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是康熙》火海凤凰

6、味同嚼蜡的满汉全席

　　啥是满汉全席呢？顾名思义，就是满族、汉族所有好吃的，包括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树上挂的、藤上结的、土里埋的、湖里长的，等等动植物；煮的、蒸的、煎的、炸的、炒的、烹的、拌的，凉的、温的、热的，等等；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所有好吃的大荟萃。
　　林晓蕾眼巴巴地瞅着一道道菜流水一样的送上来，香气熏得她口水都要滴出来了。面对着一盘盘、一锅锅、一碗碗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哪怕是意志最坚定的减肥人士，这时候也会敞开了肚皮先吃饱了再说。你想，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一碗泡面加两块小点心的林晓蕾，她能不饿吗？她能不想大快朵颐吗？她能不对着满汉全席流口水吗？
　　但是，苍天呀，她在心里哀嚎！为啥她的手抖呀抖就是拿不动筷子呢？她恶狠狠地左手掐右手、右手掐左手，心里怒骂：别抖了，行不行？能不能给咱三百年后的人挣个面子呀？别一股小家子气上不了台盘的蠢样，行不？
　　唉，这能全怪她吗？想她从小到大活了二十年，虽然也算见过些大世面，参加过几次同学婚礼，在五星级饭店吃过几次饭，大小运动会的开幕式也亲临现场看过那么两次。但是主席台却从来也没有机会上去过！想她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得过一次作文比赛的一等奖，当校长点名让她上台领奖状的时候，她紧张得腿肚子都抽筋了。最后，奖状还是旁边的同学帮忙代领的！
　　以她如此“出众”的过往经历来衡量，她想不抖也难呀！偌大的御花园里，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周围一群群衣着靓丽的宫女来回穿梭着，上菜、布菜、添酒、打扇。两溜桌子摆下去，大小二十多位皇子每人一张，二十多张桌子在满园烛火中摇曳出富丽繁华的贵气。大小阿哥们身上穿的、脖子里挂的、腰上别的，无不显示着威严华贵。就连那刚刚才会走路的最小的小阿哥也被教养嬷嬷带了来，在最末一张桌子后面一本正经地坐着，彷佛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小散财童子。
　　身旁的老康再一次和蔼可亲地问她：“丫头，你怎么不吃呀？难道没有一道菜合你的口味？”
　　“不，不是，就是还不太饿。”林晓蕾硬着头皮扯谎。
　　老康对着站在她身后的宫女示意：“把这些菜撤下去，给林姑娘重新布新菜。”
　　“是”宫女动作麻利地将林晓蕾桌上满满当当几十碟，从各式菜色中夹出来供她吃的美味佳肴搬走。随即另有几十个空盘子送过来，那可爱的小宫女便尽心尽意地又在新上的菜色里面，每样替她取一些。不一会，几十个盘子又满满当当的摆在她面前。
　　口水啊！林晓蕾一边哀叹，一边咽口水，一边用眼睛偷偷观察底下两溜阿哥。为啥说是底下呢？因为她和老康的桌子是在正前方，也就是首席，而且她还坐在尊贵的康熙陛下的左边。就连太子殿下的桌子，也还在她下面左边打横摆着呢！
　　俗话说的好，左为尊。她好歹念了几年古文，这个规矩她还是知道滴。老康这款待的规格，恐怕是招待国家级贵宾所用的了！
　　右手第一位的大阿哥，除了略有些不满之外，倒没有什么其它表情。左手第一位的太子，开始时被惊了一跳，随即恍然大悟似地明白过来，只时时用一种热切的、好奇的目光瞅着她。其余曾经见过面的阿哥们，都用一种猜疑的、防备的、探究的复杂眼神炯炯有神地向她行注目礼。那些未曾见过面的大阿哥们，则用一种惊讶的表情来迎接她的偷窥。至于那些滴溜溜大的小阿哥，则忙着吃喝玩乐了，没空搭理她。
　　在满园各式探照灯密集的炮火攻击下，林晓蕾真是如坐针毡、度秒如年呀！
　　最善于洞察人心的老康同志，此时也只顾着乐呵呵地享受父子欢聚的天人之福，貌似一时半会也注意不到她真正的需求。
