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咪的事你少管》摩多森林

2、渴望激情燃烧的岁月

　　我又回到了老钉子的病房，老钉子正躺在床上输液，歪头看着窗外，夕阳涂抹天空，也染了窗棂，老钉子就躺在那里，安安静静看着那浓烈的夕阳火一样烧尽今天的时光，我能看见眼泪从他脸上一遍遍沿着同样的轨迹滚落，所以我没有出声。

　　对于死神来说他是个麻烦，是个钉子户，觉得他不可理喻，希望他快点答应下来，早点老老实实去死。可是谁不会挣扎，谁不会痛苦？那是永恒的死，哪怕会有来生，那死也依然是永恒的死。虽然我不记得活着时候的事情了，但是我莫名能理解钉子户们的想法，带走他们的灵魂时我也很难受，我只能拿“结束他们现在的痛苦”劝他们，也劝我自己。

　　我正感伤呢，老钉子忽然回了个头，看见我，他立刻挣扎着坐起来，一边用手背擦脸，一边给他自己往腰后垫了个枕头：“怎么回来了？不是可以找代替吗？”

　　“我想明白了，为了来世的幸福和快乐，短暂牺牲一下自己的色相也没什么，但是你不准骗我，这个月30天，30号我必须带着你的灵魂回去交差，中间这十几天可以跟你玩过家家。”

　　老钉子还带着泪痕的脸一下子乐起来，他立刻掀被子要下床，笑呵呵说走我们办出院。

　　这个人病得这么严重，却突然要办出院，属实是疯得不轻。我问他是癌细胞终于战胜你的大脑了吗，要不要现在就把灵魂给我？他没理我。老钉子穿上拖鞋，姿态十分不自然地挪动着双腿。感觉他要是摔倒了我可能立刻就能带走他的灵魂，没办法，我只能上前扶着他，而这个人顺势抓住了我的手，像是占到了什么大便宜一样嘻嘻地笑。

　　“你笑什么？我感觉你真的有问题，你不要出院了，做个脑CT吧。”

　　老钉子摇头晃脑：“你懂什么，这是单身25年母胎solo寡王大魔法师终于脱单之后抓着自己对象的手的的喜悦。”

　　世卫关心你。

　　为了方便，我直接换回了人体，扶着老钉子去办完出院手续，按照他的指示打了辆车，去了他住的地方。这期间他一直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很凉，但凉不过我。我已经很久没有直接感受过人的体温，死神是不能与活物过多接触的，一开始只是感觉有些烫，渐渐地哪怕隔着衣服接触到也觉得像是有什么在灼烧我的皮肤，我知道我越界了，这是来自地狱的提醒，可是老钉子的眼睛闪闪发光，喜悦挂在他眉梢嘴角，苍白的皮肤也有了令人欣慰的色彩，看着他那样子，就算是真的地狱之火吞没我，我可能也没有勇气甩开他挽着我的那条胳膊。

　　只要长了眼睛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真的在开心。

　　老钉子哆哆嗦嗦从外套里摸出来钥匙，打开门，带我走进去：“这是我……这是我家。”

　　是啊，但是你刚刚开门的样子真的像第一次做贼。

　　有段时间没住的屋子里味道并不好闻，老钉子掀了沙发上罩着的塑料膜，歪在沙发上休息，然后很自然地看着我，等我去开窗通风收拾房间，我也确实这么做了。实话实说，我心里是不平衡的，我为工作已经付出了很多，现在还需要我给病号当保姆，伺候他，收拾房子，但是我又没有什么办法，我不能让一个快死的人自力更生，于是我只能一边干活一边小声骂骂咧咧。

　　“这些不会是你住院之前自己罩上的吧？”等我收拾完一遍之后，看着沙发上蔫得像一条酸黄瓜的老钉子，发出了如上疑问。

　　“哦……那时候我还有一个室友。”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躲闪，小动作和微表情都显示这个人在撒谎，我忽然感觉自己上了个大当，但是为了当小猫咪我可以忍：“不是室友这么简单吧？”

　　“就，就是室友啊，合租嘛，我一个人租这么大房子血亏对吧……”老钉子苍白地反驳。

　　“你室友在你住院之前把屋里所有的家具都罩了起来，自己的拖鞋也带走了，什么合租室友这么体贴，跟着你一起去医院陪护？都这样了你还说自己母胎solo？母单？大魔法师？”撒谎不承认我就很不爽，我死死瞪着他，老钉子缩起脖子，一副理亏的样子，小声为他自己辩解：“我们就……还没有表白嘛，还没有正式在一起……我真的母单……”

　　“那你室友呢？久病床前无孝子，跑了？”

