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回转》千语轻轻

2、讲个笑话

　　大三时，许微凉的系主任请了几个优秀的学生代表回学校交流经验。
　　作为吴城大学王牌的金融系，大部分的优秀毕业生就业于外资投行，基金公司，券商，外企。他们出行商务舱，落地五星级酒店。对于还在象牙塔的学生，如此规格的工作光鲜极了，让人既仰慕又期待。仿佛一下子有了目标。

　　但许微凉却被最后一个发言的师姐吸引。倒也不是她说得多好，主要是这个姐姐的背景和她相似，非吴城人，家境普通。而且许微凉来之前经过系主任办公室时，听见主任问她近况了。
　　师姐笑着说：“交了房子的首付，穷的要命。”
　　主任说，“今天来的，就你有房了。”
　　“交房还远着呢。”

　　所有的师兄师姐讲完话后，许微凉单独找师姐了解了情况。

　　原来师姐考入公职后，提交相关申请，就可以排队等买单位的福利房了。房子的价格低于市场价，但买房后十年内不可以上市交易。福利房还不受吴城单身人士35岁才可以买房的限制。

　　不仅如此，师姐还说，有的单位还给非本地户籍且无房的同志提供单人宿舍。

　　比起出入高级酒店和商务舱，一块属于自己的屋檐对从小寄人篱下的许微凉更有吸引力。

　　后来，许微凉便开始备考公职，并以笔面双第一的成绩考入了吴城吴思区税务局。

　　试用期的一年很快过去。许微凉转正时被评为优秀新晋公务员。
　　跟许微凉同一批进来的其他几个年轻人嚷嚷着让许微凉请客搓一顿。
　　许微凉答应了，“但今天不行。”
　　“为什么？”
　　“我下午要跟沈老师出外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你。”

　　话已至此，再推脱就是心不诚了。
　　“那我回来后联系你们。”

　　各回各的部门和工位后，林岚单独来找许微凉，“你跟沈老师出去干嘛？”
　　“普法还有了解企业情况。”

　　“呜呜呜，我也想去。”
　　“你替我去？”
　　“我不要。”林岚拒绝得干脆。
　　税管系统作为各兄弟单位之间的铁军，出了名的难混，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业务要求精益求精。
　　作为系统内的传奇，沈哲沈老师从来都是满分的。
　　如此优秀的人，自然是严格的。林岚受不了。
　　能经受得起沈老师考验的，自然只有打破沈老师独享满分传奇的许微凉。
　　是的，许微凉入职以来，不论多难多突然的考试，也从来只拿满分。

　　“那你的意思？”
　　“要不，沈老师别去了，我跟你去。”
　　“你自己跟他说。”

　　下午要去的这家经常迟交晚交社保和税款的企业是许微凉发现的。面对这种企业，首先便是普法教育，其次便是了解企业情况，是否真的存在困难。

　　许微凉报告交上去后没多久，沈哲便通知许微凉和他一起去企业普法。

　　因为许微凉只拿满分的能力和良好的外形条件，许微凉已经跟部门里的很多的前辈出去宣讲普法过了。但是作为所有力气和运气都在考公时用完的林岚，她还没出过一次外勤，每天都在办公室做文字工作。

　　林岚不喜欢老闷在办公室里，现在她们都转正了，出出外勤锻炼锻炼怎么了嘛。

　　“我说就我说。”
　　林岚没去找沈哲，而是继续在许微凉这儿呆着。
　　许微凉校对了一遍手里的报告，林岚还没走。
　　许微凉在今日to do list上划了一横，“你在我这儿坐着没用。沈老师的办公室在606。”
　　彼时，沈哲已经是单位里最年轻的副职领导，拥有独立办公室。
　　“他一会儿就会来找你。”林岚一脸认真，唬得许微凉一愣。
　　“什么意思？”
　　林岚瞥她一眼，仿佛在看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沈老师跟你出去的时候，都会把出车单弄好给你的。”
　　“因为他找王姐签字方便。”
　　出公务车是需要部门正职领导签字的，沈哲的办公室在王雯办公室隔壁。
　　“他跟别人出去的时候可不弄这些的。”
　　许微凉没关注过这些。就算是，也不能代表什么。

　　说话期间，沈哲已经出现了，他交给许微凉一叠文件，其中就包括了已经签好名的彩色出车单。

　　林岚哼哼唧唧，亮出“我说了吧”的小眼神。

　　“小许，下午你主讲。”
　　许微凉没有回复，林岚嬉皮笑脸地接上，“沈老师，既然主讲人是微凉，那你岂不是就歇着了？”
　　沈哲翻了翻许微凉的报告初稿，“我可以和老板聊聊业务。”
　　“老板难道就不要接受普法教育么，我看那些纳税意识淡泊的公司都是老板的问题。老板是最有必要接受普法教育的。”
　　“那依小林的意思？”
　　林岚嘿嘿笑得很憨，“要不您看这样，下午我和微凉去见见世面，您平常工作那么辛苦，就好好休息一下。”

　　沈哲挑起眼睛，林岚正朝许微凉使眼色，让她帮着说一句话呢，沈哲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沈哲将报告盖好，“下午如有突发情况给我打电话。”
　　妙哉，林岚高兴疯了，“放心吧，有微凉在，任何突发情况都能解决，不会出问题的。”

　　目送沈哲离开后，林岚迫不及待，“快给我看看企业资料。”

　　许微凉把资料递过去，林岚又小声跟许微凉讲：“下午让我来宣讲哦。”

　　林岚外向，喜欢宣讲喜欢得不得了，有机会自然好好把握。

　　她看资料看得忘乎所以，以至于错过了平日去食堂用餐的时间点，等她反应过来，办公室只有在等她的许微凉了。

　　“呜呜呜，微凉你怎么都不叫我一声的。”
　　“怕影响你下午发挥，”许微凉说，“走吧。”
　　窜天猴雄起，林岚蹦着跳着挽住许微凉的手臂，“先去洗个手。”

