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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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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闲从不知道御扶云还有这样恶劣的一面。
他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求你,让我留下来。”
御扶云也不为难他,靠近了听,问:“你在求谁?”
“御扶云。”
“敢直呼我的名讳了。”
“……陛下。”
御扶云不语,低头看他。
虞闲一看便知晓对方还不满意,他略思索想到了以前自己做错事惹扶云生气后,唤的称呼。
可如此,身份便瞒不住了。
御扶云感受到掌心下的手指微微蜷曲起来,随后便听虞闲轻声细气唤道:“扶云哥哥,求你让我留下来。”
御扶云心尖一颤,一阵酥麻感至头顶蔓延身躯,交握的手竟然开始发烫。
御扶云呼吸一紧,徒然松开手,转过身,语气冷硬道:“你想留便留着吧。”
方黎看着突然出现魔主心中惊骇,随后便见魔主和那位散修举止亲密的低声交谈,不禁瞪大双眼。
魔主弑杀冷血的名号可不止在修真界广为流传,在幽冥界能更直观的能感受其中的恐怖。
而现下,魔主竟然还笑了。
方黎一边觉得惊悚,一边忍不住发散思维,莫非,这就是魔后?!
“起来吧。”
得了魔主的话,魔徒的纷纷起身。
方黎连忙凑上去殷切道:“我等不知陛下降临,望陛下赎罪。”
御扶云淡淡应了声。
如此便是接过去怠慢的责备。
方黎起身时还觉梦幻,魔主心情似乎不错……
“魔头!你残杀修者百余人,罪该万死,必遭五雷轰顶,神魂俱灭的天谴!今日还敢出现!”
魏子毅踉跄起身,转身对静默的修士们大喊:“他躲在幽冥界几十载,今日出现不正是诛杀他的最好时机!”
语闭,一颗白玉天珠自魏子毅胸前飞出,直冲云霄,天空中霎时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这是混天珠,可引雷霆天劫,是师尊赐予我的法宝,有此物今日必将这魔头诛杀在此,众修士!报仇的时机到了!”
诛杀御扶云,那是何等的功绩,原本犹豫的修者看见混天珠不再迟疑,纷纷举起法器。
魏子毅双目赤红,看向御扶云的目光萃着毒:“断臂之仇,我必要报!”
白光乍现,雷劫划破乌云,猛然劈下。
“快!保护陛下!”
方黎大喊。
御扶云一把将虞闲拉于身后,抬袖一挥,雷劫落下的光芒逼得虞闲睁不开眼,他只觉耳边一道震天巨响,唇瓣处一点冰凉,有什么东西被喂了进来。
牙关触碰到冰凉的指尖,虞闲喉结不受控制地一动,药丸滚了进去。
御扶云的声音在雷劫中听得不真切:“我会让傀卿跟着你,别想跑,等我来找你。”
天雷代表天道,天道偏爱向道者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御扶云已然成魔,雷劫的威力只会强不会弱。
虞闲想要把人一同拉走,奈何凡人之躯面对雷劫当前,有本能畏惧,他没有跪下已然是靠意志力在支撑。
“小公子,走吧。”
锣鼓声响,傀大人不知何时出现,靠着御扶云的遮挡,带着虞闲几个飞身离开了雷劫范围。
待虞闲身影消失不见,御扶云站立于此,任由滚滚雷劫披下,无数魔气至身体蔓延,凡是被魔气沾染之物都被腐蚀。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褪去理智,鲜红魔印浮现眉心,头顶之处隐约有着一对深黑色犄角,看不真切。
方黎猛吸一口气,不顾被波及烧得漆黑的头发,仰着黑漆漆的面颊,大叫:“啊啊啊啊!快撤!快撤啊!陛下要发疯啦!!”
………
虞闲侧身回头,白芒刺眼看不清内里情况。
傀大人把人放下,依旧拖着悠悠长长的语调:“陛下让公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让老奴跟着。”
吞下的丹药很快发挥用处,虞闲面容恢复几分血色,但和常人比起来依旧苍白。
“对了,公子衣裳受损,还请换上这身。”
虞闲收回视线,便见傀大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件深色衣裳,衣裳花纹用银线绘制,华丽异常,和御扶云身上那件,只有大小区别。
虞闲:“……”
天坑后的凡人显然也看到了苍穹异响,他们被气势汹涌的天雷震得浑身发颤,即使心中已经绝望,但在死亡来临前还是本能害怕。
他们祈祷着天雷不要落在这里,下一刻便听一声惊呼,只见看守他们的修士双眼瞪大,倒地不起。
而他身后站着去而复返,戴着帷帽的男子。
虞闲拿过尸体腰间钥匙,一个个打开牢笼:“你们已经安全,快跑。”
然而没有人动作,他们只是看着虞闲,蜷缩着身体。
“没用的,”有人绝望喃喃:“就算逃跑也会被抓回来,还会挨一顿打,我们是凡人,他们是修士,怎么逃得掉。”
“公子,这些人已经被驯化了,”傀大人漠然道。
虞闲握紧了拳:“谁说凡人不能胜过修者,此刻城墙之外就有人等待着你们的回归!她也是一介凡人,但她从不服输,甚至拼了命想要把你们救下来!相信一次,就这一次,你们能够对抗住命运!”
