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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囚笼 ...
你能逃出红色囚笼,但你能逃出爱的囚笼吗?恨,由爱而生。
01
19世纪末,美国西部,红色沙漠。
这是一位面容坚毅的游侠,虽然年轻,但饱经风霜的脸颊已看不出未成熟的稚嫩。
几年前,他是一名真正的牛仔——每天帮助父亲养牛放牛的男孩。也许是厌倦了重复而乏味的生活,他开始转型,变成一名行侠仗义的侠客,即延申含义上的牛仔。
不,不,行侠仗义只是个委婉的说法,能让游侠这个称号散发英雄的光芒。可英雄也是要吃饭的,不果腹哪有力气干活。如果给这个职业一个学术性的职称,那么你可以称其为咨询打手。
顾名思义,当一个委屈的少妇想要教训她傲慢的丈夫时,或者还不起巨额债务的老赌棍想雇佣一个保镖保护自己潜逃,抑或是高利贷人想要警告屡次拖欠的顽固客户——以上情况发生时,像这位牛仔——汤姆——这类人就会收到邀请,去完成恐吓或是施展拳脚的任务。
作为一个打手,他很另类的注重咨询,不像其他牛仔有钱就赚。包括询问雇主的佣金、任务的难度、对方的背景等等,钱少的他会想办法加价,时间紧的得付定金,要入室盗窃抢劫的需要先支付全额金币,任务难的他会找借口托辞,如杀人放火、刺杀□□等。他还想留条命玩久一点。
可能你们也发现了,汤姆不喜杀戮。但作为一个地道的西部枪手,他起满茧的手上也有不止两条人命。这些亡魂多数是他坐在酒馆喝酒时威胁到他性命的醉鬼,嚷嚷着要到户外决斗,或是在他脸旁摆弄着肮脏的手枪。挑衅过了头,他就只能先手干掉惹事的人,因为当危险来临时没有能容纳你思考的分分秒秒。还有一条人命比较特殊。
在他的故乡松果镇,有一个他心心念念的漂亮女孩,满腹诗书,恬静优雅。但这样的人总免不了流氓地痞的骚扰,甚至危及前来阻止肮脏事情发生的老父亲。
汤姆守株待兔,趁那个流氓喝醉后再次来到女孩的家时,他毫不留情的从帆布袋下抽出雷明顿M1858左轮,拨了一下击铁送走了那个讨厌鬼。但他不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平常的闲汉,死者的舅舅是一名□□成员,能随时捏爆他冲动的头颅。于是在散播决斗而死的消息后,他和老父亲连夜坐马车逃离了他熟悉的故乡。亡命之旅也就此开始。
这不,前几天他接到了一个委托,说要去瓦伦丁镇和他当面详谈,报酬高达400美金,这对年轻的牛仔来说可是这辈子就丰厚的资金。有了这笔钱,他就能接济老父亲,让他不必在炎热的铁匠铺里受苦受累,还能把他心爱的女孩——德洛丽丝接出来。
他带着这个满意的想法,快马加鞭往瓦伦丁镇赶去。
02
看着这个只有两条缝隙的铁窗,我的内心早已不像七个月前那样喷薄出愤怒的血液,如今已击不起一丝涟漪。
我是一个囚徒。
我不是那种被严厉的父亲关锁在家,或是怕出去惹是生非而被限制自由的小屁孩。我的意思是,字面意义上的囚犯。
深处在只容得下两架小床长度和等身高度的小隔间内,脚脖子上带着镣环,手上也时不时会被带上手铐。今天的运气比较好,只有脚镣,而我的手可以自由活动,如果这可以称之为好运的话。
囚禁我的这个男人,是一个长得又高又胖的老男人,一嘴浓密的络腮胡让我忍不住想点根火柴引燃它。他经营着一个非法枪铺,因为年轻时的持枪闹事被永久禁止获得执照,所以他连面包店都开不起。但他总有鬼办法,贿赂来贿赂去,找人办了张假证明,稳定的收入可以让他用金钱控制警察,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疯狂的男人,为了他死掉还是失踪的儿子,将我抓来这个囚笼,让我像水缸里的乌龟一样无能为力。精神变态是我对他最为准确的评价。他总是和我讲起他那亲爱的儿子,以前是多么多么的温柔体贴,又是怎样把送报工作做的很好很棒,最后又是什么回不来之类的屁话,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重复的话他讲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我只有一天的记忆似的,而我不耐烦的态度丝毫没有让他的“每日工作”放弃。
对于手铐,他采取“戴一取一”的方法,即每隔一天我可以享受双手解放的自由。有一天我戴着手铐,无聊地计算着用餐时间等待他的到来。大概四五十分钟后,沉重的地下室门打开,微弱的光直射入这个密室,光柱上的胶粒可见度很高。他用粗壮的手将角落的桌子拉到我的面前,把手中的铝盘放下,上面夹杂着面包、果酱、鸡蛋和烧得炭黑的培根。
我拿起叉子佯装进食,实则对他发动了突然的袭击。但我的叉子还没举过头顶便被他的大手打落在床上,铝盘从桌子上震动,食物倾洒了一地。我想快速绕道他的身后,用手铐勒住他的脖子使其窒息,但这个“完美的”计划因为脚镣的限制而中断,我只是呆呆地在他面前像炫耀自己的银手镯一样摆弄着铐环。他并没有被我滑稽的动作逗笑,神情中夹杂着无奈和愤怒,简单地拾起叉子和餐盘后他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等等来收拾。”他叹了口气,似乎焦急大于愤怒。
“但你就别吃午饭了,省的吃饱了撑的。”好吧,他还是很生气的。
尽管饿了一下午的肚子,但我在精神斗争上不失为一种胜利,胜利的标志便是他不再和我将那些关于他儿子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熬到了晚上接近凌晨,我不断抗议的肚子才迎来了美味的裹腹餐。
尝到了精神胜利法的甜蜜果实,我逐渐对他开始言语的进攻。
他为我送上了早餐,分别是两个软面包、一根香肠和一杯牛奶,我能很明显地看出这牛奶是前几天留到现在的,只是经过草草加热杀菌便来到了我的嘴旁。
“天啊,你也喝了这牛奶吗,怎么一股酸屁味。”他不予理会。
我斜眼看了他一眼。“怎么,你偷喝了我的牛奶还不承认吗?快承认吧,你的进气口和出气口是不是反过来的,说不定你现在就在放屁?”我挥了挥手驱赶并不存在的臭味。
“不要再用这种把戏了,孩子,你不如省点力气好好想想你昨天干了什么。”他给我展示左手手背上的咬痕。
“你这是被哪条狗咬了,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吗?”
