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十四，水光花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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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梅黄五月天，青天如洗，高墙宫苑，各色牡丹争艳，但沐青殿内却一片愁云惨淡。
雍容华贵的皇太后在宫人的簇拥下，沉着脸缓缓步出沐青殿，陪在一旁的还有皇后与安王新纳的侧妃龄安，也都是华裳金钗，光彩耀眼，但神色却有些惴惴不安。
皇太后微微扫了年轻的侧妃一眼，沉声缓言道：“龄安，你可知哀家当初，为何会选你做柏儿的侧妃吗？”
龄安忙俯头低声回道：“回、回禀太后，那是因为龄安比安王殿下年长，懂得如何伺候好殿下……”
“嗯，你长柏儿一岁，又是皇后的亲外甥女，知书达理，哀家就是为了让你时时规劝，尽心服侍，调养好柏儿的身子，但……”太后眼风一转，坚决凌厉了起来，“柏儿这些年虽然体弱，但一向没什么大碍，如今才新婚没几天，就虚亏病重至此，你说，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龄安慌忙跪倒在地，伏地哀声请罪：“都怪龄安服侍不周，求太后责罚……”
“责罚？”皇太后厉声道：“安王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一人担待得起吗？！”
龄安一怔，随即垂首掩面低泣，再不敢言语。
太后见状，言语稍微缓和了一些道：“罢了，新婚燕尔，年少夫妻，也难免不懂得节制。但你们今后来日方长，有些事又何必急于一时？既然御医说柏儿近来体虚不宜行房，那你身为他的侧妃，以后可得多多规劝他惜身才是，切不可再由着他了！”
龄安依旧没有言语，只是双肩微耸，哭得越发的伤心。
皇后在一旁终于按捺不住，“母后，请恕臣妾斗胆多言，其实、其实安王根本尚未同龄安圆房，龄安她，至今还是完璧之身！”
“什么？”太后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转而问道，“龄安，皇后所言，可是当真？”
龄安忙流着泪回道：“当真！太后若是不信，可立即召稳婆来为龄安验身……”
皇后又趁机凑到太后身边低声道：“母后，安王不仅没有与龄安圆房，据说还夜夜都与那姜岄墨同寝，此番安王病发当夜，姜岄墨正好也在沐青殿……”
“够了！”皇后满腔的控诉被太后沉声打断，“安王已然加冠成婚，沐青殿内之事，就不劳皇后费心了。至于岄墨，那可是将来的驸马，也是你的女婿，皇后听信谣言就罢了，还亲口说出这种话，也不怕让自个儿蒙羞吗？”
“母后，正因为是将来的驸马，臣妾才……”不等皇后说完，太后又缓缓摆手将其打断，“哀家年纪大了，耽搁了这半日，也有些累了，此时哀家自会查明，你们先且退下罢。”
待皇后与安王侧妃都心不甘情不愿地告退之后，太后才将一直陪侍在身后的沐青殿内侍总管召到殿内单独问询：“方才皇后所说的，可都是实情？”
“回禀太后，绝无此事，殿下与姜公子不过是一起切磋诗文琴艺，一时尽兴就忘了时辰，时常熬到夜深而已。尔音殿与沐青殿邻近，再晚姜公子也是回尔音殿就寝，从未留宿过沐青殿。”
不料太后却冷笑道：“好一个完满的说辞。你当哀家真的老糊涂了不成？这沐青殿内之事，哀家恐怕比你还清楚！”
“奴才惶恐，太后圣明……”
“罢了，怪只怪哀家太宠着柏儿了，可怜他自幼丧母，就事事由着他，不想反倒差点害了他的性命。你说，如今若是设法将安王和岄墨分开，又将如何？”
“太后使不得，使不得啊！那、那会要了殿下的命！”
“在一起会要命，不在一起也要命……”太后以手支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保养润泽的容颜也难免露出了疲老之态，“总得，想个折中的法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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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省所在的郢华殿，花木葱茏，庭阈深深，晨光轻洒在黛色的雕檐，将那锋利的檐角也染成了柔和的银朱色。
又是一日早朝退罢，身着绀青色朝服的常清驿刚迈进郢华殿的大门，就看见中书舍人郑辛迎上来禀报道：“侍郎大人，陛下钦点的主书今日上任，正在匀殷阁候命。”
虽说是陛下钦点，但也不过是个七品主书，缘何在这一向沉稳的郑舍人在禀报之时，眉目间都是掩不住的喜色？
常清驿不禁有些莫名，仍只是微微颔首吩咐道：“我还有要事处理，新上任的诸般事宜，你先去向他交代便是。”
说罢便径自迈进自己的书房，一如既往地埋首于浩如烟海的文书里，纷繁浩迭，笔舞墨香，再无暇他顾。直至有随侍过来劝他用些茶点，再恍然抬首，已是日过中天，光影西斜了。
