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一百零九章 尘封的回忆 罪业 ...
-
“……”
我竭力理清脑内爆炸的思绪。
长姐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以自杀为条件，请求他们无论如何饶过自己的妹妹一命。
她不是因为我的男孩才会对我那么温柔……
她对任何人都一样温柔。
这样温柔的她……为什么会被这种理由……会被这种权力所制裁？是这个灵王宫逼她选择了自杀，还说得那么问心无愧。他们根本不是神，只是一群虚伪的杀人犯而已。
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抗争也是无用之苦。
可是我……
不想这么简单就向这群杀人犯低头。
“不碰巧的是，原以为已经随着她的辞世而消失的鬼刀，居然又在你身上重新出现了……明明没经过继承人的仪式，按理说，是不会再找到新的宿主才对。”赤井的表情严肃起来，“对此的解释只能是，你父亲在被处死前暗中把远山家的继承人改成了你，这把刀才会又寻到你，并借危机之手由你召唤、再度出世。”
……继承人？
对了，在父亲被关押之前，他曾经托付给我远山家的家主印，虽然我没有将其带出静灵廷，而是留在了远山家，但这一继承人的任命可能已经有效了。
真是天大的讽刺。
如果他没有因意识到长姐的不妙境况而改立我为继承人，我便不会有机会继承八重垣的能力；如果我没有得到八重垣的能力，那么长姐用自我牺牲换来的、我的性命，就足够得到保护了。
可是父亲选择了我。我就必须承担家主的责任。哪怕是为此而死。
“我也会……被杀吗？”
我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我不敢相信他们会残忍至斯。他们是灵王的护卫，按理说是这世上除灵王以外最尊贵的人，也经历了足够多的生死，他们会怎么思考这个问题，我根本猜测不出。
“零番队不希望打破承诺。我既然答应你姐姐要保护你的安全，便不想反悔。”赤井似乎是倾向于保护我的那一派，“在找出解决办法之前，你先呆在我的宫殿，食物会有人定期送来。”
我并无抗拒的余地。
赤井把我带到了隔壁的离宫上，然后说要去和其他几位零番队成员商量对我的处置办法，留下我一人坐在阳光下等待。
灵王宫的景色和下界完全不一样，连天空的颜色都不一样，呼吸起来也像在水里游泳一样困难。我没法在这种情况下还悠闲地休息——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就是想睡也睡不着。何况关于我的判决还没下来，我此刻的心情就像夏日焦躁的鸣蝉一样——止不住烦躁的本能。
从这里，压根看不见尸魂界下面的状况。
零番队的这群王族特务……他们是远远地漂浮在天空之顶的高贵之人。
那么，他们在想什么呢？会不会价值观和我们有根本性的不同呢？所以才会那么果断地做出那些残忍的决定。
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吗？
要是一直待在这里，被囚禁下去的话……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与世隔绝的孤独？时间停滞的痛苦？亦或是……
越是烦闷，就越止不住胡思乱想。
过了不久，赤井所说的送饭来的人赶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
“啊呀，比我想的还年轻呢！”
“怎么了，小美人，苦瓜脸可是会让运气变差的哦！”
我抬起头，看见一群年龄各异、身材各异、但都貌美如花的女子，互相嬉笑着凑近了我。她们之中的一个大胸姐姐拿着要送给我的便当，一脸毫无杂质的纯粹微笑，没想到灵王宫还有这么美丽的人。
“你们是……？”我眨了眨眼。
“我们是来给你送好吃的东西的啦！”她将便当盒塞给我，这时我才发现几乎每一个人手上都有一点可以吃的东西，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十分诱人。
“呐，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另一人开心地叫道。
“诶？但是……你们也是零番队的成员吗？”
我有点摸不清头脑，望着她们，大概数了一下人数，至少有二三十人吧。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零番队队员？
刚才叫我一起玩的姐姐用手捂嘴笑起来：“讨厌啦！她说我们是零番队的成员耶！”
她身后的那群女人也一同笑了起来。
“小美人，你眼见力也太差啦！”第一个和我搭话的人甩了甩手腕，一脸得意，“连斩魄刀和死神都分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拥有那把神器的所有权的啊？”
“斩魄刀？！”
我傻眼了。所以说她们都只是斩魄刀的实体？
可是为什么零番队会有这么多的斩魄刀？而且还是没有主人的那种！
这里还真是有很多下界不知道的秘密啊，如果可以的话，至少在被处决之前，我想把这地方从头到脚参观一遍，满足这颗雀跃的好奇心。
“行了，先吃饭吧，不管做什么都要吃完饭才有力气呀！”