他叹了口气,准备起身离去。
“嘿!死胖子!别再这样无视我的话!你他妈给我解开脚镣放我出去!我看起来想你他妈那该死的儿子吗?!像吗?他是死了不成?!”我强调了一遍,“他是不是死了?”
显而易见,我激怒了他。“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他咬紧牙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他那野狗低吼般的威胁根本吓不倒我,我若无其事吃完餐盘上的所有东西,喝完牛奶后做出了一个干呕的动作,掐着自己的脖子仿佛中毒般不规律地抽搐。
他直接无视我的嘲讽,收起餐盘,大步流星带上了沉重的铁门。
03
牛仔来到夜色朦胧的小镇,准备下榻一晚。
连续三小时在马背上奔波,他的胯和屁股已经有些吃不消,尽管对于长年骑马的老牛仔来说,这只是个短途观光。
经过灯红酒绿的酒馆,他来到了三层楼高的小客栈前,将马绳系在空空的马位上。外面的马匹并不多,所以他还未进屋就知道今晚的客人并不多,客房并不紧张,也避免了一些贪得无厌的老板的坐地起价。
“一间单人房。”他丢下几个硬币。
“需要洗浴服务吗?”
汤姆摇摇头。
“需要我等等给您送酒上去吗?”
“不用了。”汤姆拿起钥匙,“你们这又书籍或是报纸之类的东西吗?我感觉有点闷,怕睡不着。”
“我只有一些旧报纸,准备拿去酒窖给酒瓶垫底的,你可以拿去读。至于书嘛,很抱歉,只有我正在读的这本。”
汤姆拿走了他柜台上的书,再次丢下两枚硬币后就往楼梯走去。
进到三楼的一间旧屋,他放松地向后倒在床上,闭目养神几分钟后才开始翻阅那本书。
《在西部的66种死法》。
“不够,不够,这可太少了。”
“少的可怜。”他快速翻阅,然后停顿在31页,“这倒蛮有趣的。”
这页上的死法十分滑稽可笑。“在高速行驶的火车车顶上决斗,被山洞截成两半。”还有另一页:“与对手决斗时因喝了过量的就醉倒,往后倒磕在石子上。”
他翻了几页,找到一个不是决斗的内容:被人迷晕进行器官贩卖。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合上了这本无聊透顶的书。汤姆认识的字并不多,大多是耳濡目染学习别人的词汇。他知道德洛丽丝喜欢看书,于是也想尝试融入进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砖头里,但每每事与愿违,赚钱的活常常找上门来。这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在打手行业逐渐建立起自己的权威了呢?
汤姆丢开那本书,抓起皱巴巴的报纸开始阅读。对于家庭丑闻和金钱纠纷的内容他一律跳过,只在脱衣女郎的版面停留了一些时间。他翻倒法治面板,断断续续地读到:“马尔科……和……绞刑……杀人犯……潜逃……无影无踪……妓女刺杀……刺死客人……猪圈……□□老大的儿子与……美貌乡村女子举办……大婚礼……”只有最后一条引起了汤姆的注意,他丰富的想象力将这个拥有美貌的女子与德洛丽丝的形象重合在一起。
他注意到了这是半年前的旧报纸了,难怪柜台的老头想要拿去酒窖,那是发挥它余热最好的办法了。他不再理会其余的报纸,将他们放进床边柜子的抽屉里,准备休息。这样的阅读量对于耍枪的牛仔来说也是十分之大了,他打了个哈欠。
“再走一段山路,下个镇子就是瓦伦丁镇了。”
他安然入睡。
04
经过几天的对峙,这个男人已经像我习惯脚镣一样习惯了我的无理取闹。当然,在他看来是无理取闹,在我看来,这是求生本能。
我已经呆在这里七个月零九天了,两百多日子淡化了我的记忆,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抓到这里,也不记得是否尝试过逃跑。
这个地下密室简直是藏人藏尸的好地方。等哪天这个邪恶的人玩够了他的囚禁派对,他一定会不加思考就宰了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同时我也很确信:只要永远不打开这个门,也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我烂在了这里面。
除了从那铁窗的缝隙中。
长久的黑暗使我的眼睛训练成了猫眼,即使一片漆黑,我也能认出那个人身上衣服的花纹和钥匙的形状及数量。我明确知道他腰上少了一把重要的钥匙。但我依旧渴望光明,就在前面触手不可及的铁条边。这只在我右脚脚踝上脚镣就是这么用的,防止我到达窗边。
脚镣的另一端锁在铁床上,而铁床的一段被几个螺丝固定在墙上。几天前我就有意无意地晃动铁窗,想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果然,因为年久失修,外部螺丝从墙上脱离了一半出来,而里面几个螺丝砰的掉在地上,我知道我又有新法子了。
今天是我动“拆迁工程”的第三天,男人在我吃完饭后就无声离开了,而我也不再挖苦他,因为正事在等着我。
持续摇晃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最后一颗螺丝掉落在地,发出空灵的声响。我不顾双手的酸痛,迫不及待抬起另一侧的两个床脚往床边靠近。由于一定的重量,每拖一下便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于是我断断续续,并不想打草惊蛇。即使上面那个人听到了,估计也会以为我又犯病了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窗口就在我的眼前,而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重视它,仿佛是一个逃生出口。
它的确是一个逃生出口,但要用到的不是靠蛮力出去的法子。
尽管只有一个手掌的长度和一根中指的宽度,但太阳的照射仍让我舒适不已。我的眼睛还需要一些时间接受这种强度的光亮。
我紧靠铁窗睁大眼睛往外看,左右扫视。外面的道路貌似正在翻修,尘土的味道使我的气管很不舒服,自然而然地,行人也不是很多。
我半伏着身子静静等待,聚精会神,捕捉着任何行人的身影。
半晌,一个急匆匆的身影一闪而过,我没能来得及开口他便消失不见。
当第二个身穿正装的男子从我前面优雅地经过时,我握紧铁杆叫住他。“先生,这里,先生!”