　　酒过三巡，从太子开始众阿哥一个个上来为康熙敬酒。因为这顿饭吃得实在有点诡异，尤其是被尊为国宾的那个姑娘，虽然坐在贵客的位置上，康熙老爷子却没有当众介绍她的来历，以及今天吃这么隆重的满汉全席的原因。因此众阿哥虽然心里诧异，嘴里却不敢多问，只管向康熙老爹敬酒。至于贵客吗？就抱拳行一行礼就算完事。
　　四四党、八八党把康熙老爹、太子、大阿哥的一举一动、神色往来、视线接触等等，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每个人心里都像开了锅的沸水，咕嘟咕嘟地翻个不停。这么重要的人物，他们居然连她姓甚名谁都还没有搞清楚，真是失策呀失策！
　　康熙老爷子心满意足地放下玉杯，然后亲切地问林晓蕾：“丫头，你看我这些阿哥们如何？”
　　啊？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晓蕾的脑子还围绕着面前香气扑鼻的美食佳肴打转，一时反应不过来。阿哥们如何？当然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啦！
　　“丫头，你说如果我饶了你的性命，你就用大清朝最最有价值的信息来交换，你该不会忘了这句话吧？”老康和蔼可亲的笑容下，隐隐约约的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听了这话，林晓蕾完全清醒了。清醒了的她立刻进入高度警觉的备战状态，只是这种状态让肚子饿得更厉害了！怎么办？怎么办？康熙老爷子的记性怎么这么好哇？自己这两天啰里啰嗦的说了那么多话，他记住哪一句不好，怎么偏偏记住了这句话！
　　于是她挤出笑脸，连忙表态：“怎么会呢？就是借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在您老人家面前撒谎呀！”
　　“很好！”老康点点头，“丫头，你知道我最忧心的是什么事情吗？”
　　当然是皇位继承人的问题了！不过她可没有这么傻，主动去接这砍头的话茬。她崇敬地看看身边这位富有天下的人物，以一种崇拜偶像的神态恭敬地拍龙屁：“皇上是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天下第一圣人，自然是忧国忧民、时时刻刻记挂着如何将江山社稷治理的更好！”
　　“前无古人后有来者？”老康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丫头，你是古文学得不好，还是故意说朕的子孙都如朕这般勤政？”
　　她汗一个，您老也太多情了吧！我说的是您子孙里还有一个乾隆勉强能跟您拼一拼，您咋想到“子孙都如朕”这样的美事上去了！心里如此想，嘴里却麻溜的冒出一串奉承话：“当然是您的子孙都像您一样啦！您这么圣明，您的子孙谁不想着像您学习呀？！”
　　“你这丫头呀！”老康摇摇头，脸上的笑容稍减，“朕想知道，等朕百年之后究竟是哪一位皇子继承了大统？”
　　当当当当！问题来了。林晓蕾忍不住朝四阿哥的方向看去，却正对上四阿哥那双清寒的眼睛。仿佛掉在冰凉的水里一样，一股寒意立刻从背上窜到四肢百骸。她急忙转过脸，眼问鼻、鼻问口、口问心地垂着头，不敢再四处张望。该怎么回答？这满园的人，个个都能影响历史的走向，随便哪一个都有能力改写清朝的历史。自己该怎样回答才能既让康熙满意，又不会影响既定的历史方向？
　　“丫头？”康熙加重了语气，催促她。
　　“皇上，您的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林晓蕾急忙说道。
　　“这个朕自然知道！”康熙骄傲地说：“只是朕想知道谁是最优秀的！”
　　“皇上，人无完人，只有更优秀，没有最优秀！我想皇上是想知道谁更合适吧？”林晓蕾摸摸鼻子，继续打太极。
　　康熙听了她的话，不由得一怔。是呀，自己的儿子个个俊逸非凡，才能出众。自己时常想若是这个能这样一点就好了，那个能那样一点就好了！总是恨不得将所有的人都教训得没有任何毛病，挑不出一丝错事才合心意。人无完人，没有最优秀，只有更优秀！多好的话呀。他心里一宽，看向儿子们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宠溺。
