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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第一百五十八章 Talk with new worl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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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魄刀的修炼。
尸魂界的说法是刀禅——通过与刀魂的对话探寻灵魂本源真正的奥秘。
研习者需端坐于地,将斩魄刀平放于身前,心无杂念,虔诚沟通,在内心世界回应刀魂的期待,方能达成。以目前的条件来说,斩魄刀和刀主的同时出现实际上需要通过另外的方法实现。
为此,外界的稳定是必备条件。
考虑到不知何时灭却师就可能攻上灵王宫这一点,里尤认为有必要将她们的生命安全托付于最值得信赖的对象。
“是吗。”赤井泽夜被里尤叫到麒麟殿时,便从她的神色中得知她的意志,“已经做出决定了吗。心情如何,久南。”
他是与八重垣牵扯最深之人,也曾经是久南乔的导师,在现世同他一起生活的短暂的一年多时光里,不可思议地,里尤感到他是个亲切的人。尽管从外表上看赤井全然不似责任心重大的类型。
“勉勉强强吧。”里尤回答,“等这场战斗结束了,还有一堆要收拾的烂摊子,你可别想着逃跑啊,赤井先生。”
赤井笑了:“这句话该轮到我说。你欠我的账都够写一笔记本了,到底什么时候还?”
他记着这些反而令她倍感轻松。
只要缔结下的羁绊没有消失,她就还能依靠他的力量。
“嗯,正好,今天就在那本账上再新增一笔。”里尤用眼神指了指海晴,“我和她要进行刀禅,花费的时间无法确定,为了保证外界不会对我们造成干扰,我需要你帮忙为我们设置一道结界。”
“只是一道结界?”赤井的话意味深长。
“结界强度的要求是——即使你死掉,也不会立刻被破坏。”里尤十分认真地压低了眉头,“能做到吗?”
她居然以赤井战败为前提。
不过,若是灭却师真的通过了零番队的防御,赤井战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撑得久一点。
毕竟,普通情况下的刀禅,动辄就是十天半个月的,风险实在太大。
“……看来你要动真格了。”
“废话。”
“我明白了。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们在完成刀禅之前的安全。”赤井同意道,“作为交换……如果我们能平安返回尸魂界的话,你要替我做十年的饭。”
“做饭?”海晴一脸他吃错药了的表情。
“我喜欢现世的口味嘛,放眼尸魂界,能把饭做得像久南这么好的人可没几个,尤其是西餐。每天早上都只能吃梅干饭团配味增汤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了。”赤井的赞许完全发自内心,虽然他夸大了事实,但里尤还是挺高兴的。即使这个要求的真正目的是暗示她在战争结束后也不得返回虚圈。
“十年算什么,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做一辈子。”
里尤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和求婚相同性质的话让海晴吓得不轻。
好在赤井也是懂得迂回之道的人。
“这让我觉得自己提出了过于简单的条件呢。”
“我给你充足的时间后悔,到我们出来为止,想后悔多久都没问题。”
“那你们不如就别出来了吧。”
玩笑归玩笑,一旦刀禅的双方坐定,可就再也不能受外界的影响了。
气氛沉重也是理所当然的。两人面对面在温泉前的结界里坐着,只觉得额头上冷汗涔涔,海晴望着里尤眉宇间的担忧,自己也罕见的紧张了起来。
要速战速决。
斩魄刀在脱离主体的情况下进行刀禅,这种看似异想天开的举动,能不能成功还是未知数。
“深呼吸。”发觉海晴走神之后,里尤轻声提醒。
“抱歉!”
大概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斩魄刀的缘故,此前海晴每次进行刀禅都毫不费力地就能进入内心的世界,但这次不一样,刀禅的对象不是自己假想的斩魄刀,而是坐在对面的里尤。
一想到是和活人进行“对话”,她就有种一头雾水的感觉。
才过了几分钟,海晴的后背已被汗水沾湿。
不能焦躁……
仔细回想一下“对话”的意义。
对方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呢?她的内心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是一片巨大的森林?或者是浩渺的云烟和一望无垠的夜空?也许是一座悬浮于云端之上的城堡?孤单地摇曳在海面上的独木舟?在这冷酷仙境的尽头……无限的可能性使她欢呼雀跃,又充满好奇。
意识逐渐冷静下来,进入状态也简单了许多。
沉下去,再沉下去……让她们一起沉入最深层的位置……没错,就是那里……
她再度睁眼,视线终于发生了改变。
“嗯……?”