双马尾的小姐姐劝我道。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在饭里做手脚了吧……
“嗯。”
我点了点头。
“远山小姐！”
在我打开便当盒的第一瞬，突然有人夺门而入，我吓了一跳，紧紧地护住手里的便当盒，生怕他要来抢走我的食物。定睛一看，竟然是刚刚分别不久的赤井，他的银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显得有些焦急。
真稀奇，能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个相当冷静又对一切拥有掌控力的完美主义者才对。
“啊，差点噎死我了！”我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便当盒，“怎么了，突然跑过来？”
“快跟我走。”
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这是……什么情况……？
“啊？我还没吃完呢！至少让我吃掉这块鳗鱼吧！”
我不好意思描述现在自己所具备的心情。总之就是很复杂。
赤井向我逼近了一步。
“他们的判决下来了。”他说，“你将被处死。”
处死。
心脏停跳了一拍，但很快，它又恢复了起初的运行。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只是在被告知的时刻，依旧有些侥幸心在作祟。
我还妄想着，会不会有可能只是把我关在这里、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就像一个终身监禁的囚犯一样……
至少还能苟延残喘上一会儿。
可是人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逃离的机会，翻盘的机会，获得信任的机会……
什么都没了。
“是吗。”
我低下头去，并无哀痛，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抽走一样，内心空荡荡的，甚至只想再夹一块鳗鱼。
如果直接面对死亡，我可能会害怕，但我不会后悔。因为我相信我目前为止做出的一切选择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最佳道路，其余的东西以我的微薄之力没法改变，既然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也就无所谓甘不甘心了。
能毅然赴死，也是一种保存骄傲的形式吧。
“——我不能接受那个决定。我会带你逃走，要相信我吗？”
然而，他的话语却燃起了我内心对求生的渴望。
逃走……
带着我离开这个不合理的怪圈……
季子小姐在等我，白哉也在等我，还有无限大的世界、未曾知晓的丰饶景色在等我。如果能活下去，将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我为什么要为祖先的过失埋单？
我又不是圣人，更不会坦然接受这明显是他们不想节外生枝而做出的懒政判决。
他的眼神十分认真，看来是真的打算带我逃离灵王宫了。
“我已经没得选了吧！”
我对他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也对。”他也笑了，“即使前面就是地狱，也只能去了。”
“听上去像殉情一样呢。”
“一般人会和初次见面的对象殉情吗？”
斩魄刀们好像看出我俩居心叵测，连忙伸手阻拦：“你们要做什么？赤井殿下——！”
“做什么？当然是和这位可爱的小姐一起私奔呀。”
赤井留下一个狡黠的微笑，转头来到麒麟殿外窗一侧，纵身一跃。
他再次抓住我的肩，我也下意识死死拽紧他的手臂，就怕一个不留神摔成肉酱。老实说，我根本想不到这次他会跳过路线选择，直接原地坠入云端！
从远处看，只见两个小小的人影像掉落深渊的石子一样，迅速穿过十七层壁障，一路向下。
紧张得手足无措的我听到耳边传来赤井的轻笑。
“你可以不必拽这么紧的。”
“我怕你松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无尽的风将我们包围，这次是失重的奇妙感受，我没有来时那么不安，却依旧被这超出人体极限的速度堵得难以说出完整的话来。注意到我的不安，他稍稍放缓了一点速度。
“现在好点了吗？”
“嗯，谢谢。”
但，在那之前。
“那个……”
“什么事？”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我问，我实在很想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根据，“你不是零番队的成员吗？不应该遵守他们的规定吗？这么做了的话，他们恐怕也不会熟视无睹吧。”
连长姐那样的好人都能下得了狠心去逼死，那惩处一下自己的同伴似乎也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事了。
他要是真的带我走，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他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我不明白他帮我的理由。
