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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第 135 章 ...

  •   一人吃火锅也不是全然的寂寞,有回忆的弥漫,也有现实的错乱。步月和江如练已经起身离开,饶有趣味的评说着一人食的体验。减兰跑过来,说她吃工作餐的时候也会坐在这里。三人说话的声音传到食客的耳里,声声敲在她的心上,令她窒息。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惊得她慌忙回头,一张温婉的脸紧紧盯着自己,真是难为她找到这里来,这又不是什么老字号,真是疑心会不会被安装了跟踪器。一声低语飘过:“走吧?”她机械似的点点头,留那火锅独自起舞,顺从的跟着走了出去。
      她知道江如练来偷偷地找过自己,还是不只一次,真正碰面是在冬至的第二天。她乔装打扮之后偷偷溜出医院,在人群中一下子就认出了江如练。她也知道前一天步月的出现,惊得她下巴都要掉下来,会是这样巧吗?一年里不过就来这一阵子,一向无事,她自认为是深入简出,终日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哪里就会被人看到呢?
      有段时间真的生了病,心病!赖在病床上好像真的要“没了”一般。
      那个被叫“妈妈”的女人总是用不友好的语气与自己说话,幸好她长着温婉的脸,要不然非得招人打架不可。她阻止了新年赴约的事:“少拿那种小儿科的事当挡箭牌!我是不会让你出去的!你们见了面还不是尴尬?有什么话可说?是说秘密吗?”她的眉毛一挑,让对方失了话语权。
      与江如练面对面是无意而为之,她躲避着,只顾隐藏自己的踪迹,却忘记了对方也是可以移动的,一不留神就成了对方的目标。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光明正大倒是相安无事,越是鬼鬼祟祟,无谓的事端越多。
      她的一切,他都知道了。不需要她多言,只看她的状态,就猜出谎言多于真实。她一个劲的点头承认,垂着头,嘴角却是俏皮的上扬。说不清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但在江如练离开的一刹那,她的眼眶也是盈了泪,眨巴眨巴,忍回去了。
      这一幕被谢秋娱看到了,她是来偷看她儿子的,步月不是告诉她了吗?儿子病了,还有了新妈妈。她嘴上逞强,但还是偷着跑来,儿子没看到,“秘密”倒是尽收眼底。
      她第一次主动说要走,而且是越快越好。妈妈先是一愣,随即欢乐地收拾物品,她的脸真的对应了温婉二字,是张受端详而又美丽的脸。她只顾着享受这份快乐,忙来忙去,忽略了只剩自己一个人,那女孩子不知在何时已经偷跑出去了。
      一个人走在午后的街道上,许许多多的风景向着自己涌过来。飞舞的落花、淅沥的雨滴、旋转的红叶、纷扬的白雪,像绣娘手中的绣花针,上下翻飞,针脚细密,绣满了四季,让人多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期待。
      冬天太冷了,还是要躲到室内去。
      她从陌生人的手中接过了电影票,是救急的义举。她立在一旁听那人讲电话:“喂,我是催雪啊!你在哪里?信号不太好啊!喂,你不来了吗?我是催雪呀,听不清吗?”对话败给了不畅的信号,对方的短信发过来,说是有事来不了。催雪愁眉不展,小声嘀咕道:“为什么不早说!”抬起头来,发现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随即就将手中多余的票出手了。
      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左右相坐看完了一场电影,幕落灯亮,很快又成了怕以后再也不会相见的陌生人了。
      点了一杯热咖啡,择一角落看稀稀拉拉的行人。两手箍住咖啡杯,感受着它的温度。坐在不远处的年轻男生也用了双手箍住一杯咖啡,似是在等待相约的人,四处张望着,眼里透着焦急与期盼。两个人不小心对了眼,彼此相笑着,好像是多时不见的熟人。其实是会错了意,那男生是向着别人笑的,他一手接起了电话,一手端着咖啡,精气十足的快走离开,只听他说道:“是翠羽吗?我这就过去。”
      这不免有些尴尬,匆忙喝完了手中的咖啡,便离了这里。已经是黄昏时分,鲜艳的余晖里带了黑色的影,像是混淆了颜料的调色板。路人说出的话,蹦落在路边与墙角,随着风飘远了。一双脚被风推着走,不知走了多时,抬头一看,是熟悉的木制红门。
      小食店的外墙是砖红色的,新近上了色;屋檐下挂着两个红灯笼,里面点了灯,在黑夜中亮了起来。墙体上镶着四个圆弧形的小木栅栏,刷了翠绿的漆。这个季节有点点红梅,傲立于寒风之中,上面还有未消融的薄雪。
      推开窄窄的木制红门,并不见热闹的景象,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面朝着门的方向喝红豆黑米粥。红豆、黑米和燕麦米的浓稠调和,又添了一汤匙红糖。她吃得津津有味,有人进来了,也不抬头去看。
      空气里弥漫着专属于厨房的香气,是猪肚鸡煲。爽脆的猪肚,滑嫩的鸡肉,乳白的糖水,辛辣的胡椒,在锅中唱着歌,还有红枣与枸杞的伴唱。那猪肚必是用盐和白酒抓柔过的,还要将姜片和胡椒炒香,淋上白酒翻炒,倒上热水用大火煮开。
      慈祥的厨师并没有专注于热气腾腾的锅,而是在橱柜里翻找着,嘴里重复着“哪儿去了?明明就在这儿的呢!”又不忘叮嘱那小孩子:“眉妩,你等一等哦!”
