅、三幅......
　　出稿数量远远高于平时。

　　杨乐溪没打招呼，悄然而至。
　　她站在阚星河身后，阚星河都没注意到她进了画室。
　　杨乐溪看见阚星河画纸上全是春天的画像，顿时笑脸变僵：“阚星河，你太过分了。”
　　阚星河被突然出现的杨乐溪吓了一跳，回头看着杨乐溪：“你怎么进来的？”
　　“阿姨给我的钥匙，让我过来看看你。没想到，居然让我看见这一幕。”
　　阚星河懒得理她，准备画完最后几笔。
　　杨乐溪上前，抢过画纸。
　　“你干什么？”阚星河站起身去抢。
　　两人撕扯中，画纸被撕破。
　　阚星河将杨乐溪推搡在地。
　　杨乐溪坐在地上，看着阚星河，怒火中烧。
　　阚星河去找胶水，小心翼翼地粘贴画纸。
　　杨乐溪起身，愤然离去。

　　阚星河粘贴好画像，轻轻抚摸着画像，很想见见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