用茶点时，却见那郑舍人又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开口问道：“还有何事？”
郑舍人踌躇再三，终于俯头提醒道：“那新任的主书，侍郎大人当真不亲自见上一见？听说……那可是将来的驸马爷……”
将来的……驸马爷？！
常清驿一怔，不可置信地将茶盏攥紧，旋即蓦然起身，疾步向郢华殿深处的匀殷阁赶去，全然顾不得身后郑舍人的劝阻：“侍郎大人若是要见他，让人去传他过来便是，何劳您亲自……”
待匆匆赶到匀殷阁之时，却发现整个匀殷阁已是一片空荡寂静，除了几个打扫的仆役之外，哪还看得到其他人的踪迹，更别提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诸位大人已经散值，说是要一道去皓芳楼为新来的主书大人接风……”
皓芳楼？！
常清驿不由得皱紧了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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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闻帝都的皓芳楼，虽是最为繁华的秦楼谢馆，处处清歌曼舞，席席香灯翠屏，但也不乏清净雅致的所在。此时那皓芳楼的□□，正是桃花落，梨花影，闲池阁，杏色明，丝竹悦耳，酒香醉人，好一个远离尘世的人间仙境。
中书省的大小官员，上至中书舍人，下至主书主事，十数人齐聚于此，平素都是恭谨有礼的文士，此时酒未饮几杯，神色却已近痴迷，言语间也难免有些放浪形骸，却不是为这般良辰美景，也不是为那些个风流貌美的斟酒侍女，而是为那新任的少年主书，将来的驸马爷。
看那少年正是将将初绽的年华，一袭水色衣衫将其衬得愈加清润无暇，好似不染俗尘的谪仙。后来经不住众人的轮番规劝，几杯美酒入喉，原本皎洁的面颊很快就被染成了微醺的桃花面，垂眸是不胜酒力的娇态，抬眼却是琥珀色的眸光流转潋滟，眼波秋水明，这番旖旎光景，令在场一干自诩风流的文士无不心痒难耐，无论是否有龙阳之好，都恨不得立即将他拥入怀里，好生享用一番。
可惜，他是玄帝钦点的主书，更是将来的驸马爷，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无奈，无奈！
但终究还是有个年轻胆大的舍人按捺不住，借着酒力执起那雪白的皓腕，状似不经意地笑道：“听闻岄墨抚得一手好琴，还写得一手好字，但为何这指尖非但没有茧痕，还光嫩得就像水葱花瓣？”说话间，已是握着那纤纤素手来回地摩挲，怎么也不肯松手了。
久居深宫的岄墨，何曾见识过这等狂蜂浪蝶？尚来不及应付，又听另一位凑过来抚住他的肩问道：“听闻岄墨还练过射骑与剑术，但身形为何还如此纤细，一点也不像尚武之人？”说话间，手已经不规矩地滑到了他的腰间，越收越紧，几欲要将他揽入怀中……
见此情形，别的文士自也不甘落后，纷纷举杯上前继续笑劝：“姜主书文武双全，又丽质天成，真真令吾等俗辈汗颜！”
“是啊是啊，当初陛下寿宴初见姜主书，就已是惊为天人，没想到今日竟能与姜主书同坐一席，把酒言欢，若是不多饮几杯，都辜负了这般大好的辰光啊！”
你一言我一句，几乎将岄墨团团围住，丝毫不给他推脱的余地。一时间觥筹交错，水光花影，好一派热闹春景。
众人正在兴头上之时，不知有谁仓惶地叫了一声：“侍、侍郎大人……”
喧哗瞬间平息，饮宴悄然寂静，中书省的众人纷纷回头望去，那沉着脸立于庭中、尚未换下绀青色朝服的俊挺男子，可不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常清驿？！
“侍、侍郎大人！”慌忙放下酒盏，整好衣衫，过去俯身行礼，全然没了方才的放浪形骸。
而重见天日的岄墨终于松了一口气，也慌忙起身离席，正要一道前去行礼，刚一抬眼却怔住了——那个久违的熟悉的身影，依然还像一株挺拔的青树，屹然挺立于花木之中，虽然看上去又经受了不少风霜与流年，却一如初见，仿佛从来不曾离开……
莫非是方才喝多了，出现了梦里才有的幻觉？
直至对上那双幽黑的眼眸，直至他大步朝自己走来，方才不可置信地迎上前去，伸手想确认眼前的一切是真实还是幻景。谁知没走两步，忽而一阵眩晕，脚下一个踉跄，尚未跌倒在地，就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稳稳地托住了肩臂，收势不住就扑进了那宽厚的怀里……
“岄墨！”
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一声遥远的低唤。
嗯，还是令人安心的松墨香气……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三十四，水光花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