有人双唇微动,最后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虞闲深吸一口气,就在傀大人以为他要放弃时,一道剑芒直接劈裂了牢笼。
虞闲手握隐鹤剑,语气冰冷:“全都给我出来!”
这样的震撼和威胁不禁让众人心头一跳,他们听到虞闲冰冷的语气,颤巍巍地爬出牢笼。
虞闲视线一一扫过,就算隔着纱帘,那视线也让人害怕。
“都和我走,要是谁敢反抗,就等着做死尸吧!”
众人打了个哆嗦,跟在虞闲身后。
傀大人见此,敲了两下锣鼓,动作轻快,看着心情似乎不错。
此人,也并非愚善。
他跟在队伍最后,看着虞闲把人一个个送去传送阵。
等在外面的宋灼看到传送阵有反应,连忙过去,光芒闪烁露出众人身影。
宋灼语气轻快不少,道:“我是来救你们,快和我走。”
“你是谁?你又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去?”
他们像是对这样的经历习惯,不断被运输,被选中的人成为养料,没被选择的人继续等待死亡来临。
宋灼看过他们,当看到这些人眼眸已经消散的光亮时,一愣,她深吸口气,长枪插入地面:“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惑,或者害怕,但现下你们只需要知道一点,我叫宋灼!我来带你们回家!”
待人全数传送完毕,虞闲望向天际,天雷依旧没有退散,他收回目光,长剑挥下,隐鹤剑带着灵力剑气将传送阵劈的粉碎。
“此地动静太大,一定会吸引蜀山锦注意,在他们来之前,需要设下一道杀阵抵挡。”
虞闲看向傀大人:“还请傀大人出手帮助。”
傀大人闻言躬身:“公子客气,只需事后公子莫要在把老奴烧成灰烬,不然老奴又要费力换一张画皮了。”
虞闲:“……抱歉。”
“还有便是,公子切莫在逃,不然老奴在陛下面前,很是难办呐。”
虞闲抿了抿唇道:“不会的。”
傀大人看过虞闲收回的法阵,提着锣鼓飞身去了欣月城四角。
虞闲便追寻着灵气波动,毁掉了三处传送阵,第四处在欣月城的城主府中。
城中不少修士都见苍穹意向,向天坑方向赶了过去,去往城主府的道路上反倒没碰上多少修士。
此刻城主府格外安静,虞闲刚一踏入,便觉空气中有不同寻常的灵气波动,赫然进入了一个法阵。
法阵察觉到闯入者,霎时飞沙走砾,遮蔽视线。
虞闲脚步微顿,身侧飞来一道风刃被隐鹤剑敏锐拦下,接着风刃接连不断袭来,数量之多,路径隐秘于沙尘之中。
虞闲放缓呼吸,刚要召唤幽火,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下,转而以气为墨,于地面绘制一道阵法。
隐鹤剑在一旁守护,一炷香后,阵法已成。
霎时尘土停滞,风刃消失,时间仿若静止。
虞闲抓住这一瞬间,隐鹤剑挥下,斩向八方,风刃阵破解。
府院杂乱,屋瓦破碎,虞闲径直向前,屋檐下水链叮咣作响。
虞闲在府中找寻大半,终于在书房处觉察一丝动静。
他推门而入,眼前突然一片恍然,场景变换拉长。
漆黑狭小的屋中,一人负手站立打量着虞闲,他身华服,腰间挂着一块象征身份的漆黑令牌。
“你的血果然有此等妙用。”
这句话像是勾引出虞闲无数记忆,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脑海画面猛地爆发。
那时的他双手被缚,架在木板上,垂落两侧手腕传来阵阵刺痛,鲜血至腕处伤口滴落在身侧瓷碗中,没有血腥气反而带着一股浓郁灵力,鲜红血液中隐约还有金光。
虞闲只觉得冷,苍白双唇不断发颤,他能明显感到生命的流逝,在这间漆黑没有光的屋里,他唯一的声源是自己滴落的血。
今天又是萧浦忡来取他血的日子。
萧浦忡已经修炼百年,天地间的灵气无法在维持修为的提升,萧浦忡每日都能感觉到自己修为的消散,若不阻止,终有一天他会变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直到一日,他抓到了这个身怀“神血”的养料。
那样充沛的灵血能让他的修为巩固,若是长期服用还能使修为更上一层,当真是天道眷顾于他。
只可惜,不能尽情地使用这样的血。
“你在这里待了五月,确实帮了我不少忙,今日,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那样高高在上的语调。
萧浦忡望向虞闲的目光带着俯瞰的傲慢。
“放……咳咳咳……”
他已经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以至于说出第一个词时带着沙哑迟钝。
“咳咳咳……放我……出去……”
萧浦忡冷笑一声:“不要妄想,若是你敢逃,我便将你身怀神血之事公之于众,那些人会杀上游乐山只为找到你,届时你的师傅和徒弟,可就没有活路了。”
虞闲猛地挣扎起来,可惜很快便微弱下去,只能死死盯着萧浦忡:“你敢!”