他稍稍迟疑,并不打算理会这个声音。“先生,就在你左边的脚下!”
他听到了更大的躁动声,是我在不停敲击着铁窗。谢天谢地,他终于看见了我,或者说这个隐秘的小通风口。他蹲下来谨慎打探。
“不好意思,是有人在说话吗?”
“是我在叫你,先生,真高兴你注意到了我。”
“听声音你还是个年轻人。告诉我,年轻人,你在下面做什么?”
“我……”我可不想让语无伦次放跑了这个机会。“我被人囚禁在下面了。”
他抬头望了望身前的这个建筑,然后注意到了招牌。“你被困在这个……枪店里吗?你是在地下室?”
“没错,先生,地下室。一片漆黑的地下室。”
“囚禁你的是枪店的老板吗?”
“对,一个有恋童癖的混蛋。你得帮帮我,好心的先生。”
“我……该怎么帮你呢?”他犹豫不决,“我先进去和他交谈一下。”
“我真的……先生,我对你感激不尽!”
随后他消失在了窗前。
我拖着沉重的脚链来到铁门旁边的墙面。虽然这堵墙很厚实,隔音效果也不错,但我将耳朵紧贴住它的表面时,我能打探到外面的声音。无聊的时候我会用这个办法听那个混蛋和客人交谈买卖的声音。
我的耳朵吸在墙面上,十分牢固,生怕错过了一点声音。大概半分钟后,我才听到进门的铃声响起。
“欢迎光临,先生。您想要什么品种的枪支,我这里应有尽有,除了军用的武器。”
“呃,谢谢你,不过我来这是有点别的事。”这个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其实我是个房屋检测员……你这里有个地下室对吗,就在你的身后?”
“哦,你说那里,那是我的仓库。它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想……你能不能带我参观一下,就占用你一点时间?”停顿片刻。“先生,不必这样,先生,我无意冒犯!我这就离开好吗,没必要动用那个东西!”
这段对话就此结束。
真该死,这老头警惕性还挺高的。怕自己的罪行败露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对吧?我只能回到窗边继续寻找路人。
一个小时过去了,阳光躲藏在阴影之下,使地下室恢复了它黑暗的常态。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路上的工人开始以个位数增多,但他们都行走在对面的大道,大步流星,急于享受放工后的闲暇时间。
一个枪手模样的人突然出现,仿佛被这家枪铺的外形吸引,使他驻足了一小段时间。他长着一张老好人般满是胡茬的脸,青筋暴露的小臂和腰间崭新的左轮手枪透露出他不是个简单的人。他蓝色的衬衫配上黑色的吊带长裤,加上他魁梧的身材,走在加上一定很显眼。
“奥德里斯科帮不知道有没有注意过这里。”他喃喃自语。
“神枪手先生!请到这边来!”
他似乎没有听到。
“穿蓝色上衣的先生!我在这边,麻烦你过来一下!”
他无动于衷。
“先生,我被暴徒囚禁了!”
或许他听到了我的叫唤,因为他的眼睛向我看来。但只停顿了两秒,他便自顾自地走开了。
妈的,真是倒霉透了!