赤井稍一沉吟，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不想伤害无辜的人。你姐姐被逼死的时候，我就认为那是不对的。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种论调，和我的价值观不匹配。”
“仅此而已？”
“我答应了她要保护你。”他反问我，“还需要什么别的理由吗？”
真是个……正直且任性的男人。
但我很欣赏他这样的性格。
该死，明明他也是间接逼死了我姐姐的元凶之一，哪来的这么多感动。
“——不妙啊。”
他突然往回望了一眼，我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问：“要被追上了？”
“只是时间问题。”
我从他的口吻里听出一分不悦，此后他沉默良久，可能是在估算逃脱的概率。
难道这个人还没预计到救我的成功率就不假思索地把我从灵王宫掳了出来？
……那还真是心大！
“想让你逃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我用我的斩魄刀刺进你的身体、抽取你全部的灵力，这样他们便再也无法追踪到你的痕迹，你也会变成普通人。不过这个方法有风险，你可愿一试？”
在我发愣的隙间，他已经流利地说完了他认为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我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中寻找到一丝安慰。
“如果失败的话，会怎样？”
我很冷静。
那样乱来的方法不可能没有代价。
他也很冷静，显然，他是在考虑过可能性之后才会对我说这种话的。
“可能会死。”至少他看上去不像是在骗我，“成功率究竟有多高，我也不能保证。”
“……”
我将正在乱跳的心脏当作是在下坠的过程中的惊惶，而一时被剥夺了言语。
可能会死……
可能会……
“你害怕吗？”他突然问。
我们已经降落到了地面。这里是流魂街的一角，和我当初遇见他的位置离得不算特别远，这附近倒是没什么其他人，相当荒芜。
我松开了他的袖子。
“不。”我知道时间很紧迫，不容我犹豫，踮起脚靠近他，说，“把刀给我，零番队先生。”
他笑了笑，慢悠悠地拔出了他的斩魄刀。
“……不是零番队先生，是赤井泽夜。”
他将刀抵在我的胸口，我心乱如麻的感觉瞬间平复下来，就好像得到了某种认可和鼓励一般，不再因外界的干扰而惴惴不安。
“我的名字是远山辰也。”我深吸一口气，对他点点头，“希望这不是我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是啊。”
他开始运作灵力，那把刀也随之散发出雄浑的气势，刀尖半透明化，看起来就算是被刺中也不会很痛的样子。
无暇思考更多。我只能呆呆注视着发光的刀刃。
“吾刃即为边疆，万物尽归流放，沉默吧，境界！”
他冗长而像个吟游诗人一样的解放语与他干净利落的始解相去甚远。虽然冗长了点，但还挺有一种风味在。
境界——
和他的结界能力正好呼应，划定灵魂的界限，又体现了他身为零番队一员的超凡才能。
我，喜欢这把刀的名字。
“唔——”
刀尖从我的身体内穿过，确实不疼，相反，还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我的意识逐渐迷糊，灵力也从刀口迅速向外转移，就像被抽走血液的病人一样，渐渐失去了力气。
脑子有点飘飘忽忽的，说不上这种感觉是凶是吉。
我仿佛又看见了那片猩红色的血海，漂浮在血海之上的地狱，以及，无数从血海中升起的陌生的影子，在他们之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孔。和父亲很像。其他人也穿着护廷十三队队长的羽织。
难道他们都曾经是静灵廷的一员？
画面戛然而止。
最后，我失去意识，昏睡在了地上。
世界逐渐与我远去。
“来了吗……”
我隐约听见外面的对话，但我已经睁不开眼了。那是赤井先生的声音。
“赤井。”好像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斥责他，“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为何犯下此等大罪！”
“不，我只是还残留了一点点年轻人的冲劲而已。”赤井说，“给我点时间，我们好好谈谈，如何？”
此后发生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是梦境了。
我沉睡在无底的海水之中，四肢被水温带来的冷意浸透，而离海面上唯一的光源却是那么远，远到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地步。
我……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作者有话说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尘封的回忆 罪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