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子的春天》七宝宝

5、（五）

　　挡子一步一步的向里屋走去，房梁上，笼子里的那只鸟，目光追随着她，口里叫着：“来啦？来啦？你好！”又拍拍翅膀，打了个极响亮的口哨。见挡子要进里屋，这厮又嚷道：“云娘！来客人了！”

　　挡子在门帘下走过，直接进了她感觉非常神秘的里屋。听小伙伴们说，小铺的女人白天从不出屋，总在里屋烧香拜佛，还有的说，她是个狐狸精，专门晚上出来祸害人，小猫说：有一次她上小铺买臭豆腐，趁着老头弯腰从罐子里拿臭豆腐时，偷偷地掀开里屋的门帘边儿一看，发现小铺女人穿着粉红色的天仙般的美丽衣裙，手里拿着一把纸扇，在昏暗的灯下跳舞……伙伴们的话，挡子半信半疑，但是，却更加激发了她对小铺一家的好奇心。今天上午，女人那姣好的容貌，温和的话语，以及那一大包糖果，让这个女孩孤独的心田涌出一股暖流，也让这个六岁的女孩对她产生了深深地眷恋，纵然她就是个狐狸精，挡子也喜欢她……

　　云娘正在给供奉的观音上香，她两手相对跪在菩萨像前，闭着眼睛，神态十分虔诚。

　　挡子静静地站在一边，乖乖地一声不出，两眼定定地看着云娘。她感觉云娘比那个白瓷人儿还好看，只是——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脚，又看了看女人那露在裤脚外的一对金莲，心想，她的脚咋那么小哇？都没有自己的脚大。一时竟笑出了声……

　　女人闻声睁开眼，看见挡子两手插在衣兜里，正在那里偷偷地笑哪，连忙扶着香案站起身来，一面笑道：

　　“小鬼头，咋不说话?吓了我一跳！”

　　挡子把兜里的钱拿出来，放在炕上，说：

　　“我妈说过，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女人把挡子抱起，让她坐在炕沿儿上，把一个装着瓜子、花生的笸箩放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拍拍她的小脸，笑着说：

　　“糖是我送给你的，婶儿也不是外人。”

　　见挡子背着小手，目光坚定，云娘笑着从一堆零钱中拿了一毛钱说：

　　“好吧，我收下!”接着，又把其余的钱重新塞进挡子的衣兜里。

　　“嗑瓜子儿吧，随便玩！”说着，她在一张八仙桌前坐下，摸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点着，吸了起来。

　　“小姑娘，几岁了？”她问。

　　“六岁。”挡子一边看着满墙的黑白照片，一边回答她。

　　所有的照片上，照的都是同一个人——云娘。

　　“哦……”女人点点头，她吸了一口烟，然后又徐徐地吐出几朵薄雾。

　　“你认字吗？”她问。

　　“一点儿。”挡子走到一个柜子前站住了。柜子上面有一个长着大喇叭的四方盒子，她想伸出小手摸摸它，却又缩回了手。于是，她转身看着云娘。

　　云娘见罢，把烟往烟缸里一按，笑着,摇摇摆摆地走过来，抱她坐在柜子上，说：

　　“不要紧的，想看就看吧！这是留声机，会唱歌的。你看——”说着，她拿起一张圆圆的东西放在上面，那圆盘就转起来了，随后，一种挡子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音乐轻柔地响了起来。挡子吃惊地看着这个神奇的物件，她激动极了，感动极了，有一种整体都在提升的感觉，她小小的心房渴望被人爱抚，她望着云娘轻轻地呢喃：

　　“婶儿……”

　　“哎!”云娘答应着，就像了解挡子的心声似地，慈爱的把她搂在了怀里。两个年龄相差悬殊、经历截然相反、只见过一面的人，就这样伴随着天籁之音相拥着……

　　“云娘！云娘！”老头在外屋一叠声的喊了起来：

　　“快出来！马科长来了！麻溜的!”

　　云娘的脸突然变了色，她垂下眼睛，把挡子从柜子上面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