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久南乔

26、第二十六章 Recognition

　　而在他对面，乔也在严阵以待。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对手，她知道，和之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修兵在一班都是罕见的实战派，他到底有多强，在平时的交手里就能略知一二。

　　所以她也必须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谨慎和冲劲，才有一丝胜利的可能。

　　她深吸一口气，脚下运起灵力，第一个瞬步作为起点，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双方都紧绷着脸，修兵正想着应该出多少分力气合适，她却一记重击劈砍而下，使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竭尽全力，速战速决。

　　“想和我比爆发力吗，久南。”他眯起眼睛，斟酌用词，“你应该知道你的专长。”

　　你的专长不在于灵力，所以面对面地互砍不占优势，他本想这么说，又怕伤害到她。

　　“当然。”

　　她毫无由来的信心让他有些意外，然而还没能对此作出反应，她的攻势便接着上一波一起袭来。刀刃划破风的呼啸声从耳边擦过，每一击都被他生生避开，但距离都比想象中更狭小。

　　“好快……”

　　他愕然地看着刀锋的余影，焦距向前半米便是对方的发丝飞舞之处，她的每一次攻击都是在用生命作为赌注来进行的，真是不要命的战法。

　　“无须避讳，修兵。如果你下不去手，我就迫使你全力应对。”

　　她的话让他想起了海晴。

　　【我早就把你当成对手来对待了。】

　　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

　　她的身躯比印象中更轻盈，却也更瘦弱，跃到空中像鹰隼一般直冲而下的时刻，将全部的力量集中在刀尖一点处，单是寒光就叫人后怕。

　　她已经逐渐掌握了模仿杀气进行战斗的方法。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狠厉的表情，老实说，他潜意识里一直把柔弱的她看作一个邻家小妹妹，虽然也会认真地练习剑道，剑却不能伤人，只是善良的拓扑变形体而已。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站在了离他如此接近的地方？

　　“我……追上来了哦，修兵。”

　　她说。

　　追上来了？

　　是在他一直紧盯着前面的海晴和伊集院奋起直追的时候吗？

　　还是在她第一次击碎了鬼道课的防护围墙的时候？

　　抑或是剑道课上第一次打赢二班首席生的时候？

　　因为目光过于执着于一人，而忽视了身后那个人的追赶，没有看到她一点一点逼近时的神态，他竟觉得十分惋惜。

　　她此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呃——”

　　硬接下连续的十几道纵劈，纵使是修兵也震得手臂发麻，迟缓了些许，对方却一点空隙不留地退后几步用瞬步逃开他的攻击范围，然后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我想赢……

　　她的眼神在诉说着强烈的渴望。修兵脑海中早已是空白一片，只是直觉调动了浑身的灵力防护在手掌上，反身一击。

　　“没这么简单！”

　　修兵居然舍弃了后背，毅然地拿身体做肉盾实施反攻。

　　“你……”

　　她一个不留神没能挡住，防御的方向与他的攻击路线恰好擦过，脸颊上以微小的差距被他的刀划伤，一道血弧优雅地沿着刀尖伸展开来，就像是在皮肤上印出的一道红色花纹，邪魅而危险。

　　差一点……只要她再慢一点，就可能身负重伤……

　　“不要以为只有你能用不要命的打法，久南。”

　　修兵挥掉刀尖上的血迹，压低眉心，认真地暗示着她不可大意。

　　从他那个角度，怎么会直接弯回手臂的方向来割她的喉咙？

　　她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偏偏就是没想到这一种，要不是她被这样的攻击一时转移注意力，那一刀毫无疑问会直接落在修兵的肩上，甚至再向下一点，到腹背的中央。

　　他这是在赌，她会乱了阵脚？

　　“还早呢。”她偏不能让他如意。

　　修兵先拉开了距离，再检查着她的伤势，“你的灵力已经快要到临界点了吧，没问题吗？”

