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华录》晏山01

5、闻人己

　　太华侧卧床榻以手撑着头，看着这个上了车又手足无措的少年，笑着说：“陛下想什么？”少年听见她问，有些忸怩的开口:“朕这样......是否于礼不合”。
　　“陛下是王，想如何便如何。况且，”她看着那少年额上的薄汗，自玉兔手中拿过玉骨团扇，对着少年轻轻扇动，“陛下还小”。玉兔与东海俯首默默退去帐外。
　　七月的中州夜晚的风也是温热的，然而太华公主的幔帐中却清凉如水，莲台香炉中飘起一缕细细的烟，闻着像是雪落松枝，沁人心脾。少年闭上眼偷偷深吸一口气，彷如坠入一个关于冰雪的梦境。面前的少女自冰雪之境而来，因为畏热，穿着时下中州贵女最喜的陵光绸，裁剪别致，露出大片的肌肤，黑发松松挽起，大概因为行路艰辛，面色苍白，曜石一般的双眼安静的注视着他。
　　她突然问道：“陛下还热吗？”少年摇了摇头“殿下车中十分凉爽。”太华便微笑着垂手揭起了一块底板，少年诧异地瞪大了双眼。原来车内底板与外壁之间有宽厚厚的夹层，此刻夹层中盛满了冰，虽然化了些许，但还是渗出丝丝凉意。看着少年惊讶的神情，太华仿佛满足了某种恶趣味一般，心中舒畅了许多。
　　车内一时寂静。
　　待朔方军再次列阵护卫太华公主车驾左右，众人才看到了仆仆而来的西山君。等候了一天的众人立马将他围得水泄不通，头昏脑涨的西山君脑袋更嗡嗡，西山君夫人挤入人群，扶着他肩膀，免得他肥硕的身躯被众人推倒。西山君看见夫人如蒙大赦，抓着夫人的手便不再放。闻人己清了清嗓子，众人便安静下来，看着他走到西山君面前，一板一眼的行了礼，问道：“公主怎么今日入城？君上为何不传消息来，我等也好做准备。”
　　西山君哭丧着脸“我......本君带着人一去便被那公主的车夫赶到最后。公主说不喜吵闹，我只在车外拜见，在后面慢慢跟着。刚开始几日还能递些消息出来，后来公主不知为何突然决定改道，将我的人全打散了，这帮北地......”他痛呼一声，看见西山君夫人竖眉似要张嘴，便赶忙说“公主难以适应炎热气候，白日便寻阴凉处歇息，太阳落山方才赶路。且公主喜静，他们的马包了皮毡，行走无声，也无人与我交流，每日闷在马车里，如何送出消息？”西山君夫人看着他憔悴的脸色，知道他不是说谎，便将他扶着走出人群。
　　听完此言，众人叹息，青阳氏的凤公主再金贵，若是先王仍在......闻人己面上戚色一闪而过，复又恢复平静。他早已料到今日局面，在先王与公子们薨逝的时候。
　　西山君本是先王最不受宠的公子之一，算是现在君上的叔父，若非王室凋零，出迎太华公主的事也轮不到他。他本就是听了夫人的话自己请命，想趁此结识太华公主，然而青阳氏的珍宝岂是那么容易接近的？这些天之骄子......太过靠近便是谄媚，太过疏离便是不敬。真想将他们的尊严有朝一日狠狠地踩在脚下啊......
　　“闻大人，闻大人。”后面有人追着喊。
　　闻人己转过身“何事？”
　　那人匆匆一礼，原来是一位阿监，他顾不得将气息喘匀，急忙道：“大人快......快进宫看看吧。太华公主将带来的三千朔州军都带进宫了”。
　　“陛下呢？”闻人己连忙反问。
　　阿监低下头“陛下，陛下还在太华公主的车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