我逐渐气馁,不知所以地将瘫软的身子靠在窗子旁,失望地闭上眼睛。
我一定是睡着了。当我被寒风吹醒时,弱不禁风的身体不断地打起寒战,我抱住自己试图抵御寒冷。窗外漆黑一片,路灯正在安装中,我的晚饭时间应该快到了。于是我起身拖着铁链,准备将铁床移回原位。
我对面的墙上惊现黄色灯光。我猛然回头,一个金色光源正在从窗外照进来,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嘿!有人吗!?”我大喊,丝毫忘记了被男人发现的忌惮。
“天啊,这里有个人。”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浑浊,黄色的煤油灯遮住了他的脸。我先前以为他在对他的同伴说话,而当我发现没有别人的影子时,才知道他自言自语。
“对,先生,是我。我……被关在了这个鬼地方。”
“你这个地方蛮显眼的。”他举起煤油灯打量建筑,从左边一直移向右边。“方圆两百米我只见过这样一栋涂满红漆的房子,实在太显眼了。不过……这是个枪铺,大概并不好惹。”
当他回来时,我才真正看清了他的脸:两只黑色的小眼睛成为他脸上最抢风头的器官,直挺的鼻梁骨宛如一条出自测算师之手的直线。他留着黑色的八字胡,胡须下垂遮住嘴角,与他苍白的皮肤及黑色礼帽搭配起来像极了一个诡异的吸血伯爵。他给我一种□□的感觉,当然也可能是我的错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可以帮助我。
“呃……你能帮我逃出这个地方吗?这个枪铺的老板,他有精神病。他囚禁了我,想要把我当作他死去的儿子抚养。对的,抚养,你没听错,他就是这样抚养我的。”
他面露微笑,正要说些什么。我意识到晚餐时间快到了,于是对他说:“先生,我恳求你给我一点时间。求求你千万不要走开,拜托了。”
得到他默默的点头作为回应,我拖着沉重的腿回到那面墙上,贴在上面仔细地聆听声响。
“……你绝对找不到比这枪更好的杀伤武器了,或者你更喜好大射程,那这把型号的可以让你满意。你上手试试它的重量。那位先生,麻烦你给我一点时间,谢谢!这把怎么样……”
听起来这位老板有着热闹的生意要做,那我的晚餐必然得推迟十几分钟了。真是天助我也。
“你回来了。”
“很抱歉占用你的时间,先生。听我说,我被……”
“这家店主囚禁了,在地下室里,你刚刚说过了。”
“是的,整整七个月零九天,过了凌晨就整十了。而我现在很想得到自由,像白鲸渴望汪洋一样。我需要你的帮助,先生。”
他注意到我没有说到重点,也并没有什么能使他伸出援手的理由。我急忙掏出口袋里的钥匙。
“瞧见这个了吗?我可以用这个作为你的报酬。”
“一把寻常的钥匙。”
“喔喔,先生,这可不是能打开哪间厕所的普通钥匙。它是这间枪店的入场券。”
“你的意思是,他把钥匙交给你保管了?”
“当然不是,我偷过来的。怎么样,先生,考虑一下这丰厚的条件。午夜过后,他就会关掉店铺,进到里面的隔间睡觉,而那时候,您——持有这枚钥匙的先生,就可以悄无声息地顺走一切你想要的武器,他的钱箱也没有上锁,但即使有,我相信您也有办法。”
他开始变得感兴趣。
“先生,拿着这枚钥匙,然后到对面的锁铺去复制一把完全一样的,而我将会把原来的不知不觉还给他。我保证你任何一个午夜来,都能保证安全并有大收获。”
他不急着复制钥匙,等着我的话语。我知道这笔交易成了。
“好吧,先来听听我的计划。你得先帮我找到一个可靠的救援者,如果是警察就最好了。”
“警察不会管这档子事,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扯淡。他们有大罪犯要追呢。而你要了解一点,我和瓦伦丁镇的警察有点过节,所以我们不会去找警察的,你明白吗?”
“当然,当然。”我的头脑加速运转。我想起了先前那个枪手模样的人。“或许,你可以帮我雇佣一个牛仔?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那种,他们通常很有信用,也十分守时,我相信他们能很好的救我出去。”
“用什么办法呢?”
“你有钱对吧,这里还有一屋子的枪支等着你去贩卖,你可以雇佣他。你大可以付大价钱雇佣他,给他无法拒绝的丰厚报酬,一定要经验丰富的。我出去后还会给你报酬的,你知道,我藏了点黄金。”后面是我情急之下编出来的。
“黄金,哈?你说的我都明白,我的意思是他要怎么救你出来呢?”
“我不在乎!只要他能办到就可以。把我弄出这个鬼地方,他大可以挖条地道——前面的路正在翻修,或是直接杀了里面那个混蛋,拿他的钥匙给我解锁。你知道,解决方案比困难多。而现在,我只需要您能找到那个合适的人,先生。”
他思考片刻,然后打定注意站起来。
“成交。”
他复制了钥匙,将原版原封不动还给我。在他走之前我还想问多久能办好这件事,可他早已遁入黑夜,消失不见。
05
汤姆骑马走过一个热闹的集市,里面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各自夸赞着自家的蔬菜水果,除了一个坐在地上没有独固定的摊位老妇人,其他人像在参加嘶吼比赛似的,仿佛叫喊得越卖力,就越能吸引顾客。
一个满脸皮疹的年轻女人靠在集市旁边用没有感情的声音招呼:“要来吗,先生?”
汤姆无视一切嘈杂的声音,赶着他那匹灰白相间的母马往前加速。
经过一家糖铺,他看到几个欣喜的少年破门而出,拿着到手的生姜糖引着一堆个子更小的孩子跑过街口,使一辆高速行驶的马车慌忙减速,两匹马的前蹄提得老高,宛如两座战马雕塑。车夫骂骂咧咧,接着扬鞭消失在街口。
又路过一个铁匠铺,他感觉体内的温度受到影响,还不得不捂住口鼻以阻挡不断飘来的锈臭味。他看着面容坚毅而身体佝偻的打铁着,想起了自己在温泉镇的老父亲,他下定决心要拿下这笔金钱。就在他出神之际,一只伸出的脏手轻轻抚摸了他的腰部,他猛然回头,腰上的钱袋已不翼而飞。
“妈的。”他的眼神捕捉到了坐在马车后座的猥琐青年,一声令下与他的坐骑一起展开对小偷的激烈追逐。
“让开!”汤姆一路规避行人——或者说试着让行人统统闪避他的猛冲。追逐进行了一分钟,那辆马车触手可及,汤姆拔出手枪指向车夫:“停下!我只说一遍!”