      那叫眉妩的回头应道:“诶,不着急。”
      甜酒在小锅中肆意沸腾,淋上打散的蛋液,搅拌几圈,待蛋液凝固后放入几粒枸杞,像是秋日里翻腾的云朵。冬天喝一碗甜酒鸡蛋可暖身驱寒。一口下肚,脸色立马红润起来。
      慈祥的厨师向着来客点点头,盛了一碗甜酒鸡蛋放到桌子上,又回身继续翻找着。橱柜的抽屉都被无礼的敞开着,像是嗷嗷待哺的雏鸟。
      要找的东西不会无故消失,翻箱倒柜之后还是被找了出来,是一本巴掌大的小本子,眉妩很高兴,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去,欣喜地翻看着。她问:“秀奶奶,天香还来吗?”“来呀!”“一个人?像我现在这样?”“嗯,一个人。”
      那小女孩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这大女孩的手不自觉地伸进了大衣口袋,细细的揉捏着,眼神却是不离那小姑娘,直到她挥着小手向秀奶奶告别——门外是妈妈的等候。
      小食店里只有一个食客、一个厨师,烟雾缭绕。
      终于,她站了起来,走到了柜台边,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惹得秀奶奶露了慈祥的笑。
      她说:“我又来了。”
      秀奶奶点点头,心道:“原来我没有认错。”但她不作声,转身盛了一碗猪脚汤,配着鸡蛋,铺了甜醋和生姜,辛辣中带着甜。回转身来,人已经不见了,只在台子上留下了皱巴巴的信封。
      门外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很快就安静下来。是室内的人仓皇而去,与室外的人撞了满怀。分不清是谁的失误,都忙不迭的向着对方道歉,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了。
      “怎么了?”
      “哎呀,不小心和别人撞在一起了,也怪我,只顾着和你讲电话。你到底什么时候有空啊?也不陪我逛街?我知道你和你妈妈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了,是是是,可喜可贺。对了,多丽,我跟你说啊,我今天……”
      今天已经很晚了,有人离开了,有人回来了。每个人总有自己的要去的目的地,总有与自己合拍的人在等待着。她们是互相关爱的亲人,是相互扶持的伴侣,是彼此挂念的朋友,是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自己。
      当步月打开信封时,心情出奇的平静。一张是中学时难得不必穿校服的留念,一张是实习结束时在阁楼的离别。江如练靠过来,定定神,将自己私下里见过那人的事和盘托出,连带着他的猜想与心迹,毫无保留的说出来。步月不去看他,只着眼于两张照片,两耳却是听得仔细。
      讲完了,步月笑着看他,轻轻问道:“然后呢?”
      江如练不疾不徐道:“然后?就是现在喽!”
      步月仰脸道:“故事也该结束了。”
      江如练仔细端详着步月的表情,沉寂如月光,冰冷而凄清。步月向着他笑道:“会有新的故事发生,对不对?”
      春节快要到了,又一个春天要开始了。
      去年不期而遇的友人,今年可以谈笑自如了。干练的短发女郎留起了披肩发,手上不再是光秃秃,她不愿再将戒指置于柜里,选了中意的一款戴在手指上;而那朴素的伙伴却留了齐耳短发,神采奕奕起来。
      人前还是一盘八宝饭,滋味起了变化。有意无意地聊着各自的变化,言语间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忽明忽暗,不失光泽。
      阳历年过去了,阴历年也过去了,当初下约定的朋友毫无踪影,只留下“谢谢你的等候”字样的信封,可为什么只有两张照片呢?
      生活还是老样子,旧问题还在,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新问题的出现。走在路上,会期盼意外之喜的出现。似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步月追随到那家小餐馆,果见那人在对着自己笑。步月惊呼一声:“秋刀鱼?”
      谢秋娱转过头来向着步月笑着:“哎,你来了?”她招呼步月坐过来,“我怎么没看见你呢?见了我,也不叫叫我!你这大近视!来,陪我吃饭。我怎么觉得不顺口呢?可惜秀奶奶把店给关了。”
      步月拿起了筷子,笑道:“你那只是因为习惯了,所以才吃不惯别人家的。自己的口味并不能代表菜肴的好与坏。”
      美好的时候,只适合与自己合拍的人享受。
      尼采说:世上有一条唯一的路,除你之外无人能走。它通往何方?不要问,走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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