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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枪(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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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冷僻的马道,但这一带的土壤肥沃,又近河流,所以树木常青,陌上也常繁花簇。
边筱君见路边开着丛小野花,欢跃地跑过去俯身下来看,花朵外围是大片的丁香色,里间用一圈皊白作缀,镶着最中心的一点官黄。
暴晒下也展丽颜,边筱君不知道这是什么花,虽然样子相比她从前看的花算是普通了,不过此时很应她的心情。开心地撷了二三朵放进百宝盒,便继续往前走着。
即便边筱君因为顺利的出逃十分喜悦,也倍觉精力充沛,但无奈日头太大,她也确实向来是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再如是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的路,她就累得走不动了。
找了棵荫蔽很广的大树,边筱君放松地坐了下来。解开水囊喝水,后悔该将那把团扇也拿上。
抱着百宝盒,边筱君感叹这条行道居然那么偏僻,她都走了这样久,别说希望碰上个大点的队伍载她一程,连寸人烟马影都没见着。
她的软筋散能管保那些人十个时辰无法动弹,药劲下去后短时间里也不能行为大动作,追倒是不担心他们追上,只是她也并不想沿着本途去到涪城,还是得找到人问路的……
幸哉幸哉,边筱君前一刻还在如此忧恼着,后一时就在林前见到了一队载箱的人马。他们的人数不少,还拖载着许多大箱子,看起来也像是大户人家的工夫。
边筱君兴奋地跃起,提裙跑到人马前面截住他们,兼以笑吟吟地问道:“几位大哥,请回离这边最近的州郡除了涪城是哪里啊?”
带队的两个人显然被她惊呆了,全队的人都被她惊呆了,两人愣了半晌,才咯噔道:“你问我们路?”
这些人反应怎么那么奇怪???边筱君心里打上了几个大疑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位大哥目目相觑了少顷,那个人又反问道:“小姑娘,你知道赤煞堂么?”
边筱君摇头。
连着他们身后的十几个人都在此刻放声大笑起来,像瞧傻子似的看着边筱君。
边筱君被他们盯的浑身不自在,不禁后退了一步,心想这些人真是蛮怪的,不该来找他们问路的。她渗渗地道:“不说就不说吧,我找别人问。”
说完边筱君就不安地转身要走了,谁知道她一步都还没跑出去,就被人从后抓住了肩领。边筱君双手一抖,脊梁骨登时发出一阵寒。
抓住她领子的人绕到她身前,神情诡秘地朝她笑着说:“小妹妹,你跑什么呀?不是要问路么?”
边筱君用力拍掉他的手,忍着心惧,瞋目竖眉地道:“那你倒是说啊!”
边上几个人看见她凶横的样子,居然笑得更大声更放肆了。边筱君终于觉得事情不对劲了,拔腿就要跑,但她哪里跑得掉。
后面的人走出队伍,五六个摩挲着下巴朝她围过来。其中两三个的脸上竟都带着刀疤,边筱君的步子往左又往右,最后被逼得原地打转。
“要去哪里?哥哥们领你去。”
过来后这群人的目光和神情变得更加猖狂,摸着下巴不断地上下打量她。边筱君眼中渗出恐惧,慌忙地去开她的百宝盒。
但这些人不是对她毫无防备的护卫和轿夫,边筱君的手才搭上百宝盒正面的扣钮,她怀中的百宝盒就猛然被一个人掠了过去。边筱君伸臂去抢,但随即又斜过来两个人挡在了她面前。
抢她盒子的刀疤脸掀开盒盖一看,全是些粉蓝荷包,嗤屑一笑,随手就将那盒子抛了出去。
边筱君眼睁睁见着自己的珠钗缨囊一霎间全泻在了路边的尘灰里,恨不得立刻就上去把那个人撕了,但她现在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五个人把她堵在中间,其中有两个公然抹起袖子就朝她伸手,边筱君瞳孔猛一缩,尖锐地叫道:“你们干什么!!!”
尖叫声震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白,边筱君都分不清有多少人在笑,又听见掺着讥谑有人说:“干什么?你不知道?”
有个人一把抓住边筱君纤细的手指,又有人按向了她的肩膀,边筱君恶心得就要反呕,她疯狂地撞开了一个人的围禁,拼命地往来路上奔。
狂奔中边筱君才真正感受到她这一刻心跳的有多快,她害怕得就快要哭出来了,可身后那些人狂浪的笑声还响在她的耳畔。
那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追到了边筱君身侧,他们明明能一下抓住边筱君,可他们都不。三个人就不快不慢跟在边筱君旁边,放肆地朝她笑。
边筱君一下子就崩溃哭了出来。
他们玩够了,才一脚绊翻边筱君,架着她往后拖。边筱君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种地方偷跑的行为有多愚蠢,但任她反抗得觉得手脚都要断了,也没起任何效果。
她憋回哭腔,用威胁的声色狠狠道:“放开!你们知道本小姐是谁吗?!你们都想死吗?!!”
这时拖她的两个人放手了,边筱君抽泣着翻身与他们对立,其中一人邪邪笑道:“你是谁?”
边筱君护着膝怒吼道:“我爹是楚国的御史!我是堂堂御史的女儿!你们胆敢动本小姐一下试试!!”