“不想这样,最好老老实实待着,”萧浦忡神情骤然收敛:“不然我就把他们的尸骨送到你面前。”
“萧浦忡!”
“你敢动他们!我一定会杀了你!!”
萧浦忡不屑道:“怎么杀,凭借你现在这样吗?”
他大笑着讥讽道:“虞闲,你当真是又蠢又不自量力。”
周遭画面突然破裂,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成两半,虞闲眼前出现变化,从漆黑屋中回到书房内。
他神情恍惚,还没从刚刚的幻境中回神。
那时的自己并不会细想萧浦忡是否真的大度到对他人透露自己血液的事情,只是在一番威胁下,打消了一个接着一个逃跑的心思,直到怀有神血的事情被他人知晓。
“啊啊啊啊!不要杀我啊啊啊!”
一声惊呼换回虞闲思绪。
他循声看去,看到了隐鹤剑直指一人面门,而那人握着地匕首掉落在地。
“我不是有意要杀你的,道友手下留情呀!”
此人看穿着便知是欣月城城主。
虞闲缓步上前,隐鹤剑跟随着发出剑鸣。
欣月城主害怕地抱着头,泪流满面。
“你知道你贩卖了多少无辜凡人。”
“那些都是他们让我做的啊!”欣月城主颤声道:“我也不想的,可是那些仙师威胁我啊,我不能不从,况且我只是把人送过去,至于他们要做什么,就不归我管了不是。”
“那天坑作何解释?”
“我……我……”
欣月城主脸色煞白一片,他眼睁睁看着剑刃就要落下,慌忙间抓到一个东西挡在面前闭上眼,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他睁开眼,看到此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
是一面蓝色漆面,带着琉光的镜子。
他连忙狗腿道:“道友是否喜欢这个,我送给道友,我还有许多好东西一并给道友你,只求别杀我啊。”
虞闲认得那面镜子,是徒弟刚拜入师门不习惯山中枯燥,自己亲手给他做的法器,名唤水月镜,催动法器,便能从镜中衍化一具凡人分、身,徒弟可以用分、身下山游玩。
此镜独一无二,镜身处还刻着徒弟名讳,“尘昇”二字。
如今再见,这面镜子从中间裂出一道缝隙,镜身边缘已经破旧。
尘昇平日最为喜欢此物,从不离身。
虞闲握剑的手在隐隐发颤,他稳住情绪,问道:“此物你从何而来?”
欣月城主眼眸一转,心里思量,打着马虎:“哎呀,道友你拿剑指着我……我紧张,就想不起来了。”
虞闲不与他周旋,眼也不眨,挥剑对着欣月城主大腿划出一道血痕。
只听一声惨叫,欣月城主疼的冷汗层层,不敢在隐瞒,把所知道的全部道出。
“三十年前欣月城跑出去五个养……凡人,其中四人都被我抓了回来,只有最后一个给他逃了,没想到那狗东西竟然带回来一个散修!散修见城中现状,挥剑就要把这里给毁了,好巧不巧那日陆掌门也在,陆掌门是什么修为啊,直接把散修打得倒地不起,陆掌门把散修带走,这镜子是打斗的时候从散修胸口掉下来的,我见它虽然烂了,但看着漂亮,就带了回来。”
虞闲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你口中的陆掌门是不是陆延寒。”
“是他是他,”欣月城主连忙道:“现在想来那散修年纪轻轻,修为倒是颇高,估计根骨不错,说不定会被当成养……”
话到此处,他猛地顿住。
恨意如滔天巨浪覆盖虞闲全部思绪。
尘昇是一等根骨,而修者是塔楼最佳的养料!!
陆延寒!
陆延寒!
陆延寒!
欣月城主讪讪擦着额前冷汗,他还没享受尽荣华怎么能死,一只手趁虞闲愣神之际抓住地上匕首,他道:“我知道的我都说了,道友你就放了我吧,道友你行行好……”
话音未落,匕首猛然朝虞闲刺下。
下一瞬,欣月城主瞪大双眼,头颅滚落在脚边。
虞闲拿起水月境转身离开,隐鹤剑剑芒大赦。
屋檐下的水链没响几下就被剑威震碎,府内幻阵就此碎裂。
虞闲身形如同鬼魅,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他要杀了陆延寒,立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