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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绞杀小能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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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皇上的面,皇后反倒不好说了,支支吾吾的,拿着帕子擦眼泪,委屈到极点。
队友控场,吴兰赶紧发挥,“不过是婆媳拌嘴,哀家说了几句不大受听的话,皇后难免伤心。”
皇帝轻轻一笑,“这有什么,寻常人家也有牙齿碰了舌头的时候,都是一家人,就有一两句话不对,笑笑就过去了,皇后也不要小题大做。”
皇上明显是来拉偏架的,句句偏着太后,皇后不服气的抬头,“可是太后说……”
“她说什么了?”皇帝还是带着笑。
可皇后看着皇帝的眼神,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皇帝亲手扶着皇后,笑容不变,“皇后大度,既然觉得不好出口,那也就不必再出口了。”
皇后低头,含糊应是。
送走了皇后,皇帝转头默默盯着吴兰。
吴兰坦率认错,“哀家不该那般说她。”
她也低着头,所以并看不清皇帝的表情,半晌只听到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还好落星姑姑机灵,叫人寻朕过来,不然今日这事,你要如何收场?母后说话也忒促狭了些。”
吴兰继续认错,“皇后受了委屈,哀家让人预备赔礼。”
皇帝摇摇头,“算了,皇后现在心里不定怎么咒你呢,别再生出风波来,朕去安抚她吧。”
“国丈乃是首辅重臣,在朝中举足轻重,不得不多顾及一些。”
皇后出身的赵氏,百年世家清流,门下弟子无数,所以皇后作妖多年,很有底气。
吴兰觉得很抱歉,皇帝其实登基不久,朝堂未稳,后宫又出了丧事,他本就分身乏术,她今天还扯了后腿。
尤其皇帝袖口微乱,进门时气息不稳,应该是得了信就过来……欸?
吴兰才发现不对,乾清宫距离慈恩宫说不上远吧,也不是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到的,“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皇帝揉揉眉心,“王清彻查阿寿的事,查到了旁边,请朕过来定夺。”
阿寿是大皇子的乳名,他刚生下来的时候瘦弱得像小猫一样,皇帝怕养不活,就给起了这么个名字,只不过现在听起来却格外刺耳。
慈恩宫在东六宫,这里几乎没住新帝的妃子,何况还是旁边,就只有慈和宫,而王清是皇上自幼的心腹,敏诚太后在的时候选的贴身太监,皇上要什么他就会查出什么。
吴兰瞬间就猜到皇上是想在谁的身上做文章。
但是陈贵太妃不会杀死敏诚太后的血脉,她若是有这样的念头,多少年前就可以对皇上下手了。
吴兰知道这一点,也知道皇上知道这一点。
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此刻需要的不是真相。
吴兰甚至在想,如果她都知道是皇后所为,那皇上是不是更早就知道了?
吴兰怔怔的看着他,看到皇上自己都察觉到了异样,“母后怎么了?”
对上皇上的眼睛,她无所谓的笑笑,“只是觉得先帝也有靠谱的地方。”
他为你选的妻子,也算是你的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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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小白兔来看吴兰,带了一堆东西,满脸歉意,“臣妾来晚了,臣妾本来在延庆殿陪着淑妃的,出来才知道太后您病了。”
吴兰看看天色,这是待了一小天呀?!
莫非以小白兔的智商水平,和疯子格外聊得来?今天吴兰算是预知了大皇子之事的结果,就多嘴问了一句,“淑妃还好吗?”
“挺好的,”珍妃给出相当肯定的回答,“只要没人抢大皇子,哦,就是那个枕头,她就很好说话。”
“臣妾陪着她哄睡了大皇子,走的时候她还对臣妾笑了呢。”
珍妃对自己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太后是知道的,臣妾得宠,又没读过什么书,有时候听不懂她文邹邹的说什么,她就挺看不惯我的。”
珍妃认认真真的算半天,“说起来,臣妾和她认识三年了,还是头一回看见她笑呢。”
最后盖章定论,“她疯了比不疯的时候可爱多了。”
说完珍妃才想起自己为什么到慈恩宫来,“哦,太后娘娘,您身体还好吗?”