　　“皇上，您的儿子个个都很优秀，随便哪一位都能继承您的衣钵。只不过真命天子只有一位，您担心的是怕把皇位传错了人吧？”认命地继续忽悠吧。
　　“是，”康熙点点头。
　　“其实吧，我建议您不用担心，因为既然是真命天子，他必定就会显山露水。有句话不是说吗？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再抢也没用！”
　　听了这话，康熙默然不语，只用手拿着酒杯出神。一名宫女执着酒壶立在他身后，见他酒杯空了，便小心翼翼地上前添酒。谁知道康熙手一拂，正好打在酒壶上。那小宫女手一抖，酒便洒出来流了一桌子。那宫女的脸色霎那间死灰一样惨白，她扑通一声跪下，头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呀！”她惊恐地求饶。
　　康熙脸色一沉，指着她怒骂：“大胆的东西，你以为朕仁慈就不会杀你吗？若连倒酒都不会，朕要你何用！来人，拖下去砍了！”
　　几个御林军一拥而上，拖了那小宫女就走。热闹的歌舞升平中间，只偶尔听见那小宫女一两声惨呼：“皇上开恩啊！奴婢知错了，皇上饶命啊！呜呜呜。。。。。。”
　　李公公急忙上前小心谨慎地将桌上的酒渍揩干抹净，然后陪着笑容说道：“皇上，刚才那小宫女是正黄旗阿诺蓝大人家的闺女。她年龄小还不懂伺候，这也怪老奴没调教好。奴才也请皇上赏奴才几板子，才显得皇恩浩荡、圣主英明。”
　　康熙想了半日才说：“阿诺蓝可是朕亲征葛尔丹时，为朕挡了一箭的那位？”
　　“是，就是那位阿诺蓝。若不是他，皇上的龙体当时就要受苦了！”李公公弯着腰，脸上的笑容恭谨而不夸张。
　　“既然是他，就饶了他闺女吧！改打几板子，教训教训就是了！”康熙随意地开口。
　　“喳！奴才替阿诺蓝大人叩谢皇恩！”李公公欣喜地叩了几个响头，然后如风地去了。又过了一会，带着那小宫女来康熙面前叩头谢恩。
　　这一切看得旁边的林晓蕾胆颤心惊，本来哆嗦着拿不动筷子的手，竟然奇迹般地不抖了。为什么呢？横竖都是死，何不做个饱死鬼呢？想到这，她这只猴也不去看那遭遇城门之火的鸡了，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伸手抓起筷子直奔自己看了好久的美食大快朵颐地、风卷残云地吃起来。
　　等老康把杀鸡骇猴的戏码演完了，转头一看，额上不禁冒出几条黑线。这三百年后的人，思维果然是不同一般啊！居然在皇威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泰然自若地吃东西！这跟他想象中的噤若寒蝉、垂询之下立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状态，差太远了吧！于是，他无语地盯着那个吃得毫无形象的“贵宾”。。。。。。
　　眼馋肚里饱的林晓蕾食量其实不大，很快她就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对上满园的目光。嘿嘿，我知道我是焦点，但是你们也太直接了吧！不懂得含蓄点偷窥吗？她眼一瞪从太子开始，一个个回瞪过去。众皇子反应不一，有的不好意思地挪开目光，有的鄙夷一笑，有的亲切地向她举起酒杯，有的恼怒地会等她（这主要是指十四）。
　　眼睛瞪得有些酸了，算了不瞪了。她收回目光，看看旁边一直注意着她的老康。心里忽然恶念一转，NND，你不是想吓唬我吗？好呀！看咱们谁能吓得了谁？
　　“皇上，我不是故意卖关子不肯说，而是这事情太重要了，关系着大清国的百年国运，关系着几百年后整个中国的历史走向。您想，如果有人回到秦朝告诉秦始皇，胡亥继位之后的所作所为，我估计秦始皇二话不说就会把胡亥、赵高、李斯推出去砍了！防范于未然嘛。可是砍了他们，谁来做皇帝呢？扶苏那是众口一词称赞的有贤德的大好人，若是他当了皇帝，秦朝或许要多传几代。那样的话，汉朝从哪里来？刘邦、项羽这些人还怎么建功立业呢？甚至，咱们大清还怎么能从关外进入这富庶的中原，进而开创鼎盛的太平盛世呢？”林晓蕾拿出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态说道。
　　“这。。。。。。”康熙语塞。