　　“究竟有没有问题，自己来验证一番如何？！”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喊。

　　战斗之中的她，潜能永远是无限的，那道可怕的隐形高墙一次次地逼近，她不能退却，一旦后退，恐怕就再也迈不过去了。

　　——不能输！我还没有实现对朽木队长的承诺，这一次的实战测试，一定要打进一班！要到所有人都没话可说的地步才行！

　　或许连她本人都没能意识到，那一瞬间，她的胸腔里盘旋着的唯一的情感——

　　如果灵力是命中注定的缺陷的话，那么上天一定给了她其他的东西，让她能够变得比谁都强。

　　强大的力量，究竟为何而生？

　　——对我来说，证明自己就已经足够困难了，但我比任何人都更想留在这个地方，比任何人都不甘心被同伴抛下，看着他们逐渐远去而无能为力。

　　——也许我很弱，但是我想变强。

　　“就是这样。”

　　“诶？”

　　耳畔的一切声响都化为虚无，只余下一个空灵的回声，在脑海里回荡着，经久不息。

　　“是谁？”

　　她问。

　　除了这句话，她不知道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什么声音才能化解眼前的迷茫。

　　“……你的心意，我确实收到了。”

　　还是刚才那个神秘的声音。

　　她睁大了眼眶，眼前的训练场连同修兵和其他人一起消失不见，原本位于脚下的黄土也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海水是沉静的蔚蓝色，这片蔚蓝一直延伸到天际。在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海浪之中，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形。

　　虽然模糊不清，但她知道那是一个人的影子。

　　“你……”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是……我的斩魄刀吗？！”

　　她的疑问被对方搁置了许久，这个世界里安静得令人窒息，而那人长时间的沉默让她心底的恐惧和失落感即将蔓延出整个海面。

　　就在她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对方却终于开口了。

　　“若你想打败他，我便借给你力量。”

　　就……就这么简单？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书上不是说斩魄刀是很不容易认可死神的吗？每一段始解的故事都历经千辛万苦才能修得正果，但是现在很明显与她的想象有一点出入。怎么说呢……

　　像是要始解，又像是完全没触碰到始解的边缘一样的感觉。

　　她一头雾水。

　　“不用经过什么考验之类的吗？就这样给我？”她确认道。

　　“去吧。”

　　对方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不知道这个声音究竟是男是女，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认可了自己为主人，也不知道这片深蓝色的海洋意味着什么。太多的问题堆在一起，让她不甘愿就这样离去。这个世界，对她来说还是未知。

　　“可是……”

　　她还想说点什么。

　　他却打断了她。

　　“因为你就在这里。”他淡淡地说。

　　“我就在……这里？”

　　乔越发搞不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了。

　　在这里……不是刚刚自己心里想的那句话吗？那时候是因为自己追上了修兵的脚步而喜不自胜，才会诞生这般想法。

　　可是，为什么斩魄刀要对自己说这句话？

　　有什么理由？

　　“你真正的力量，就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只是你一直没能察觉。”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局话，好像不是对她说的，乔有这样的直觉。

　　如果不是对她说的，那又是对谁？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与朽木白哉和志波海燕的过去有关联的女性？

　　她还是离所谓的真相有一线之隔。但对方已经不打算给她多余的逗留时间了。周围的空气急速上升，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等等，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她祈求般地问。

　　对方嗤笑了一声，似乎没打算好好和她交流：“要知道我的名字，你还嫩着呢。也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它了，也不一定。”

　　虽然性别不明，但从这语气中听出嘲讽和轻蔑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乔懊恼地低下头去，望着海面的浪花，不知如何作答。

　　不对……

　　有哪里不对……

　　究竟是哪里不对……

　　她急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可是，有种想要逃离煎熬的本能使她不愿面对眼前的世界。

　　为什么她会感到害怕？这明明是自己的斩魄刀啊……

　　“快去吧。”

　　又一次的重复。对方似乎已经失去了谈话的耐心。她眼前一黑，脚下的黄土渐渐重新出现在视线里，猛地抬起头，自己的刀尖早已不受控制地朝修兵的方向急速飞去。

　　这一击的力道没能收住，从砍中的感觉来判断，应该是非常恐怖的伤势。

　　“唔——”

