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研究室》孤月清寒

7、第七章

　　尹思远更加沉默了，像是已经决定了什么事，他不说，下属也不敢问，穆青刚心里知道，却也没有说出来。所有的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穆青刚也没有再去问申请是否批复的事，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尹思远当时的语气是答应了自己陪他重新审查的要求，于是他就在等待，等待和他一起揭开谜题。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不了解尹思远了，或者说他们之间没有因为穆青刚将称呼由“尹sir”改为“思远”而变得亲密到相互之间没有秘密。
　　就是在尹思远说要写申请的第四天，穆青刚去了停车场才发现忘了拿车钥匙又回来了，无意间的一回头就看到审查室的门缝里透出了些许的灯光，不由有点莫名的紧张，轻声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的人在咳嗽，熟悉的声音让穆青刚在那一刻顾不得其他，急急推门冲了进去。
　　“你进来干什么？”尹思远听到了穆青刚开门进来的声音，冷冷地问道。
　　“你准备干什么？”穆青刚此时根本忘记了他们之间上下级的关系，不但不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反问道，屏幕上的进度条已经开始缓冲，便知道他瞒了自己申请批下来的事，这让穆青刚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是失落？是担心？还是对方对自己不信任的愤恨？
　　尹思远的声音缓和了一点，也许他也有点心虚，但口气依旧冷然：“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出去！”
　　穆青刚看到屏幕上正在连接MR数据库，知道在尹思远面前发火没有好处，于是换了恳求的语气说道：“不要独自一人，我说过要陪你的！你也答应过的！”
　　“我没有答应过你这件事让你参与！这是机密的调查，还请穆青刚督察出去。”尹思远站起身来，指着审查室的门冷冷地说道。
　　穆青刚知道自己此时不能这样就放弃，一旦现在妥协了以后自己肯定会后悔，一想到这里穆青刚不顾后果地上前一把抱住了尹思远的身体，力气大得根本让尹思远无法挣脱，一遍遍地说：“让我陪你，让我陪你。。。。”
　　尹思远放弃了挣扎，索性闭上了眼，感受着他怀中温暖的气息，缓缓地开口：“这是我必须面对的事，我不想再逃避，我不应该逃避的。我不想把你拉进来，不想再有不幸的事情发生，请你离开，我求你离开。”
　　那带着恳求的声音让穆青刚心里说不出得难受，却也没有忽略对方不正常的体温，换上了温柔地像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说道：“我会一直陪你的，思远，你是不是头晕？你发烧了啊！我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听到这样温暖的话语，尹思远才意识到自己的确已经很没有力气了，静静地靠在对方的怀里，有些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半天没有说话。就当穆青刚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轻轻推开了穆青刚，起身把系统关闭，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
　　“我送你回家。”
　　“麻烦你了，我现在不适合开车。”
　　穆青刚突然笑了笑，道：“巴结长官的机会求也求不来，麻烦什么？”
　　尹思远嘴角微微一动，道：“你什么时候拿我当作长官？”