怪了,这里不是血海,而是一片陆地。
头上是空阔而灰蒙的天空,脚下是尘土飞扬的大漠,没有道路,没有草地,没有一株野花,也没有一棵松树。
海晴慢慢往前走。一路上她碰到好多人,都在驼着背向前挪步。他们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个巨大的怪物,其重量犹如一袋面粉,一袋煤,或是旅人的行装。
可是,这些怪物并非僵硬的死物,相反,他们用有力的、带弹性的肌肉把人紧紧地搂压着,用它两只巨大的前爪勾住背负着的胸膛,并把异乎寻常的大脑袋压在人的额头上,就像可怕的头盔。
“奇怪……”
她向其中一个人询问,他们这样匆忙是要去哪里,他回答她说,他也不知道;不仅是他,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知道。
可是很明显,他们定是要去什么地方,因为,他们被一种不可控制的行走欲推动着。
难道这里是哲学的世界?那久南在哪?
而且她不理解,为什么没有一个旅行者对伏在他们背上和吊在他们脖子上的凶恶野兽表示愤怒。相反,他们都认为这怪物是自己的一部分。在这些疲惫而严肃的面孔上,没有一张写着绝望。
他们继续行走,脚步陷入尘土中,脸上呈现着无可奈何的、被注定要永远地希望下去的神情。
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身上也多出了这样一只怪物。
顿时心下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她艰难地迈开步子,想随他们一起往前走,去寻找终点处的原因。
可是不久,她就越发觉得自己被不可抗拒的冷漠控制。
身上的怪物没有实际存在的形体,就算使用蛮力也不能摆脱。那么只能解释成它们是某种内心的外在映射。
“好重……!”
到底是怎么回事?和想象中与斩魄刀之间的战斗场面大相径庭……她的所见所闻都新鲜至极,新鲜之余,稍微夹杂着点压抑的气味。
她的困惑在禹禹独行一段时间后得到了解决。
因为从大漠的另一头,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看她的身形,是里尤没错。
海晴还是第一次如此高兴能在奇怪的地方见到她,于是她加快脚步,撒丫子跑到那人跟前,对那人不停地挥手:“久南!是你吗?!”
这家伙,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久南乔就兴冲冲地跑过来了。说不好只是个陷阱式的幻像呢……
不过,里尤已经充分习惯了海晴的神经大条。这有时候反而是能出奇制胜的优点。
“是我。看起来没错了……这里是第一重垣的外面。”
她说。
她为什么一开口就是如此莫名其妙的台词。
海晴有点懵逼了。
“第一重……垣?什么意思?”
海晴的表情让里尤抬起右边的眉毛,又慢慢放下。
“联想一下就该知道了吧……顾名思义,垣,即断壁,八重垣就是八层断壁的意思。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她一边解说,一边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残垣。
狂风吞噬了她大半的声音。天气变得恶劣异常,她身上的斗篷也险些被卷走,里尤微微斜下眼珠,伸手勾住斗篷的一角,将它扣在肩上。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她却还穿着浦原喜助送她的装备,这让她略感迷惑。
“这是……你的负担的具象化吗?”海晴想了想,问。
“我想是。”里尤说。
只有她一人的肩上没有那只怪物,恐怕已经能解释大部分她所见的情景了。
她内心的一切负面情绪,压迫着她的不应该有的感情,让她勒令自己只做正确的事的道德约束,或是不得不执行的规则……虽然她自以为已经摆脱了它们中的大半,但终究还是无法彻底与他们隔离。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她对“吃人”这一行为的认可,这与死神的伦理是完全相悖的。
不过,这可真是个哲学意味十分浓厚的场景啊……
明明她们都不是热爱讨论哲学问题的人才对。
“所以……问题在于那堵墙?” 海晴向四周望了望,都没有发现其他有意思的场景。
只有那里,那是众人所前往的终点。
里尤没有做声,她带头往残垣的方向走去。灰尘钻进了她的头发,在沙漠里行走实在不是个好选择,脚步一重,身体就会往沙地里倾斜,重心十分不好掌控,一个失神,还可能被风吹来的沙粒干扰视线。
海晴见她走得困顿曲折,卯足了劲想跟上,然而风势越来越大,光是紧盯着她的背影就耗尽了精力。
风就像有生命一样,传来一阵又一阵阻挠的灵压。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继续往前。
她承担的压力原来这么巨大吗?