　　听我这么说老钉子乐了半天，乐完抿抿嘴，表情又渐渐悲伤起来，这个人情绪变化实在是太大：“给我送饭的时候出车祸死了。”

　　“那你其实就是想拿我当替身嗑代餐呗？”

　　“你懂得还挺多。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希望你不要介意。”

　　“为了钓鱼执法略有涉猎，介意倒是没什么，反正就是过家家演戏，只要能成功投胎当小猫咪，这些无所谓。”我撸起袖子，“你想吃点什么？”

　　老钉子摇摇头：“叫外卖吧，家里应该没有能吃的东西了。你要吃什么？”

　　“我是死神，不能吃东西，你给自己点吧，一会儿来了我去拿。”说完我就去铺床了，老钉子一直歪在沙发上也不是个事，吃完饭还是让他早点去床上躺下比较好。

　　等我把两个卧室的床都铺好出来，老钉子正在沙发上蜷成一团，我过去想问问他是不是不舒服，结果发现他睡着了，枕着的沙发靠垫湿了一大片，脸上也全是泪痕，我这个死神吧，从来都十分冷酷无情，但是对方实在太惨了除外，于是我拿来了毯子给他盖上。没想到毯子刚一碰到老钉子他就醒了，他擦了擦脸，拿刚擦过脸的手过来拽我袖子：“我想亲亲你。”

　　靠兄弟这样真的很他妈恶心。

　　“少用一脸恶心嫌弃的表情看我，为了你投胎当小猫咪，快过来让我亲亲你。”老钉子实在是把握住了针对我十分有效的话术，我在沙发边坐下，向老钉子那边弯了弯腰。

　　他伸出胳膊抱着我，这是一个十分虚浮无力的拥抱，但是他的心跳还是刺痛了我，那颗心脏每跳动一下我就会感受到一阵剧痛，他的嘴唇贴上我的脸的时候，灼烧感也一并传来。我知道我应该放弃这个荒唐的交易，十几天再去找几个好说话的灵魂并不算太难，可是老钉子望向我的眼神里总是有一种我不能理解的悲伤，而我也不知为何确实狠不下心来拒绝他。

　　老钉子又哭了。

　　“淦啊老兄，真的母单也不至于亲个脸就激动成这样吧？”

　　老钉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反驳我：“至于，怎么不至于……”

　　好在外卖员及时的门铃从老钉子怀里拯救了我，我去拿了老钉子点的外卖，锁了门再回来，老钉子还在沙发上擦眼泪，这个人真的有些太能哭了，难道上辈子我给他浇过水吗，这辈子他要一直哭，不哭完不能放心地去死？就算是真的，上辈子我也没怎么正常浇水，大概是提着水桶搞那种很浪费的大水漫灌式。

　　死神又不需要睡觉，我打算老钉子睡着了我就去再晃悠一圈看看能不能抢几个单，给我自己留个后路，结果把这位爷伺候到床上盖好被子，这位爷忽然拍了拍他身边的空位置：“干站在那里干什么，现在你是我男朋友，怎么说也应该跟我一起睡吧？”

　　“我竟然需要为了我的工作出卖□□到这个地步吗？”

　　“但是，你想一想，下辈子就可以当一只漂漂亮亮软乎乎的小猫咪……”

　　应当重新审视这个人深沉的心机城府，他对我的软肋如此清楚，并且能够灵活运用话术诱惑我。我最后还是在老钉子旁边躺了下来，背对他侧卧，我以为这样态度就很明显了，没想到老钉子主动凑过来，几乎是整个人贴在我背上，用胳膊揽着我。他的呼吸一遍遍有规律地喷在我脖子后面，那一块皮肤很快就开始发热，我每次努力想挪远一点，老钉子又会再一次贴上来，在我最后一次试图远离他的时候，他忽然吸了吸鼻子，哽着嗓子，小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好一句酸涩颤抖的表白，可惜听到的人是我。此时在他怀里的，如果是那个死在送饭路上的室友，我想，他应该不会哭得这么厉害，他室友也不会因为与他过于接近而感觉到每一寸皮肤都发麻滚烫，难受到像是在经历一场酷刑。

　　“好了好了我也爱你，快撒开我睡觉吧。”

　　老钉子哼哼着笑了两声：“那你不要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出去。”

　　背对着老钉子，我狠狠翻了个白眼：“行，我不走，我就在这躺着，你先撒开我，说真的卖艺不卖身啊，我只能接受盖被子纯睡觉。”

　　“放心吧，我这个身板也没办法搞什么激情燃烧的岁月了。”

　　瞧老钉子这话说的，还有几分我的神韵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