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一只酱酱

2、第二梦

　　“挽挽，你又梦到你那个青梅竹马了呀。”
　　江挽是被电话吵起来的，好友姜瑜已经习惯了她每天晚上光怪陆离的梦，并且尝试的想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后来发现对江挽的影响并没用很大，也逐渐放弃了。
　　“唔，做了个梦。”
　　“真佩服你，做梦跟过日子一样。”姜瑜笑笑，“你昨天又梦到什么光怪陆离的了，我马上到了，你快给我讲讲。”
　　江挽的头有些发胀，她嗯了一声就躺在沙发上等姜瑜，顺便把梦境里的过程整理了一下。
　　梦里的楼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木质的吊脚楼，破旧的民宿，江挽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是在船上，她非常晕船，有一年和姜瑜去普陀山，从上船吐到了下船。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的原因，她人生第一次坐船没有产生不适感。
　　民宿门口站着一对儿吉普赛女郎，看起来应该是一对儿母女。门口来来往往的很多客人，木然的神色，和空洞的眼睛，是江挽熟悉的梦里路人甲的标准表情，只是这对儿母女的表情……有些怪异，看起来对着过往旅客善意的笑，但眼神里却是探究又惋惜的神色。
　　江挽进屋，地板发出老旧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惨败的老人，随时都要命丧黄泉的危险。
　　民宿中间有个红棕色的桌子，桌子背后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地中海的发型，眼睛微凸，看起来油腻却又故作文雅。
　　江挽感觉到一阵不适，不知道是他毒蛇一般让人恶心的眼神，还是整个环境，她有些紧张，她有预感，陈迟不会出现，如果梦里第一个见得人不是陈迟，那陈迟多半不会出现了。
　　她这么想着，微微放宽了心，陈迟不出现的情况，应该不会太糟糕。
　　她的房间在三楼，隔壁住着两个瘦弱的女孩，露出的手臂苍白又脆弱，她们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看着江挽，欲言又止。
　　江挽进了房门，从窗户望出去，看起来应该是个非常古老的城市，没有太阳，路灯也是破旧的样子，没有高楼大厦，她所在的三楼居然算是视野开阔的地方了，她拿出手机，意料之中的信号不太好，时有时无。外面的行人几乎都是独自行走，仿佛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江挽知道，他们应该都没有思想，她梦里的架构并不足以撑起一个世界，不重要的人几乎都是像灰尘一样，随时会碎成烟。
　　门口吉普赛女郎的小女儿，有双很大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几乎占了整个眼眶，看着江挽的眼神就显得空洞的有些恐怖，她拉着江挽的手在说些什么，但是江挽听不到，她很努力的看着她的唇，却分辨不出她的意思。
　　小姑娘手朝江挽身后指了指，她回头就看见老板从外面走进来，他看着江挽笑，面容却显得有些狰狞，他手上提了一把很大的屠刀，刀尖泛着冰冷的光。
　　江挽心里咯噔一下，她本以为陈迟不在，不会有这些危险，对方提着刀看着她，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
　　她听见那个中年男人嘶哑的有些兴奋的声音：“终于等到你了。”
　　江挽几乎听见对方的声音就推开门开始跑，木质的破旧的地板声音和老板奔跑的声音重叠，越来越近。
　　周围的背景忽然变成了漆黑的一片，前方看不清路，江挽只知道拼命的往前跑，屠刀的声音摩擦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尖锐，江挽有些害怕，她的心仿佛沉进了无止境的黑洞里。
　　在刀划破脖颈的一瞬间，她被一双手拉进了无休止的黑暗里。
　　江挽的身上都是血，她甚至感觉到了脖颈有温热的液体，她伸手摸了摸，庆幸没有割破动脉。
　　江挽不知道如果梦里被人割破了动脉，她是不是还能安稳的醒过来，她不敢想，这是她第一次在梦里受这么严重的伤。
　　救她的是那个小女孩儿，她拉着江挽的手绕了很久的楼梯，走到了一个地下室。
　　江挽低着头看她的小辫子，散落在肩膀上，她能清楚的感知到小姑娘手掌温热的体温，她拉了拉江挽的手，指了指门，江挽会意推开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后脊骨发凉，差点儿忘了呼吸。
　　石头砌满的墙壁，墙上有昏暗的壁灯，却让她很清晰的看清了屋子里的景象。
　　墙角坐着六个女孩儿。
　　或者说……是六具尸体。
　　她们有着长长的头发，身上穿着一样的衣裳，看起来似乎是嫁衣，暗红色的分不出是嫁衣本来的颜色还是血液的颜色，她们的脖颈全部被割开，眼神空洞的望着江挽，看起来死去了很久，身体因为缺乏水分显得干瘪褶皱。
　　江挽的恐惧顺着后脊骨爬到了头顶，她拉着小姑娘的手不由得紧了起来。
　　她看清了，那六张一模一样的脸。
　　那是她的脸。
　　每一个，都是江挽。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是那个吉普赛女郎，她焦急的看着江挽，拉着她和小女孩儿朝外跑，她的手心全是汗，滑腻的让江挽不由得想要抓的更紧。
　　她比江挽高了许多，仿佛跑了很久，终于见到了光亮，街上的人依旧是神色木然，江挽清楚的听到对方舒了很长的一口气，她的眼睛望向自己都有了神采，背后黑暗里传来奔跑的声音，在老板追出来之前，她伸出手狠狠的推了江挽一把。
　　江挽背后忽然变成了湍急的河流，街道消失，河水暴涨，她掉进水里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听见对方终于说了一句话。
　　“你不应该来的。”
　　江挽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呼吸依然不顺畅。
　　她从小就怕水，梦里那种窒息扑面而来，她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气，整个人已经被汗浸湿了。
　　江挽闭着眼睛想，陈迟呢？
　　他为什么没来？这不合逻辑，最近的梦境里，和这十几年来……都太不合逻辑。
　　江挽想，陈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还是说，陈迟是不是要消失了。
　　但她发现，她没有任何与陈迟建立联系的方法，对梦境不可控，这让她有些无力，甚至害怕。
　　姜瑜是自己开门进来的，她进来就看见江挽呆呆的坐在窗户边上，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裙，房间里的冷气冷的她一哆嗦。
　　“挽挽，怎么了？”
　　江挽回过头，她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
　　“你这梦见了什么？怎么这个样子了？”
　　江挽摇摇头，长舒了口气：“没事，还是那些梦。”
　　她三言两语说完了梦，姜瑜听她说的心一跳一跳的。
　　“要不咱们去找个师傅看一看，算算命什么的，你这个休息也休息不好，梦里面也太吓人了。”
　　姜瑜摸了摸她的头发：“安神的药吃了没什么用么？”
　　江挽点点头回答：“没事的，我都习惯了。”
　　她望向窗外，外面阳光明媚，她不敢闭眼睛，那六张她的脸一直在脑海里不断徘徊，让她背脊发凉。
　　她有点想念陈迟了。
　　江挽忽然想到，她第一次见到陈迟，对方还淌着鼻涕去扯她的辫子。
　　那是……活着的陈迟。
　　鲜活的，有温度的，喜欢她的陈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