巨大到……随随便便就能压垮一个人吗?
可惜,海晴不是一般人。她硬是挽起袖子,蹭蹭蹭一个劲的踏步,脸都憋红了,也没有后退。里尤本想帮她,也被她拒绝了。
她最自豪的就是这身蛮力!听八重垣的设定,她们要闯过八个关卡,怎么能第一关就这么举步维艰?
“呼……呼……”
“你还好吗,志波,你呼吸得像个抽水机。”里尤吐起槽来毫不留情。
“这什么破比喻?”
“现在变成抽油烟机了。”
“你闭嘴!”
“你真的没问题吗?”
海晴气喘吁吁地回答:“我怎么……觉得……越来越重了?可恶……越用力就越重啊!!”
里尤试图帮她抬起手臂,但那肩膀几乎纹丝不动。
即使她用了全力,也难以将友人往前拖行任意一米,甚至于她的膝盖更加摇摇欲坠了,随时都会断裂。
“等等!志波!”她忽然叫住对方,“你说‘越来越重’?”
“是……啊,怎么……了?”海晴不解。
里尤环顾四周,看着那些身上同样负担千斤重量的旅者一路向前,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里是考验吧。那么答案,很有可能就不是单纯的蛮力。”她说着,海晴深陷在沙地里的脚掌也渐渐接近崩溃,骨头都在嘎吱作响,要不了多久,那具□□就会因为负担过重而彻底解体,这时她却说,“不要反抗它!放开你的手!”
“啊?”
“快!你的身体要承受不住了!”
“我会被压死的!”
“按我说的做!!”
里尤的喝令简单而直接,如果海晴心中还有疑虑,必定不可能这么快决定听从她的建议,因为海晴本质上是个死不认输的家伙。但这一刻,海晴决定相信她——
双膝猛地砸向地面。视野急速下坠。
“唔哇啊——”
她夸张的嚎叫停在一半。奇怪,压力忽然消失了大半。身体轻盈得出奇,就像刚刚洗过一个冬夜的热水澡一样轻松。
这是为什么?
“咦?”海晴揉了揉膝盖,“怎么回事?”
“不出我所料。与压力和解的唯一方法,就是认同它,接受它,承认它。”里尤松了口气,她也在赌,如果赌输了,说不定海晴会当场就被压死,还好她赢了,赢在了自己细微的观察力上,“刚才那些人,背着和你一样的行李,却没有被压倒,我就明白了,那是因为他们并没有试图反抗事实。力都是相互的,越是否认就越是痛苦,很多时候,我们的执念都只是在与自己为敌。”
越用力撞墙,头就会越痛,偏偏很多人就是不信邪,一直撞到头破血流。
就像过去的她一样。
海晴啧啧称奇了一番,又问:“为什么八重垣的考验要出这种题目?这不是初中物理题吗?”
“谁知道呢,或许是为了让我认清自己吧。”
里尤避开了这个话题。她暂时还不想在挚友面前剖开自己鲜血淋漓的内心。她想起了很多事,曾经遭遇的灭族之灾,重拾希望后又被蓝染杀死的不甘,堕落为虚后吞噬掉重要的人的虚无,以及,明明已经失去一切、还妄想做回正常人的天真。
如果八重垣想嘲笑她,那她也绝不会就此认输。
过了许久,她们才抵达那座残垣前。
背着怪物的旅者们皆消失在墙后,就像通过了穿界门那样,前往了另一个世界。
“这就……到了?”海晴还有点不敢相信,不过她早就累得浑身都在发抖了,即使压力减少了大半,原本的重量也足够夸张,现在她的两腿两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吃力。
里尤却没有受到影响,她头也不回地向里走去。
这些东西拦不住她。她知道自己欠缺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扪心自问,她不认为自己是个足够“好”的人——没有集体荣誉感,毫无廉耻之心,对他人的事缺乏积极性,讨厌一切被制定的、却得不到维护和更新的规则。
但她又深刻地明白自己内心的柔软,她不喜欢杀戮,不喜欢破坏别人的生活,能细致入微地体察身边的人的感情,对于认定的责任永不言弃,她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什么可耻的。
这是她过去的经历所决定的东西。曾是人类,曾是死神,又曾是虚的她,能够充分理解任何立场。
那么,不管对面有什么在等着她,她都不会退缩。
“喂!你这么直接走进去,没关系吗?”