　　修兵单膝跪地，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腰上的伤口正连着她的刀刃，确实是砍得很深，不过还好没有牵连到动脉，不必重蹈她上次的覆辙。她有点惊慌失措。

　　只是一击……就一本定出了胜负。

　　简直就像在骗人一样。

　　“赢……赢了……？！”

　　凭意识说完这两个字，她狐疑地端详着自己的双手。

　　刚才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她的力量和速度都提升了不止一个级别，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始解前兆？不过，也只是一击，浑身的力气就都被夺走，这一事实也证明了一件事——

　　她的灵力还是限制了她的发挥。

　　比起当局者迷的乔，桧佐木修兵的眼里更多的是钦佩和赞赏。

　　怎么会，就在短短的三个月里，她进步了这么多吗？

　　看着面前那个略显消瘦的少女坚定的眼神，他竟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乔连忙丢下刀柄，扶他坐下，叫救护班来恢复伤口，然后夹带自责地道歉：“刚刚那一击，会不会下手太重？疼吗？”

　　“开玩笑，我可是男人耶，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伤就叫疼！”

　　“是吗。”她安心了些。

　　“可是，你真的太拼命了，久南。”

　　修兵突然换上了严肃的音调。

　　乔惊讶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至少你看起来没有现在这么辛苦。”他补充道。

　　每天在训练场都能见到她和同伴们对战的身影，虽然对面的人不停地变换，她却一直站在那个地方，与每一个不同的对手战斗，不知疲惫一般，抑或是强行掩饰自己的疲惫？

　　看着她那样相信努力就会有成果的模样，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冲击。

　　一想到她的灵力问题，包括他在内的人都不持积极态度。

　　——你的极限究竟在哪里呢？久南？

　　“凄惨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啦，我只是瘦了一点点而已。别看我这样，其实肌肉也很发达的喔！”她居然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啊，你是个女孩子吧……

　　——但是……

　　——这样的你，就是因为身上像男孩子一样坚强的光芒，才无比炫目。

　　他的眼神温柔下来。

　　“你变强了啊。”

　　“诶？”

　　“如果让我再遇见当初那个怀疑自己的你，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你一顿。”他像是在吐槽刚才她神奇的爆发，“你这不是已经很强了吗？”

　　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复杂。一瞬，内心无数难以言表的情绪堆积在一起，发酵，膨胀，像一团面粉一样揉挤、碾压，可是她觉得很幸福。原来能得到认可，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

　　“怎么了？”修兵见她呆了，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

　　她连忙微笑着解释自己的心情：“谢谢你，修兵。”

　　听她这么说，修兵的脸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谜之红晕。不过很快，他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不必。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那，今天既然是我赢了，晚饭就由我请客吧！”乔边走边说。

　　“真的？”他的喜悦一目了然，不过他马上改口道，“不！明明是你取得了进步，该是我为你庆祝才对！哪有你请客的道理！”

　　“我乐意，你就别推脱了。”

　　修兵在这个问题上却十分顽固。“不行！哪有男生和女生吃饭还让女生请客的！”

　　乔停下了脚步，无奈地挤出一个皱眉头的表情，但她还在笑着：“我们又不是恋人，没关系的啦。”

　　她的语气毫无波动，这反而让听到“恋人”两个字后习惯性紧张了一拍的修兵有点羞耻得无地自容。

　　“不不不，这是男子汉的原则问题。”他解释说。

　　“比起那个，我们还是先下场比较好吧……”乔尴尬地指着场外准备上场的另外两个学生，说。

　　他手忙脚乱地冲场地外的看守员鞠了个躬。那动作滑稽极了，乔忍不住笑出了声。

　　多亏了他，她才会有今天的实力。也多亏了他，她能在艰苦的灵术院生活中找到不会放弃她的对手、和探讨理论知识的同伴。

　　突然，乔觉得她能有个修兵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