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忘川》莫道萧瑟处

4、情动

　　命运总是难以掌握，原本清平的世界被战争打破了。皇帝携着皇亲贵胄仓忙南奔，待到回京之际，举国已是满目疮痍，民生凋敝。

　　这一年，小忘川收起了眼泪，不再自怨自艾的躲在自己那小小的龟壳里。她学会了坚强，明白了自己命定的使命究竟是什么，与天下百姓痛失亲友相比，自己的那点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她着盛装跪拜在父皇的脚下，接下了和亲的圣旨。当她转身最后一次凝视父皇那苍老的容颜，失约的眼泪熬不住内心的艰苦，溢满双颊。小忘川悲伤的告别了生养自己的故土，带着倾国的嫁妆，嫁入了庭院深深的后宫，同时也嫁给了从不会对她含情脉脉的权术。

　　后宫沉浮，生命如蚁。小忘川始终冷眼看着后宫的争斗，她不欲害人，但也不容他人害她。就在反反复复的阴谋阳谋的比划里，多情的帝王总爱在小忘川被宫人误以为失宠之际，翩然而至，于是一场场犹如闹剧般的争宠在九重天阙的皇宫中上演了。

　　面对着皇帝百玩不厌的捉弄，小忘川总用五分力的配合。最后，说不清是有情还是无情，年轻的帝王终于愤怒了：“你的眼睛里到底装着谁？你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

　　小忘川笑了，笑的是如此的凄凉：“身为皇上，有美女无数，何须在意他人眼中是否有你。”

　　年轻的皇帝怒了，将小忘川压至床榻，又是一翻翻云覆雨的折磨。而后，他在小忘川冷漠绝望的眼神中夺门而出，不知道是在扣问自己的有情，还是在审问她的无情，那种微妙的变化总是隔在二人中间，薄薄的，似有似无的影响着他们。

　　贴身婢女将自家娘娘的喜怒哀乐都收进眼底，奉上一杯茶水，细声地劝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只要娘娘您多顺从皇上，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以后诞下皇子，那还不得呼风唤雨。”

　　小忘川笑了，笑得看不见眼底的波动：“我是一个受尽诅咒的人，生生世世不得最爱。我宁愿他认为我无情、无心，我也不愿让别人再尝试我痛苦的诅咒，看尽我可笑的一生。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我，只不过是红尘中挣扎的一缕轻烟。当大风来临，我只能随风而逝，没有幸福，没有未来。”

　　殿门外静立的皇帝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原来，最可笑的是自己。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读懂她眼底掩藏的绝望。一开始的自己只是气恼她欲擒故纵的把戏，完全将不可一世心高气傲的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谁曾想，她不是不爱，而是不能。她没有摄人心魄的容颜，没有甜美如春风拂面的声音，没有矫揉造作的承宠，只有淡淡的掩藏在卑微下的芬芳。此时的帝王，脑海中充斥的是她的声音，弥散的是她的笑脸，心疼的是她的无可奈何。恍惚之间，爱意涌动在心海中，原来自己是如此的在意她，原来自己根本就离不开她。帝王推开殿门，在殿内二人诧异的目光中走了进来。婢女识相的退了下去，静谧的气氛中涌动着不一样的情思。皇帝揽过小忘川小小的身躯，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缓缓用力的啄着她甜蜜的双唇。

　　“皇上！”

　　“叫我萧。”

　　深情的凝视倒是让小忘川忘记穿上以往的伪装。两眼的对峙中，皇帝终于不耐烦的在小忘川的耳边蠕蠕说道：“叫我萧。”

　　“萧……”

　　“乖！”说着，环住小忘川的纤腰，低沉的说道：“朝华，好好爱我，我也好好爱你，好吗？”

　　室内竟是无语的寂静。帝王看着小忘川转动噙泪的双眼，将额彼此相靠的问着：“难道朝华不愿意？”

　　“臣妾，臣妾……不配。”小忘川的泪夺眶而出。

　　帝王吻着她含泪的双颊，一遍遍的诉说着自己的深情：“朝华，不要在意那个诅咒，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以后有我在，没有人能伤你。”

　　“皇上，你根本就不懂，那是无能逃避的诅咒。千万不要爱上我，我也不要爱上你，要不然，我们会不得好死，我们之间是没有好结果的。”小忘川哭的更加的伤心，颤抖的身躯徐徐地从年轻帝王的手中滑落到地上。泪湿衣衫透，情恨两重天。

　　帝王蹲下轻拍着小忘川瘦弱的后背：“朝华，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害怕。究竟是什么。”

　　小忘川缓缓抬起头，喃喃地说道：“我本是天上忘川河中的一条小鲤鱼，名叫忘川。为报答紫薇大帝的救命之恩，我为奴千年，却不想被人冤枉，受到九世轮回的诅咒。千年来，八次轮回，我终不得所爱，凄凉终老……这一世，无论你我怎么努力，也难逃命运的安排。我累了，倦了，不想再用心了……皇上，不要爱上我，我们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朝华，你只是我的朝华，不是忘川，只是我唯一的朝华。”帝王将小忘川拥入怀中，缓缓抱起，走入内室：“你爱的人是你口中的紫薇大帝吗？”

　　“是……”

　　“是他诅咒的你吗？”

　　尘封的记忆再一次被撕裂，小忘川颤巍巍的说：“是。”

　　“忘记他，你对他只是单纯的报恩，不是爱，不是爱。”

　　小忘川的爱，再一次被否认了，她用力的捶打着帝王的胸口：“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是，就是这样。”帝王强硬地封住了小忘川的嘴，狠狠地咬了她一口：“就是这样，你对他无爱，只有感激而已。不要再想他，不要再管那个该死的诅咒，那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不是，那是真的，真的是真的。”小忘川将头埋在帝王的胸膛，低低地哭诉着：“我没有一世是得到过幸福，那诅咒真的是真的……这一世是我最后一世，过完这一世，我就将烟消云散，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小忘川了……再也没有了！”

　　“朝华，我的朝华，忘记他，爱上我，好吗？朕以后只对你一个好，只爱你一个，我们一起击破那个诅咒，好吗？”帝王将小忘川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接着自己也躺在了小忘川的身边，轻轻地拥着她起伏不定的柳腰。

　　小忘川出神地凝视着浅黄的飞幔，良久没有言语。也许他是对的，自己对紫薇大帝的只是报恩，只是千年来的习惯。可是，为何会心伤？为何？为何？帝王翻身压住小忘川，伸手拢了拢她耳鬓的垂发，擒住她软软的双唇，许久才放开：“朝华，你到底答不答应？”

　　小忘川终被他唤回了神情，低垂着双眼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当帝王快要绝望的时候，耳边传来小忘川低压的声音：“皇上，你为什么要爱我？”

　　帝皇喜出望外的看到了希望，一字一句的吐出自己的心声：“因为你值得朕爱。我爱你的没心没肺，我爱你忧伤的表情，我爱你最真实单纯的笑脸。所有的一切，都是朝华给我的，你是我唯一的朝华。”

　　小忘川沉默了，后背渐渐地被帝王的双手掌控了。帝王低伏下自己的身子问道：“朝华，给朕生个小太子吧。”

　　小忘川愣了，没想到皇上会说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迟疑良久说道：“好。”

　　帝王欣喜地拉住床头的被子，猛地一下盖在二人的身上。

　　宫灯如魅，是什么在低语着未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