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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最是倾城不是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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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片杏花如雪乱,染了一地莹洁,整个长安城细腻精致的宛若女子初妆。
颜错记得,三年前她来到长安时也是这样的景致,而那时的颜错便是如斯的景致亦无法比拟的绝色,一点胭脂痣,两抹桃花色,一静一动俱是氲出江南的绮丽。
颜错擅舞,至水月坊的第一天,只一曲便轰动了整个长安,而柳如非则是在第三天出现的水月阁,颀长的身形,青色的长衫,手中把玩着一柄时下公子们出门俱不离手的折扇。老鸨儿眼力见儿好,一眼便瞅见了那腰间的上好羊脂白玉,于是,并没有像对待寻常家公子那样百般刁难换得千金投掷才罢,而是直接便引进了颜错的胭脂阁。
如此便成就了他们的初遇,只是直至三年后的今天,颜错仍不知这改变她一生的相遇到底是缘还是孽。
颜错也许一生也不会忘记,当柳如非推门而进时,随着从容步伐飘然而动的那一袭青衫,还有那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眼眸,似冷漠似戏谑。只是在触到颜错那清艳而无瑕的脸容时,闪过一瞬类似错愕的神情,快的几乎让人抓不住。
“江南的女子果真是绝色倾城!”
这是柳如非对颜错说的第一句话。低沉的嗓音,似笑非笑的表情,颜错觉得她的心在那一刻突然颤动了一下,就像是落雪抚花般轻颤,又像是山谷回音般迂回不绝。
也许从那一刻起,颜错的心中便种下了那棵叫做柳如非的种子。
三年,颜错在水月阁呆了三年,他们也认识了三年,这期间,柳如非并不经常来,到是隔上三五天会让人送上一些丝匹珍玩,初时,阁里的姐妹见着这些虽暗地里妒忌一番,但明里总不会说什么,还会时不时的拿些贴已的东西百般讨好,只是时间长了,明眼人看出来柳如非似乎并没有娶她过门的意思,便会经常明处暗处说些冷嘲热讽的话。这些颜错均不放在心上,倒是贴身的丫头小桃有点看不过眼,时常会替她回两句嘴,一般这个时候,颜错都会摇摇头,笑笑,然后依旧练她的字。
是的,颜错在练字,颜错之前的字写的并不难看,只是之前的她好写楷体,那一手簪花小楷,曾是江南才子们争相而得的至宝,其实,颜错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这个习惯,只记得有一天柳如非无意间看了她的字,眼光一顿之后,稍稍提了一句,像你这样的女子应该适合写行体,流畅洒脱却不失隽雅。于是,之后,颜错便开始练开了行体。每日必练,从无间断。尽管从那以后,柳如非再也没有提到这件事情。
柳如非从来不会和颜错讲述他的事,颜错也从来没有问过,因为在颜错心里,柳如非就是柳如非,他不会是任何人。所以时至今日,颜错依旧不知道柳如非的家世,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叫柳如非。颜错有时也觉得自己满可笑的,这样一个人,相处三年,至今都未看透过,却能一心一意的等待,等待着一年中屈指可数的几天。
其实,颜错不是不想问,问柳如非自己在他的心中到底算是什么,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给咽了下去,她怕,是的,她怕,从小到大,她看惯了人间的世态冷暧,经历了世人眼中的酸甜苦辣,还有什么可怕的,可她就是怕,怕听到那些自己承受不了的话语,甚至怕看到那深邃眼中的冷漠一撇。她怕,怕在她看来弥足珍贵的三年纠缠在那人眼中是那样的无关紧要。所以,她不愿问,她宁愿糊涂着。
今天,是柳如非要来的日子,早在两天前,就有他的手下前来通知过她,而小桃则早早的捧来了衣锦坊的新衣,为她精心的梳妆打扮起来。颜错看着镜中的女子,眉似远山,眼若横波,鼻若玲珑,唇若朱丹,尤其是眉间的那点胭脂痣,似一点菱花花瓣,艳丽中尽显妖娆。
“小姐真美!”小桃不无羡慕的赞道。
“是吗?”颜错淡然而笑,站起身,玉白色的纱衣衬托着她完美的曲线,步履轻移,纱衣无风自动,如莲般优雅,似水般柔美。点点杏花从半开的雕花木窗中飘落进来,颜错伸出手接过,轻软如鸿,显然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水嫩,只有莹白中伴着的一点清香,还在召示着它曾经的繁媚。
是的,她还是美的,就算经历了这三年的岁月,她的容貌依旧如初到时的那般完美。所以,这三年中,即便柳如非的态度一直这样不冷不淡,若即若离,老鸨也依然不敢为难自己半分。但青楼阁院,迎来送往,当年华老去,容颜不在的时候,自己还能剩下什么,还能依靠什么。
不知怎的,望着手心中凋零的花瓣,颜错突然觉得有一丝凄然,一丝烦乱,人们常常把容资出众的女人比做花,但又有谁真正明白,在这样的年代,女人似花的地方不是她们的容貌,而是她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