　　第二天，报纸上出现了一条令九研所有的人无法接受的消息——原来的同事王玲自杀了，而报纸上新闻的标题是《九研程序员自杀，不堪窥视他人秘密的罪恶？》。
　　九研的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看着报纸发呆。
　　尹思远进门后环顾了一圈，缓缓地说道：“上级让我们查看王玲的大脑。”
　　窗外的天阴沉地很，仿佛有着浓郁的悲痛，一如现在第九研究室的会议室里众人的心情，他们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会看自己同事的大脑记忆，这是一个大家都不太能接受的现实，不同于以往听到死亡后公事公办的心态。
　　“王玲生前信奉一个教派，叫“神的摇篮”，上面很在意这个组织，希望我们能从王玲的大脑中提取相关的信息。”从尹思远的话语中还是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声音有些低哑。
　　华英从尹思远的手中接过了案件资料，看了一眼现场的照片，有些哽咽地说道：“一般坠楼自杀的人都会头部着地而亡，王玲却是在坠楼落地的瞬间保护了自己的头部，她一定有什么秘密想让我们看到。”
　　“她当初还那么不喜欢这份工作。”靳驰野带着些许苦笑，摇着头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愿去看自己同事的大脑。”
　　王玲——穆青刚想起了照片上那个有些木讷的女人，在那一瞬间也被大家悲伤的情绪感染了，昨晚成功劝说尹思远的好心情低落了下来。
　　“怎么又是自杀？！”老陈的声音其实不大，却因为会议室比往常的安静，所有人包括坐得最远的穆青刚都听到了这句话，几乎是反射性地抬头看向尹思远。
　　尹思远轻咳了一声，似乎在压制某种情绪，然后说道：“开始吧。”
　　在审查室大家收藏了自己的悲伤，开始了工作程序。
　　随着系统的启动、缓冲。。。。大家聚精会神地盯着工作室了硕大的屏幕：一个男人抱着孩子说着什么，大家都认识这就是王玲的丈夫，婚礼很多人都参加了。
　　“这是死亡前三分钟的场景。” 正在操作的靳驰野汇报道。
　　“就算不是我的孩子，你也永远是孩子的母亲啊！”屏幕上的男人神情凄然地说道：“他不能没有母亲的。”——穆青刚复述道。
　　“孩子？”
　　大家愕然。
　　这就是王玲心里的秘密——孩子不是自己丈夫的，仅此而已？
　　“驰野，回放！”冷静的命令。
　　屏幕忽然闪硕了起来，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接着是偌大的个集会场所，有很多人。。。。。。图像不再是连续的，而是闪烁不定。
　　“怎么回事？”
　　“回闪么？”
　　“不是，好像是程序出了问题。”
　　“驰野，是大脑出了问题么，是思维混乱还是连接问题？”
　　“都不是，好像是病毒发作。”
　　屏幕上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图像，只有一个单词如数码流似地滚动—“GOD”。
　　“停不下来了。。。”驰野满头的汗，他的“情人”什么时候这么别扭过！
　　“去切断电源。”尹思远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靳驰野冲进了机房，几秒种后审查室里一片黑暗。
　　不一会儿，审查室又亮了起来，靳驰野靠在机房的门口，带着有些无奈的语气说道：“强行终止了，大脑会被自动冻结；不过第一次出现这种事情，修复还是要花费一些时间的。”
　　“会是谁干的？这个系统不是号称完美到没有漏洞么？”华英不解地问道。
　　“除了我、尹sir和老陈，没有人能侵入并植入病毒。”靳驰野靠着桌子，思索着。
　　尹思远在思索中，突然抬起头说道：“还有一个人！”
　　“谁？”大家异口同声地问道。
　　“王玲！她原来是这里的程序员，如果她动手很容易植入这个病毒程序，并控制它的潜伏期或者触发数据。”
　　众人不说话了，因为这是一个无法辩驳却也无法接受的现实。
　　“驰野，老陈留下修复系统，青刚和天地去见见那个教主，英姐你去见见王玲的丈夫吧。”安排完工作，尹思远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了门，尹思远靠在了门上，慢慢地滑落坐在了地上，不知道是身体的原因还是心理的原因，他突然觉得好累，觉得他所带领的“九研”在某种力量的推动下正在向一个未知的方向走去，而自己有些力不从心。

　　“气死我了！”林天地一进办公室的门，就把包泄气似地摔在了桌上，不意外地又打翻了东西，不过这回却没去收拾，抱起自己的杯子先灌了一肚子水浇火。
　　“小师傅，你不用和自己过不去吧，干嘛那么在意那个教父的话？”
　　林天地有些怒不可抑地不自觉地放大了声音：“哎呀哎呀，你没感觉到那个人的眼神么，还说“小姐，你真漂亮”！恶心死了。”
　　尹思远听到了林天地的抱怨，也从自己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出声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林天地也没注意，遍顺口答道：“他还说你们每天都窥视别人脑中的秘密，感到很罪恶吧！”说完，才发现也许自己这样对上司说话不合适。
　　“是吗？”尹思远冷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把对那位教父的调查写个报告给我，不要站在这里无谓的埋怨！”