吴兰吃下盘子里最后一块桂花糕,“凑活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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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的事,渐渐“水落石出”,吴兰“卧病在床”,并未亲眼目睹这场风波,也无需她亲眼目睹,自有人争先恐后的为太后送来各路消息。
王清能干,刚查就有了眉目。
先是将大皇子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带到了刑过堂,那是宫里太监宫女受罚的地方,吴兰没把人送去过,可是听老嬷嬷们嚼舌根,说那不是人待的地方,便是有能出来的,也会自己了断了不肯活着。
据说进去的宫女太监都分别关到小屋里,给上许多通便的吃食,却不给马桶,等到人忍不住的时候,找一帮老太监过来盯着人如厕,别管什么铜筋铁骨的,当时心气就散了。
这算是个见面礼。
吴兰只觉得毛骨悚然,不敢再听。
总之,进了刑过堂,肯说出有用的话,就许痛痛快快地死了,多少人进去吐得干干净净,求的就是这个。
几个乳娘刚进去就开始哭诉,都说大皇子身子弱,她们晚上从来不敢开窗户,那天窗户也是关了的还检查了,晚上大家都睡得沉,不知为何早上起来却打开了。
这话一听就有猫腻,王清把几个乳娘的住处翻得底朝天,最后在一个姓杨的乳娘包袱里翻出个带着催眠效用的香囊来。
杨乳娘一看就说是周淑妃身边的沉香送她的,她俩一向交好,说大皇子喜欢这味道,她才带了。
沉香也在刑过堂,两个人对着招供,生怕谁比谁慢了。
乳娘说这东西就是沉香某年某月某日送她的,谁谁谁谁是亲眼看见的。
沉香说送是送了,但里面没乱放东西,谁谁谁谁都能作证。
除非淑妃身边已经让人安插成筛子,否则这两个人说的就都是实话。
就在胶着的时候,刑过堂有个积年的老嬷嬷看出这香囊被人极精巧的动过,这样的手艺,得是司绣局的出身。
于是司绣局的姑姑也被卷进来,认真看了半晌说,以前教过个徒弟叫小莲的会这手,可是后来被分到先帝妃嫔身边了,时间久,不记得是哪个,也不知道是不是改了名字。
王清又生怕别人不关注这事似的,浩浩荡荡的带着人去内官局查,翻出旧档,终于核对出小莲被分到当时还是昭仪的陈贵太妃身边,改名叫岁和,现在跟随到慈和宫是二等宫女。
司绣局有个宫女又“恰好”想起来,前几天岁和来挑选过丝线,正对得上香囊的颜色。
王清将种种证据呈到皇上面前,皇上勃然大怒。
斥责了王清。
“陈贵太妃乃朕之庶母,秉性温良,其子勤王,谦恭有礼,母子二人皆是朕至亲,怎可如此恶意揣测?”
吴兰对了下皇上说这句话的时间,差不多就是落星请他过来当救兵的时候。
合着这是生怕别人没听见他说这句话,跑人家家门口表演的?
反正王清铩羽而归,出门就继续追查。
又是十分“恰好”,周淑妃宫里有个小宫女受不住刑,说岁和之前找过她,起初许了她许多银子,她不敢应,谁知隔天又抓了她家人,她没法子,才偷偷换了香囊,又开了窗户。
岁和听见小宫女这样说,便要撞柱,“恰恰好的”被人拦下,几番用刑之后终于说出“陈贵太妃不满皇帝登基后多番打压,意图大位,若是皇帝无子,便可兄终弟继。”
而小宫女的家人,就被关在勤王城外的庄子里。
种种证词,严丝合缝。
王清十分给力,短短一天故事线从零刷到一百,有杀机,有手法,有证据,已经是剧本杀里可以直接投票的程度。
皇帝在后宫之中几次三番不忍看王清递上来的证据,只是派御林军封锁慈和宫还有勤王府,让这对母子二人闭门思过,不愿再做责罚。
于是王清在“被逼无奈”之下,出于忠心,第二天早朝时,“擅闯”朝堂,状告陈贵太妃和勤王谋害皇子,意图不轨。
被闭门思过的勤王不在朝上,但是深知自家女儿做了什么并可能怀有嫡子,必须把锅推给勤王的赵宰相在,还有没了皇子外孙淑妃女儿疯了这波政治投资血亏的武国公也在。
两个老头一文一武率领自己的小弟向勤王阵地发起一波又一波攻击,超常发挥,完美落幕。
勤王的团队血战之后不敌,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家被推塔。
皇上在“万般无奈”下,不得不下旨将勤王削爵,为此“十分难过”,一改之前在朝上阴阳怪气的态度。
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志在皇上还没来得及咳嗽时就送上润喉糖,在皇上还没来得及打哈欠就献上枕头,在皇上还没给陈贵太妃和勤王定罪之时,先给他们掀个底朝天。
陈贵太妃在先帝丧礼上不够哀痛,乃是大不敬。
勤王府中骄奢糜费,得查。
陈贵太妃用度几乎比肩太后,是为逾规。
勤王门客众多,疑似结党营私。
到后来……勤王的三表妹,陈贵太妃的远房侄子,勤王家下人她六姑,陈贵太妃奶嬷嬷儿子的小外甥……
这些吴兰已经懒得听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大厦将倾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
此时距离大皇子身亡,也不过才两日半的功夫。
皇帝的整个绞杀计划,迅猛快捷,重若千钧,吴兰甚至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早就在心里演习过无数遍。
自皇帝登基就悬在陈贵太妃和勤王头顶上的这把剑,终于要一寸一寸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