海晴的疑问原本被风沙吹散了一半,在她的左脚踏入墙后的空间的那一刻,音色却骤然清晰了数倍。
她愣住了。
是另外的世界,和方才的世界完全相反,这里是一片雪白,白得接近虚无。
不仅雪白,更加神奇的是,这个空间仿佛没有边界,既不是盒子式建筑的内部,也毫无天际线的预兆,难以用言语加以描述。
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压抑的宁静。
“刚刚的空间只是起点,这里才是第一重垣的背后。”里尤仿佛察觉了海晴的好奇,抢在对方发问之前回答,“我想,考验这才正式开始。”
她的语气里并无其他情绪。恐惧,喜悦,振奋,失望,什么都没有。
忽然,海晴发现前方的地面上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位老人。
她是个瘦小干瘪的老妇人。在她视线的远处,她们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孩,老妇人忽然很高兴,因为周围的所有人都对那孩子热情无比,夸他可爱,还使出浑身解数逗他笑。老妇人又看到这个美丽的小生灵像自己一样脆弱,也和自己一样没有头发和牙齿。
她走近那孩子,想对他微笑一下,或是装出一副讨他喜欢的面孔。
可是那孩子却吓坏了,在衰弱的老妇人的抚摸下拼命地挣扎着,尖叫声充满了整个屋子。
于是,好心的老妇人只好重新回到自己那永久的孤独中。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老妇人长得有些眼熟……
“铛——铛——”
这时,海晴猛然看到那座麒麟丸的世界里出现过的大钟。
它还是那样,兢兢业业地进行着倒计时。但剩余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我见过这个钟!在我和内心世界进行对话的时候,见过好多次!”海晴叫道,“难道这个倒计时的意思,是我们领悟八重垣力量的时限?”
确确实实,时钟现在正沉重而庄严地敲响着,每一秒,当它从钟上迸发出来时,都在叫嚣着警告。在人类生命中,只有一秒钟能报告好消息——引起每个人的不可思议的恐惧的好消息。
“衰老。”
里尤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走到那老妇人的身前。
老妇人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接近一样,低沉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我被返回一次的时间,与之对应的是对孤独至死的恐惧吗……”
里尤嘴角的苦笑让海晴有点不解。
“被返回的时间?什么意思?”海晴问。
“我和白哉原本是同龄人,但是在被赤井先生封印灵力之后,我变成了小孩子。”里尤说,“所以我比你们平白多得了数十年的青春,海晴。在人最美好的年岁里,我的时间是双倍。”
海晴保持着倾听的姿态。
明明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在她的眼中却是另一番解读。
重新活了一遍……听上去是非常有趣的体验,可是,对于一个没有先前记忆的人来说,也只是真真正正地重新活了一遍而已。什么遗憾也没挽回,什么利处都没得到。叫她这样度过两遍少年时光又有什么意义呢?
原本完全可以有更简单的办法达到所谓的“重生”制高点才对——如果她保留有记忆,就可以改变很多事了。
里尤接着否定了她方才的措辞:“……当然,这世间怎么可能有平白无故得到的好事。想必这一点会在不久的将来遭到报应吧。不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除去接受之外,别无他法。”
她的话音刚落,那老妇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眼眶凹陷,皱纹倍增,指甲被污秽填满,头发花白,皮肤出现骇人的斑点,最后,她的骨架再也支撑不住她的身躯,老妇人倒在椅子前的空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啊——”
海晴看得有点触目惊心。
“没什么好怕的,这是所有人都会走向的未来。”里尤却异常平静,“如果只是这点代价就想让我止步的话,八重垣恐怕是太小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