　　系统是在傍晚的时候恢复的，靳驰野摸了把汗，笑道：“真是个别扭的孩子啊！”
　　“这回这个病毒是清除了，真不知道什么人把主意打到九研上了，恶作剧么？”老陈靠在椅背上。
　　“看来早就有人打我老婆的主意了啊！”靳驰野笑着说道：“我要看好才可以！”
　　“好了么？”尹思远推门进来问道。
　　“嗯，暂时是可以用了，可是还有一个发现不知是好是坏，通过这次检查我发现系统程序里有个后门漏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要花一段时间来仔细检查。”
　　尹思远听了这话有点惊讶，如果不是这次病毒事件，还不知道MR系统还有后门漏洞，被人侵入盗取数据都不知道，这件事事实上很严重：“叫大家先过来查看王玲的脑吧，也许能找到线索。等这个案件完了重新地检查一遍，找出存在的问题，进行修复。”

　　王玲的记忆被一点一点的回放着，一切的谜底都将揭开——不喜欢“九研”的工作，总有窥视别人隐私的罪恶感，为了寻求心里上的解脱加入了“神的摇篮”，被“教主”注射药物后□□后怀孕，带着愧疚结婚生子，收到署名GOD的恐吓信婚姻受到威胁，在MR系统中植入了一个恶作剧似的病毒程序后辞职，之后极度地精神抑郁直到自杀。。。。。这一幕幕场景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王玲从楼上跳下后的回闪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带着笑容的尹思远、慈祥的老陈、知性的华英，甚至包括温柔的齐刚。
　　当屏幕一片漆黑时，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喉咙紧得难受。
　　“老陈，写报告吧，侧重写“神的摇篮”的情况，直接提交调查科进行调查吧，这次病毒攻击的事先缓一缓，我们先自己调查一下相关情况。”尹思远交代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青刚，去看看去！”华英向穆青刚使了个颜色。
　　穆青刚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你们不觉得这个案子很奇怪么？你们说那个教主是什么目的？用这种方法挑衅我们么？”林天地愤愤地开了头，留在办公室的人立即开起了小会。
　　“要说挑衅，还有跟气人的，昨天我那开发游戏骗钱的同学告诉我一件事，把我气坏了，他说无意之中进了一个叫做“爆头”的网站，那个网站竟然是以反对九研为主题而存在，里面管理员的ID用得还是GOD。”靳驰野也有些气愤地说道。
　　“啊？还有这样的网站？”林天地依然很激动：“什么嘛，他们知道什么？凭什么反对九研存在？他们知不知道九研帮多少人找到了凶手，解决了多少案件？！”
　　“现在的人，思想都很偏激，又言论自由，这样的事情不要在意。”老陈出言劝慰道：“不过这个网站的名字好奇怪，“爆头”，呵呵，要真是头爆了我们就省事了，再难查的案子也交不到我们这里来。”
　　“我是觉得这不是巧合，如果那个教主不是所谓的GOD,会不会恐吓王玲的GOD和办网站的这个GOD是同一个人。”华英像是想通了什么，分析道：“也许就是出于报复或是挑衅的心理才策划了这个行动，那个教主不是也很反感咱们么？也许他也是这个网站的成员，GOD通过这个教主知道了王玲的身份和身上的丑闻，觉得可以利用，就计划了这件事？野人，能查到网站创建者的地址么。”
　　靳驰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昨晚听那家伙说了之后就立即去找，找了一夜，什么痕迹都没有。”
　　“难道被信息搜查科的同事发现，强行关闭了？”老陈乐观地说道。
　　“也有可能出了王玲这件事后，怕人查到，那个GOD自己暂时关闭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天地突然皱了皱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思远？”老陈不确定地问道。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华英摆摆手，优雅地换了个坐姿，说道："九研的反对者从来没有少过，青刚说，他最近好像要重新查齐刚的案子，这样的事等弄清楚再汇报吧，现在就不要打扰他了。”
　　“他要复查小刚的案子？能行吗？”老陈担心地问道。
　　“上面的批复都下来了，思远决定的事我们能阻止得了么？”华英也有些无奈地说道：“不过，这一次青刚会陪着他，不会有事的。”
　　“但愿这一关他能熬过去！”老陈想起了初见尹思远时，他脸上阳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