车夫仿佛没有听到,仍旧快马加鞭。
一颗子弹从车夫的头顶飞过,使他的几根残发受到了惊吓。
“下一课子弹对准的就是你的头。”汤姆恶狠狠地强调。
终于,车夫在性命和金钱方面选择了前者。很快,在这场比赛中马车败下阵来,速度骤减。青年盗贼见事不妙,赶忙跳下车施展飞毛腿,速度几乎和汤姆的马不相上下。
汤姆双腿夹紧马的两侧,摆出赛马手的专业姿势,渐渐逼近那个仓皇的逃跑身影。时机已到,汤姆侧身向右,蓄力猛地扑向青年,没成想撞上了前方的水果摊,而青年已经转入巷口,眼见就要逃脱。吃了速度差的亏,汤姆愈加谨慎。穿过散落满地的水果海洋,他对青年紧追不舍,巷口千转万变,让他的头颅变得昏昏沉沉。而他在仿佛预知了青年的逃跑路线,突然向右转去,疯狂向前跑,接着猛地左转冲向前面的巷子出口。就在他到达的一瞬间,一个还在回头的身体与他相撞,并直线弹开到两米之外。
青年还想挣扎一番,而汤姆不会给他机会,一个熊抱将其翻倒在地,喘着粗气,在暴怒下怒目圆睁,仿佛要将他吃掉。
一手揪着这个丑陋青年的衣领,右手握作拳头,他声音嘶哑地说道:“我的钱呢?”
“什么钱,先生,刚刚已经掉在路上了!”
汤姆没有施展他的拳头,而是继续攥着他的衣服将他撞向地面。“我只问你最后一次,我的钱呢!?”
“给,先生,别伤害我……”他立马变脸,像一只受伤的羔羊,逃出了□□里的钱袋。
“真是臭死了!”汤姆用力将钱袋纳入上衣口袋,并再次抓住盗贼撞在地面上。他想到了什么,于是没有放手。“‘自由人酒馆’在哪里?”
这条大路直走,然后经历两个左转就是了。
“滚吧,小子。你继续这样迟早会有绞绳等着你。”
青年仓皇逃跑,在半路上再次施展了变脸艺术。“欢迎来到瓦伦丁,先生!”他炫耀着手上那枚崭新的硬币,随后融入了人群。
“该死的兔子。”汤姆吐出一口咸味的稠液,转头去找自己的马。
穿行过拥挤的人群,他到达了目的地。系好马绳,他推开酒馆的门,清脆的铃铛通知了来客。
汤姆的眼睛扫视整个酒馆,映入眼帘的是歌女、舞女、酒女,柜台挤满了喝酒的人,也有人在二楼持着杯子俯视来客。有人对着炖牛肉汤大快朵颐,也有人坐在角落默默吃着嚼烟,看着一桌四人的□□博弈。他很快注意到最里面的一个带着高礼貌的吸烟者,黑色礼服及非凡的气质让他不同于这里的其他酒客。
“奥德里斯科先生?”
男人默默点头,吐出一口白色烟雾。
汤姆在他面前坐下,发现对方在仔细地打量着他,而对于这位奥德里斯科先生,汤姆记忆最深的就是他那优雅的八字胡。
“威士忌?”
“不了,我不喝烈酒。”
“哈,不喝酒的牛仔。”
“不喝烈酒。”
礼帽先生招手示意,要了两杯黑啤酒。
“所以,”汤姆先开口,“你说的活是认真的吧。”
他熄灭了还剩半截的香烟“当然。”
“要某个人的性命吗?”
“应该不用。”
“和你们有牵连吗,你知道,我不想卷入你们奥德里斯科帮的斗争中。”
“你放心,牛仔先生,对了——”
“汤姆。”
“打手汤姆。我向你保证,这与我的帮派无关,我只是负责出来赚点外快,你知道,最近花销有点大。”他制止了自己拿烟的动作。“一个离这不到300米的枪铺内,你的委托者要求你把他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
“等等,”汤姆疑惑不解,“我以为你才是我的雇主。”
“我不是,但我会付你佣金。”他将两个鼓鼓的钱袋摆在酒桌上。“我是……嗯——代理人,对了,你雇主的代理人。”
汤姆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至于细节方面嘛,我只知道枪铺老板似乎是个两面三刀的大胖子——我得提醒你不要低估他的力量。他私自囚禁了一个年轻人,想要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出于某些原因,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你知道那是个该死的地下室,只有屁大点的窗口连接外面,如果不是眼神非凡,就是蛇也找不到这个地方钻进去。那个年轻人一天前委托我寻找一个可靠的人帮助他逃出来,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不,你就接受了。”
“既然你是奥德里斯科帮的一员,你为什么不亲自救他出来,反而好心帮他寻□□?”
奥德里斯科还是没忍住点上了一根烟。“也是出于某些原因,我不能太张扬,你懂吗。至于你后面说的,我也要赚点外快,有何不可?”
汤姆停止了自己的发问,等待他说出最后的位置。
“莱茵街13号,那座房子满是红漆,你绝对不会认错它。”
不等黑啤上桌,汤姆便带上两包硬币离开了酒馆。
一个完整的计划在汤姆的脑海里逐渐形成,而他要做的,是去找专业人士打造一个黑盒子。
06
从我开始求救的那个下午到现在,时间整整过去了一天。我还没有等到我的救援。
昨天晚上,枪铺老板在忙完后终于记起了地下室有一个嗷嗷待哺的人,于是哼着小调给我送来了丰盛的晚餐。我在他来之前就已将铁窗搬回原位,除了地面的刮痕,一切都十分正常,而我也很确信他那老鼠般的视力并不能发现踪迹。
看着我胃口大开的样子,他盯着我看了几秒,而我意外的并不反感这种举动。要是放在之前,我一定会停止进食,与他冷眼相对,对他恶语相向,甚至可能做出丢叉子的举动。
但今晚不会。这是个特殊的日子。我有预感这是我待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了,这么一想我还有一丝不舍之情。
开玩笑的,我等不及想看到这头肥猪懊恼的神情了。这个精神变态,囚禁狂魔,我一定要逃出这个黑暗地狱。
“嗯……你是不是掉了一把钥匙?”我扬头示意铁门旁边的角落方向,那把明晃晃的钥匙就躺在那里。
“该死的,怎么会在这里。”他恼怒地拾起钥匙审视一番,然后抬头对我说:“是你干的吗?”