　　她接着说：“皇上，我只能告诉您，您百年之后继位的这位阿哥，是位非常非常合适的人选。他比您还要勤政，武功方面虽然没有建树，文治方面却是面貌一新。他革除贪腐，让那些昏庸的官吏闻风丧胆、夜不敢寐。古代圣贤形容太平盛世，总爱用道不拾移夜不闭户，您的这位阿哥把大清治理得真如圣贤们所说的一般。”
　　“真的？”康熙大喜，“若果然如此，朕百年之后也心安了。”
　　“是真的！我岂敢骗您？！只不过”她停下来，不由自主地向四阿哥的方向看了一下，“只不过，您的这位阿哥是个没福的，只在位十三年就去世了。”
　　“什么？”康熙脸上的笑容凝住了。
　　“而且，去世的原因据说是因为操劳过度，心血耗尽，油尽灯枯。”
　　“胡说！朕有这么多儿子，个个都是上山打虎下海捉蛟的好儿郎，岂会让他们的兄弟操劳过度？难道他们都是吃闲饭的？”康熙沉着脸反驳。
　　“哼哼，”林晓蕾冷笑两声：“就是因为您的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所以继位的那位阿哥才会操劳过度！而且操劳过度累死的，可不止他一个！您另外还有两个儿子，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英年早逝滴。。。。。。”
　　“难道说。。。。。。”康熙震惊地看着她。
　　林晓蕾耸耸肩，无声地动动嘴：谋反！
　　啪的一声，玉杯竟被康熙生生捏破了！“是谁？竟敢如此忤逆？”他咬着牙问道。
　　“皇上，您别动怒！”她忙忙地安慰：“我早说了，您千万不要寻根究底。要知道真命天子岂是省油的灯？那些假龙假凤怎么会是他的对手？您那继位的儿子虽然没福，可是他却有个好儿子，您有个好孙子！”
　　“这话怎么讲？”康熙脸色稍霁。
　　“您那孙子在位60年，活了80多岁，一辈子吏治清明。大清国的太平气象比现在不知道还要好多少倍！那真是祥瑞尽出，万国来朝。您孙子和您后世并称康乾盛世！那可真是每个中国人的骄傲啊！”
　　“果真如此？朕的儿子不争气，竟然有如此贤明的孙子？”康熙的脸色终于转晴，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众阿哥，“只是不知是朕的哪一个孙子？”
　　林晓蕾止不住汗一个，这老康还真是不一般的执着。她傻笑：“皇上，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不要太费神了，况且您的这个孙子呀，可是您平日里十分喜欢，非常亲近的。总之，您不要担心皇位继承的问题。大清朝的皇子皇孙没有一个是懦夫，历代皇帝没有一个是昏庸的傀儡。这多亏了您平日教育有方啊！再说了，真龙天子的命数是定好的，到了一定的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才会显露真面目。您若一定要知道，难免平日里就会对他另眼相看，到时候恐怕真龙还来不及飞天，就先被假龙假凤压制死了。”
　　“你这丫头说的在理！”康熙一仰头，一杯酒被他一口干尽。他神色恍然地坐在那里，儿子们离得远远的，热闹的欢声笑语似乎隔了一层什么似的，总也传不到这正席上来。
　　她顺着康熙的视线也看向热闹处，原来是十三阿哥和十阿哥在拼酒，一众阿哥们都在旁边起哄说笑。想到他们不久之后的结局，她禁不住有些意兴阑珊。从来都有奈何生在帝王家的悲叹，眼前这些人只怕也是在享有说不尽的荣华富贵之时，也要承受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痛苦和折磨。若非如此，那日本的太子妃怎么会年纪轻轻的就有忧郁症呢？
　　“丫头，我那些儿子们的结果如何？”康熙有些惨然地收回 。
　　“玄武门事变，唐太宗给兄弟们的是快意的一刀，也不见得有多少痛苦。您那真龙天子的阿哥，给他兄弟们的是钝刀切肉式的精神折磨。气量小的，早早就升天了。气量大的，等您那孙子一登基，立刻就恢复了威风八面的荣耀。真正被诛杀砍头的，也就那么一两个而已。”她懒懒地回答。
　　康熙默默地喝着酒，不再往下追问。他睿智的脸上高贵的威严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暮年老者常见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