　　食堂是单独的一栋小楼，在办公楼的东面，植树节的时候，林岚响应号召，在食堂后面种了两棵香樟，所以林岚每次都会去食堂后面的水池洗手，顺便看看她的树。

　　两人穿过小路，还没拐弯便听见有人这里说话。

　　“不是说有两个优秀的名额么，怎么最后只有许微凉一个人拿优秀啊？”
　　两人都听出来了是同批进来的小李。
　　回小李话的是小陈。
　　“往事不要再提。”
　　小李笑了一下，“也是，谁叫咱不像小许那么会舔领导呢？”
　　“哈哈哈，你也这么觉得的啊？”
　　“可不！雯姐雯姐的，叫得多甜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姐呢。”
　　“哈哈哈，偏其他人，她都不正眼瞧一下的。差别太大了。”

　　林岚非常不爽，这两人起哄让许微凉请客是最起劲的，原来藏着这样的心思。
　　许微凉拉住往前冲的林岚，“没必要。”

　　那边话还在继续，“谁让咱不是笔面双第一，也拿不到业务考的满分呢？不服也得服啊。”

　　抱怨偃旗息鼓了，人也走远了。

　　“两只酸鸡！”林岚快气死了，“这你都能忍？”
　　许微凉心平气和往食堂去，“吃饭吧，再晚要没菜了。”
　　“我服了。比他们还服。他们只知道你是无敌学霸，我还知道你有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胸怀！”

　　林岚明显在说反话，她真正的意思是许微凉太怂。

　　但许微凉并没有解释。

　　他们说的没错。她确实对王雯很热情。王雯也确实是她的领导。只不过，他们只看到这一层，并不知道王雯考过了号称第一难的CPA，现在正在朝精算师努力，且他们跟她不同部门也不知道王雯这领导当得有多好。

　　林岚吃着吃着忽然筷子一放，“算了，我不生你的气了。”
　　“？？？”许微凉挑眉，“那，谢谢你？”
　　“你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许微凉：……
　　“想当初，我们报道入职时，个个脸上挂着笑，就你表情淡定。”

　　“观察真仔细。”
　　“这双眼看透太多。”

　　许微凉入职税管系统之前，先是签了放弃保研承诺书，后又拒掉了两个条件非常优越的offer。她的选择有很多，但为了早点拥有属于自己的屋檐她不得不取舍。所以她并没有其他同期所求即所得的那种喜悦。

　　林岚咽下最后一口饭，“就是恶心晚上还要跟小李和小陈这些表里不一的人吃饭。”
　　“没关系，我付钱。”
　　“所以我才替你鸣不平！”
　　“没有下次了。”
　　林岚很懵，“什么没下次了。”
　　许微凉却不过多解释。
　　待林岚反应过来，林岚笑蹦了，“你的意思是下次你还拿优秀，但不请他们了？好！还有什么是比你拿优秀更容易的事情吗？我感觉你都可以成为……第二了，”
　　林岚余光瞥到食堂门口的身影，声音立刻收了回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嗯？”许微凉没有听清。
　　“没什么。”林岚眼珠子往门口瞟，“沈老师来吃饭了。”
　　这有什么好专门说一句的，“他不能吃？”
　　“能！怎么不能？”林岚怎么看许微凉也不像是在装糊涂，“沈老师珍惜时间，不愿把精力花在排队上，一般都在食堂高峰过后才会来吃饭的。几年如一日。”
　　“这你都知道？”
　　“别人说的啊。大家都知道。”林岚压低声音，“他朝我们来了。”

　　沈哲不出林岚所料地和她们拼桌了，而且还坐的是靠许微凉近的那一边。
　　林岚吃东西风卷残云，早就吃完了，许微凉细嚼慢咽还有一半。
　　简单打过招呼后，还有东西可吃的两个人就各吃各的，也不多说话。林岚看着他俩就觉得无聊。
　　环顾一圈食堂的桌椅后，林岚想起件事，“我跟你们说个笑话。”

　　单位食堂提供早餐和午餐，因为早上都喜欢多睡一会，所以吃早餐的人都集中在一个比较接近上午上班的时间段，每每这个点食堂都是满满当当，唯独一张居中的桌子没有人。林岚刚来的时候，想都没想直接爬上那张桌子吃早餐，还觉得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直到，局里的两个大领导和她同桌用餐，问候她在这边工作怎么样习不习惯，她才恍然大悟，这桌子是预留给大领导们的。
　　林岚又心疼又好笑当时傻傻的自己。
　　许微凉面无表情地吐槽，“不好笑。”
　　“明明那么好笑。”
　　“我也坐过那个桌子。”
　　林岚笑得更欢了，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许微凉的差距也不是那么大嘛，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放指示牌，谁知道是留给领导的？”
　　这桌子只有早上算预留，中午领导因为时常有接待任务，是在食堂二楼吃的，中午这桌子是随便坐的，所以并没有放指示牌。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哈哈哈。那你后来是怎么发现这桌子是领导坐的？”
　　“不告诉你。”

　　谁知一直沉默的沈哲笑了一声。

　　“沈老师笑啥？”
　　“没什么，我吃完了，你们慢吃，下午好好加油。”

　　那天沈哲按照往常的习惯早早地到食堂用早餐。食堂没几个人，新来的女孩偏偏选了领导的桌子。沈哲莞尔一笑，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受害者了。
　　还不忙的食堂工作人员过去和她小声说了什么。
　　沈哲永远记得，平静淡定的女孩脸上闪过的难以置信和些微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