蠢货。
“当然是我干的。你瞧,我在被你关押的日子里学会了隔空取物的能力,等我吃完这个煎蛋就给你演示一遍。”
他久久不做声。
“你别想离开这个地方。”
我咬牙切齿,盯着他关上重重地撞上铁门。
夜晚,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的内容是一只独狼为保护自己的幼崽远离花豹的追捕,竟在腹部长出了一个袋鼠的口袋,于是独狼不必在觅食时担心幼崽的安危,它们生死与共。
这个梦还有其他内容,但我脑海中的画面就像被中断的戏剧一样突然无影无踪。我回到了现实世界。
吵醒我的是一阵急促的打铁声。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意识到有人在窗外呼喊我。
“小子,该起床了。”
我的头脑顿时清醒,想要拉着铁床走近窗户。
“嘿,不要轻举妄动。你不想吵醒楼上的那个人吧?”
我摇了摇头。
“他是你什么人?”
我依旧摇了摇头。
“算了。你的腿怎么了,我在这里看不太清楚。”
“右腿上有个镣铐,连着床的内侧。”
“他妈的。你等我一会儿,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在那坐着就好。我快去快回。”
黑影消失不见,微凉的风开始挤进来。
07
汤姆准备好了炸弹及爆破器,但没成想还有脚镣这么一出。街上的店铺早已打烊,无从购买铁链钳。他今天抓住了一个盗贼,结果自己也得扮演一次盗贼了。
真是荒谬的轮回。
不久,他就找到了工具店。室内已拉下了黑布,让他无法从外面窥探里面的物品摆放情况。他决定直接动手,将借来的钻石刀在店面的玻璃上划了一个并不圆的圆圈,然后用手肘用力一顶,那块圆状玻璃直接整块掉落。汤姆速度够快,在离地面几公分处接住了整块玻璃。进入到内部后,他点燃小型煤油灯,快速扫视柜台上的工具。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声响,随即一个人影出现:“该死的小偷!”
那个人影在话音刚落之时便消失在门口,汤姆知道他是去拿武器了。快速翻找,汤姆已不在意造成的声响,最后拿起了剪钳施展一个鱼跃动作翻出了工具店。在店主拿着带刺木棍出来时,汤姆已经消失,无影无踪。
几分钟后他又出现在了铁窗前。他敲了敲同样的地方,确保年轻人没有睡着,在得到回应后,他马上采取了行动。
放下剪钳,他检查了自己厚重的手套,然后将这个定制的黑色炸弹黏在铁窗旁,并检查了其连接到引爆器的线是完好无损的。“躲到床底下去,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
汤姆拿着引爆器开始牵线。在离炸弹七米外的地方放下引爆器,他看着窗内的漆黑一片,心中默数三下。
三,他的剪钳就在脚边。
二,脑海中快速播放了一遍逃跑路线:直跑,右拐,小巷,森林,骑马。
一。爆破将墙面炸得粉碎,飞溅的石块打到了他护住脸的黑色手套上。爆炸声震耳欲聋,他几乎听到了一公里野外狼群的嚎叫。
行动开始。他用脚尖勾起剪钳奔向囚徒。“出来,出来!”
囚犯迷迷糊糊爬出床底,汤姆则为他剪去脚上的镣环。
他已经听到楼上的躁动声。丢掉所有东西,他几乎是对囚徒喊道:“跟紧我,跑!”
08
这场爆炸将我的脑袋震地疼痛不已,不仅仅是飞石走沙的冲击,更是这种封闭室内的高分贝音量,让我犹在梦中。爆炸发生后不到五秒,那个男人便将我拉出床底,手脚麻利地剪去这来自地狱的枷锁。那一瞬间,我感到无比自由。
没有时间高歌一曲了。楼上的那个混蛋早已被吵醒,我几乎能看到他抄起□□、快速下楼的画面。
我面前这个健壮的男人拉着我的手腕就死命狂奔,而一个不经意的回头,我看见那个罪恶的囚禁者破开了铁门,将一把大枪瞄准了我们。
枪声响起,男人的肩膀被碎片击中,向前翻滚了两圈。
“继续跑!!”男人不理会自己的伤口,继续拉着我狂奔,进而准入右边狭窄的巷口。进入巷子,我们已经脱离了枪的威胁,我大呼一口气。可是这个牛仔的神情却变得愈加凝重:“妈的,是马蹄声!警察追过来了!”
我们持续奔跑,冲刺的速度让我的肺几乎穿孔,我肆意地大口吸进空气,却未能有力气呼出一整口。终于,我们来到了绿色地带,前方就是森林了。
马蹄声愈加沉重,我已经能听到骑马者的声音了:“这里是平克顿侦探社的探员迈尔斯,我劝你们停下脚步,就现在!不然你们就等着吃枪子吧!”