嘶喊完这句话,边筱君以为自己终于安全了,可谁知道她身前的几个刀疤脸却更狂狷地笑起来:“你爹是御史?老子还是太上皇帝呢哈哈哈哈哈……”
“我爹真的是御史……”边筱君的双臂再次被他们拽住,她不可置信地在地上剧烈挣扎,还是很快被拖回了顿车的地方。
任边筱君平常的胆子再大,这时候也忍不住大哭:“来人呐!救命啊!救命啊……”
“小妹妹,别叫了,荒郊野岭的,没人!”
边筱君抵抗间痛苦地闭上泪眼,就在一人搓手即将触上边筱君脸庞时,一杆一丈二尺的淬银长.枪贯雷斜下。
长.枪划裂襟前衣裳疾刺入刀疤脸的鞋尖,他当即瞪着目倒倾了回去。
从长空飞下的伟岸一影握住长.枪,他持.枪的气势磅礴,枪.身一挑一翻,边筱君只感觉钳制着她的两股力量瞬间消失,转而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边筱君以为是落到了另一个痞贼的手上,愣滞一秒后再次猛力地拍打踢踹起现在环着她的这个人。男人不由皱了眉,在她头上冷冷道:“不想死就别动。”
是一把沉厚而微带哑的嗓音,边筱君陡然睁眼,向上望去。男人带着一副冰冷的银制面具,从薄唇上方一直将大半张脸覆额罩住,其下仅可见留着青茬的颏颔弧线美好。
男人携着边筱君一跃而起,细长而尖锐的枪.刃扫向身围几个匪氓的胸膛。枪过处衣布尽平,血如涌泉。
几串鲜血交织着飞过边筱君的眼前,她差点控制不住喊叫出来,眼睛里像被血色浸没了,眼花缭乱中都不清楚那些血有没有溅在她身上。
倒下的几个人连兵器都未拔出,站在后方的痞贼见这情形,全骇得双腿打颤,扔下运集的箱子和手上刀锐,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这一幕不单吓到了那群匪氓,也把边筱君吓得双目瞠圆。她还陷在惶恐和懵怔中时,男人已放开她走到了被丢下的箱匣前。
男人用枪.尖一挑,翻开的箱内全是白花花的亮银,他拿出其中一锭,转过底面一看,底部印着年限大字。连继翻过多箱多锭皆是如此,这是官银。
这时,他听见身后柔柔婉婉的一声唤:“英雄……”转过身,是一脸可怜兮兮望着他的边筱君,虽止住了眼泪,眼圈却还是红红的,吸了吸鼻子喊他。
男人放下银锭,“什么事?”
边筱君双眸闪闪,崇拜地道:“你好厉害。”
男人愣了下,什么都没答,偏过身是准备离开的形势。
“等等!”边筱君急切地跳了两步过去紧抓住男人的袖角,道:“你带我一起走吧。”
男人沉峻的目光一投下来,边筱君立即畏得松了手。依然是没有言语,但意识到男人下一步的行动还是要走,边筱君赶忙再换了一副表情,擦了擦眼角,语气更加娇弱地说道:“英雄,你看这荒郊野岭的,要是你不带我走,万一又遇上方才那样的地痞流氓,我一个小姑娘……”边说还边眨巴眨巴眼睛,又挤出两颗圆滚的眼泪。
男人深邃幽冷的瞳眸盯住边筱君楚楚可怜的脸庞,毫无感情地道:“知道这里是荒郊野岭,还跑来?”
边筱君咯噔住,半晌才嗫嚅道:“我……我是迷路了。”
男人听不明意味地凉凉笑了一声,说:“迷晕一车的轿夫亲卫跑出来,于是迷路了?”
“你!”边筱君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脸色瞬间由故作的绯红转成了羞恼的通红。
男人不再理会边筱君,握着枪直越过了她,但边筱君没肯放弃,又跳了两步抢到男人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他,急说道:“我可以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而且就算是……可是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了呀,危险得不得了、况且我脚也扭到了!”
男人有些不耐烦地挡开边筱君的手,冷冰冰地道:“那就在这里等你的家丁找到你。”
“不是……诶、喂!”男人走的毫不留情,比那群匪贼还头也不回,边筱君又气又怒,不甘心地对着他再喊道:“你回来!喂!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在这里不走了!喂!!!”
“过分!”男人的高大身影越走越远,边筱君愤愤地一跺脚,马上又疼得抱着脚跳起来。
没办法,边筱君只能自己一瘸一拐回去拾她的百宝盒。近见那几个被面具人一枪.刺死的痞匪时,边筱君强忍住怵然,但仍在打着哆嗦。
这些人血溅了一地,还流的四处都是,边筱君的百宝盒在那一侧,想过去拿还要跨过他们的尸血。边筱君又在心底暗骂了面具人许多遍,但百宝盒不能不要了。
单脚跳不远,边筱君作最后一跳时,还是难以避免地蹭到了一点血渍,她难受地直激灵,再骂那个面具人几遍。
宝贝荷包们落土又落灰,边筱君憋屈地拭着她的钗饰和缨囊,偏偏她最喜欢的那个荷包上污浸的土渍还擦不干净了。想到这满腔怨忿也没有人可说,边筱君蓦然生了阵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