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山河》宁流江

6、第 6 章

　　纪十安的外祖父陈太师被女儿过世吓得宛若惊弓之鸟，近几月一直忙于精心挑选自家外孙女的亲事，决计不让她再重蹈覆辙。

　　听闻纪家今日全家都去了祓除礼，老太师以为纪十安春心萌动想找夫婿，急得抄起拐杖就来逮人。

　　纪十安比江解明还不想成亲，见给她相看亲事的外祖父不啻于兔子见了狼，唯恐避之不及。

　　陈太师找过来的时候，她还在拨弄江解明新捣鼓出来的小玩意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嘲笑道,“解明兄，成亲倒也没那么可怕，红盖头一掀便是了。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么还......”

　　剩下的话被她咽回了肚子里，现世报，纪十安诚心实意骂了句爹。余光里瞥见陈太师慢慢走近的身影，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身边人的手就蹿了出去，“解明兄，随我躲一躲，我外祖父逮我来了。”

　　谢煜今日本是陪着李询来参礼的，上巳节大街小巷人头攒动。谢煜天生不爱热闹，正交代完事情要走，冷不防被人一把抄住了手跑起来。谢煜长到这么大都没被人拽着这样跑过，一时间颇觉得有些新奇。

　　他确信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姑娘，姑娘还叫着一个他不怎么熟悉的名字—解明兄。

　　哦，谢煜稍有了点印象，国子监祭酒江邕的独子，好像就叫江解明。他一向对这些男女情爱不感兴趣，正撒手要走。前面的姑娘却自行停了下来。

　　“解明兄，”姑娘跑了那么久却好像不怎么累的样子，还有力气来同他分神比划，一看就是跑路的老手，“跑到这儿就够了，这下老头子应该找不着我了。还有，”姑娘的声音带着些困惑，“我怎么觉得你的手比往常细嫩了一些……”

　　声音戛然而止。姑娘面色红润，五官漂亮又大气，就是心眼有点多。谢煜眼睁睁地看着她不着痕迹地撇开他的手，而后认认真真地问他，“你谁？”

　　谢煜现在才真正感到了有趣。弄错人的人比他更理直气壮，她眨着双好看的眼睛，像灌木丛里跳出来的小鹿。

　　小鹿恶人先告状地倒打一耙，“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子，你为什么平白无故拉着我的手？”

　　谢煜：……

　　很好。

　　纪十安对上这副柔美秀致的眉眼的时候其实吃了一惊。她不合时宜地突然想到，同江解明那个糙人比起来，这位就是实打实的惊为天人。

　　年轻的公子笑的温和又疏离，眉眼却深不见底，就像苏州府净月潭的泉水。指节搭着月白的外袍一点一点，周身的气度便悠然地散了开来。

　　看起来就不是个好惹的主，纪十安暗暗总结道。

　　但江解明教过他，凡事都要学会恶人先告状，她悟性好，没几天就练了个十成十。还让江解明因此吃了不少挂落。

　　正当她先发制人甚至准备得寸进尺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她外祖中气十足地喊声，“纪十安，你给我滚过来。”

　　世事无常，古人诚不欺我。纪十安万万没想到她转了一圈，正撞到了枪口上。

　　看着当今圣上带着她外祖一行人从回廊另一头转过来，纪十安叹了口气。认命地跪下来请安，“臣女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询抬手示意她起来，对着陈老太师夸赞道，“这位便是纪家二小姐吧？生的如此好相貌，将来必是要嫁一个好郎君的。”随即又朝着另一边奇道，“行止不是回府了么？怎么仍在此处？莫不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说与朕听，朕给你做主。”

　　众所周知，当朝右相，姓谢，名煜，字行止。

　　谢煜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纪家二小姐整个人僵了一下，片刻后瘫着个脸朝他转过身来。

　　于是他便施施然受了纪家二小姐这个不怎么情愿且虚情假意的礼。

　　“见过右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