“看谁先吃谁的。”牛仔以我意想不到的速度从腰间掏出手枪,疯狂地拨动击铁打出五六枪,击倒了一个警察和另一个的马。
我感觉子弹从我耳边呼啸而过。他们已经开始还枪射击了。
可我是无辜的啊?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想提醒他这件事,但我说不话,而他也并没有要听的意思。
跑了一段距离,面前十米高度下水流湍急的河流阻断了逃跑路线。
“妈的。”
警察的灯光散发到我们身上,不等我做出什么,他就一把将我推入河中,紧接着自己也落入激流。
他试图抓住我,但过猛的水流不断呛入我的喉咙。
“该死的给我撑住!”
我眼前一暗,失去了意识。
09
我是平克顿侦探社的警官迈尔斯,办公室位于瓦伦丁镇侦探事务所,以下是我的探案报告。
1899年一月十四日,即大约七个月零十五天前,我接到来自瓦伦丁邻镇——香草镇的报案,报案人急匆匆地冲进我的办公室,说他发现了一堆尸体。
在前往案发现场的路上,我还在想着什么样的地方能存放多具尸体,直到目击者将我引入火车轨道下方的野区时,我才验证了我的想法。一个河流边的深坑。
据目击者的描述,他依据一张寻宝图找到了火车铁轨下的这个位置,准备挖宝时挖出了一个罪案。经专业人士的鉴定,案发现场残缺不全的尸首属于五个不同的女人,且五个死者的死亡日期并不相同,从一个月到一周时间不等。
根据碎尸的手法和对尸体的“猥亵”(前后顺序不得而知),加上共同的弃尸坑,专家一致认为是同一个凶手作案。“先埋葬第一个死者,隔几天翻土埋葬第二个……如此循序渐进。”我记下了这些笔记。
我先从五个死者的身份入手调查,结果这些身份的查询让我费了很大的功夫。这些女子,一不是名门望族,没有一点儿名声;二不是失踪人口,也就是说甚至连平常的底层人民都不算。这些是流浪街头的妓女,且没有任何家庭成员。这是我花费了两天在肮脏胡同内与流浪汉和其他卖身女打听到的讯息。
聪明,残忍,且变态,这是我对凶手下的结论。
首先凶手为一个年轻的男性,首先藏尸需要力气,其次分尸也是。我根据专家给出的切口报告,调查了香草镇所有贩卖刀具器械的店铺。只有少数几个人买了锋利且十分有分量的解牛刀。
“你知道,解牛刀是用来杀牛解剖的,一般都是屠夫来我这里买。”最靠近瓦伦丁镇的一位店铺老板对我说道。“当一位蓬头垢面的年轻人来我这里买这种刀,你能想象我吃惊的程度。当然,转念一想,他的父亲也许是屠夫呢。”
蓬头垢面、身材修长、声音无力,这是我得到的重要线索,而且基本可以锁定凶手在年龄18至25岁的范围。
试着像福尔摩斯那样思考,我推断这个凶手肯定会再次作案,目标是同一个小巷的妓女。死亡时间最远的两个死者也仅仅相隔七天死亡,而距离最新鲜的尸体,时间已经过去十天。鉴于还没有新的尸体出现,我觉得作案时间就在这几天了。于是我常常带上两把最好的枪蹲在臭不拉几的小巷里守株待兔,一连好几天无功而返。我多次查询档案上未破解的凶杀案,想要找到类似的案例,结果也是一无所获。或许凶手因为藏尸地点暴露的原因跑路了,或是躲藏在小镇的某处,又或是干脆洗手不干了。不,不,这个人就是个精神变态,他杀人是为了单纯的快感,不为钱——妓女们都不富有,也不是复仇——如前所述,她们没有家人,更没有朋友。挫败感深深降临到我的头上。
就这样,这个案子脱了七个月之久悬而未决。尽管我找了很多疑似的目击证人并探访一切凶手可能去过的地方诸如赌场和吸毒酒馆,没找出一点有用的线索。我几乎放弃了这个案子。
直到五天前的一个深夜,一个目击证人声称他注意到本镇一个涂满红漆的枪铺内有蹊跷的事情发生。就在莱茵街13号的房子,他发现一个被囚禁在地下室的年轻人。
草草给了他一点悬赏,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关于七个月前这个案子的记忆全部复苏:天杀的,我怎么没想过凶手可能会被关起来了呢,即使是在非正式的手段下。我猜想莱茵街的枪铺主人知道这个血淋淋的真相,打算以此威胁凶手,并将他囚禁起来,知道他给威胁者一些能让他满意的东西。
我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拉响警报,并准备着装。
简单来说,勒索、非法囚禁、故意隐瞒实情,这就是那家店铺主人的罪名。
警服穿戴完毕,警员全员到齐,我们准备去抓捕那两个混蛋了。好巧不巧的,我临走前还接到了目的地附近的一个报案,大意是非法入室盗窃加抢劫。
对于这个案件,我的直觉没有骗我,凶手正是那位年轻人。但我没有想到的,是枪铺老板的动机。
他没有任何名利动机。
他是凶手的父亲。
枪铺老板和凶手,即科特·温德尔和理查德·温德尔父子。
年老的科特在得知自己的儿子犯下弥天大罪后,第一时间将他藏匿于瓦伦丁镇自家店铺的地下室内,而关于这种囚禁,就与理查德这个年轻人的精神状态有关。
他童年时经受过精神损伤,导致常常对某些事会选择性失忆,并且忍不住伤害自己和他人。他是精神病,但他不是傻子,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狡猾的精明猎手。他选择半夜在漆黑的小巷动手,这样能遇到落单的人;他选择妓女作为自己的虐杀目标,因为没人会注意到她们,即使搭伙的伙伴会注意到其缺席,但一天后她们就会变得毫不在意。
孩子是个失常的人,但父亲却是个冷静的人,如果用此种方式保护儿子可以用正常来形容的话。根据科特(枪铺老板)的证词,理查德(凶手)几乎失去了对自己父亲的所有记忆,而且似乎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新的记忆塑造:一个被失去儿子的疯子囚禁的可怜人。他不记得任何被抓住的细节,对于自己曾经的常住地也没有记忆,所有的现实都来源于他带有疾病大脑的自我形成。科特(枪铺老板)透露他曾经被自己的儿子恶语威胁、人身攻击、偷袭、偷走钥匙等等,但他似乎对此并不怀恨在心。
“那是我的儿子,至亲之血。”
至于那天晚上的后续,事情几乎在我到达之后就已经升温了。
首先我看到了愤怒的拿着□□的科特(枪铺老板),我命令警员先控制住他,带着剩下我的人继续追捕不远处那两个逃跑的身影。
这两个爆破犯(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两人身份及逃跑的来龙去脉)一路狂奔,愚蠢的是他们并没有骑马,于是我们很快撵上了他们。
稍稍离近点,我看清楚了二人的容貌:一个形容憔悴的苍白年轻人——恰如其分的描述,和一个牛仔模样的人——与那晚的目击证人有着相似的装束。
我发出警告,但牛仔并不为之所动,反而掏枪打伤了我的警员,并差点击中我的胳膊。
我命令警员还击,并将他们堵在了藏尸地点——十分的巧合——的急流旁。他们没有犹豫,不假思索跳入了河中,我赶忙在岸边追击。在漂流途中,牛仔和凶手被冲向了不同的方向,最后牛仔流向了远处的支流,而那个无力挣扎的凶手任由激流摆布,被冲到了河流低端。
我们最终在河流下游逮住了他,他昏迷不醒。而当我追击牛仔时,发现他所在的支流处已然不见他的踪影。我相信我需要的只是时间,我终究会逮住这个与精神病同流合污的共犯。
案件处理经历了两天,对于两名罪犯的审判结果分别是送往100里外的卡姆拉精神病院和20年刑罚。
我准备不久后结案,另一名共犯与此关系不大,但我仍在对他展开追捕。将相关文件归档时,我将科特·温德尔(枪铺老板)入狱前写的信翻出,它已永远不会送到理查德(凶手)的手中了。我坐下静静阅读。
10
亲爱的理查德:
我是你的父亲。不,先等等,我不知道你是否会想起我,或者我在你记忆中是那个囚禁你的恶人,但请你不要撕毁这封信,耐心地读下去。不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的母亲。
理查德,你失去了对我的记忆,相比你对你母亲的记忆就更是一片空白的吧?我觉得我有必要对你说一声抱歉,我的儿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们从小就很溺爱你,作为独生子,你几乎占有我大过对你母亲的爱。你不知道那种老来得子的万分喜悦,特别是在你母亲虚弱体质的条件下。你不记得我陪你到山陵谈天说地,不记得我带你体验西部神枪手的快枪表演,而我想你也同样不记得我为了你而被报复的惨痛经历,那次是你被□□孩子欺负,而我恶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顿,于是便不得不面对那帮强盗的枪口的殴打。那晚我们的财物几乎被洗劫一空。
经营完枪铺里的生意,我回到一公里外的温暖家庭里就是为了跟你和你的母亲能够有充裕的时间在一起,一起读书,一起在后院踢球,一起讲我们各自的今日趣闻。这样的生活十分饱满,让我感到无比的幸福。
我承认,那天的变故全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毒粉和纸牌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丑恶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不幸染上毒瘾并陷入疯狂的赌博,我们辛苦经营赚来的硬币就不会那么快被我败光。这时候,我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噩兆——你的母亲又怀孕了。
我不想细说当时的细节,你只需要知道我瘾头犯了,一把推开你的母亲夺门而出,我得寻找能让我舒服的那两样东西。你和我说过,你常常感到孤独,所以我总是在繁忙中抽时间陪你。你说你更想要另一种陪伴,比如一个弟弟,或是一个妹妹。理查德,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抱歉,我该死的举动让你的愿望破灭,也让你永远失去了母亲。
我知道你目睹了什么,理查德,一夜之间两个生命突然消失不见,我想你一定会承受不住。但我没想到我对你造成了如此沉重的伤害。而你对我最狠心的报复就是抹去你对我这个父亲的所有记忆。
得知藏尸地点曝光和你反常的举动,我很快知道了这个残酷的真相:我的儿子是可怕的杀人凶手。你知道我的第一想法是什么吗?不是大义灭亲的那种恐惧感,而是自私无比的保护欲。我保护了你,把你藏在我店铺的陈旧地下室来。为了防止你发出噪音和逃跑,我限制了你的自由,这是为了你好。我把你藏在远离凶案发生的地方,为了你能不会落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而当我想像从前一样和你共进晚餐时,你却千方百计地想要伤害我。理查德,我不想说出“谋杀”这个词,但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你一有机会就会毫不留情地弄死我,而那个坑里第二天会多出我的尸体。你埋藏自己的记忆,开始用崭新的虚假认知来抵抗我。你知道一个有趣的事实吗,即使你对我做出这些事,你辜负我对你的保护,甚至在更早前你辜负了我对你成长的期望——事到如今,我依然希望你能够逃脱。
再见了,儿子,希望我们会在下个世界相见,而在那个地方,但愿我只是路过你身旁的陌生人,一个你无需注意的人。
爱你的爸爸
以悬疑故事为楔子,引出主角汤姆在西部的逃亡成长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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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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