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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石堡的秘密 ...

  •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薇尔感觉到房间内缓缓流动的空气,这说明这个房间可能有窗户,至少有连通外界的空隙。当一个人失去一样感知时,其他感官便会敏锐起来。薇尔现在失去了视觉,这使得他身体的触觉更加敏感,哪怕是微弱的气流,也能感受到。

      他顺着气流的方向缓缓地爬去,直到摸到一堵墙,然后扶着墙站起来,沿着墙面继续摸索,果然摸到了一处凹陷的区域,是一扇用木板封起来的窗户。

      薇尔试图掀开木板,但是木板纹丝未动,看来封得相当严实。这时,他想起了刚刚那只人偶的手臂。之前他去过巴特店铺的时候,在里面看到了一些类似于金属骨架的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只断臂里用该也会有。

      他原路爬回,重新捡起那只断臂,将它一点一点地拆解,果然,里面有一根细长的实心金属棍。他将那根棍子卡进木板与窗户的夹缝中,然后用力往下压。好在巴特的工艺材料非常可靠,这根不算粗却坚硬无比的金属棍成功地将木板一点一点地撬起。

      白色的月光随着间隙的增大,逐渐照进房间。最后,木板被撬落下来,整个房间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都展露在明亮的月光之下。

      薇尔终于可以看清这个房间。

      这是一间低矮、破旧的阁楼房间,除了一张陈旧的单人床,四周还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杂物,其中,最吸引薇尔注意的是墙边一堆人偶的残骸,上面盖着一层厚实的灰尘,看上去有些岁月了,也是这堆东西在黑暗中将他绊倒。

      “这些是报废的人偶吗?”

      薇尔走上前,俯下身,随手翻弄这堆破旧的东西,想要找到一些可以砸开门的工具,无意之中,一个披着长发的人偶头颅从残肢堆中滚落出来,薇尔起身走上前,想将它捡回来,然而下一秒,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这白皙的面容,微胖的脸颊,还有那头橘色的卷发,正是梵妮的模样,只可惜眼球上的瞳孔图案磨损严重,让整张面孔失去了生气。

      “怎么会……”薇尔将头颅捡起,正对着窗外的月光,确信这就是梵妮没错。

      从敲开石堡大门开始的记忆在薇尔的脑海中回放。茂密的深林,孤独的石堡,空旷的宴会大厅,光线依稀的塔楼,破旧肮脏的客房,以及餐桌上奇怪的食物,自从来到这里之后遇见的一切虽然情有可原,但仔细一想却觉得十分古怪。

      石堡的仆人怎么会连客房的卫生都处理不好?厨房的厨师怎么会连做菜都不熟练?

      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根本就不用睡觉,也不用吃饭,因为他们都是和布莱德、布奈徳一样的人偶。不用睡觉,便没有必要定期清洗更换床铺,不用吃饭,便逐渐忘却如何烹饪食物。

      那么,为什么梵妮要将他留下来呢?薇尔不解。

      屋外的嘈杂声愈来愈近。薇尔扔下破旧的头颅,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将耳朵凑到门前,可以清楚地听到面外打斗的声音。看来现在的状况很不妙,比起担心以利,他更担心梵妮。

      薇尔用力砸门,试图引起以利的注意,然而外面没什么反应,看来以利没有察觉,薇尔再次抬手,准备加大力度,但是手还没砸下去,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将他的手腕紧紧抓住。薇尔转过头去,是一个断了头颅的独臂残缺人偶。

      那颗掉落在地上的梵妮头颅滚动了一下,面朝向薇尔,模糊的眼珠微微转动,发出沙哑的声音,“别……出……声……薇尔……”

      几个小时前,石堡客房内。以利从睡梦中醒来,想要翻身,突然想起薇尔就睡在他的身旁,只好作罢。叹了口气,慢慢地坐起。这一床满是霉味的被褥让他睡得好不舒服,再加上这间房间连个透气的窗户也没有,属实觉得心中烦闷。

      以利走下床,点亮蜡烛,走到薇尔的身旁。薇尔睡得正沉,呼吸匀畅,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梦到了讨厌的东西。他拿着蜡烛离开了客房,走之前还不忘半开着房门,让新鲜的空气透进房间。

      之前女仆说第四层是客房和下人们的房间,以利来到其他房间的门口,推开房门,里面除了满是灰尘的床铺之外,空无一物。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他关上房门,继续向前走,顺着塔楼的楼梯往下,来到石堡的第三层。第三层是梵妮居住的那一层,晚上的时候梵妮带着薇尔参观过石堡的书房,以利记得去书房的路。

      他放轻脚步,来到书房,推开门走了进去。书房内除了浓稠的黑暗便是死一般的寂静。他轻轻地关上门,走到书房正中央的书桌前,将蜡烛放置在桌面上,然后开始翻寻书桌的各个抽屉。

      人总是想在这世界上留下自己活过的痕迹,因为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遗忘。梵妮的父亲亦是如此,餐厅墙壁上挂着的油画便是最好的证明。那么,除了油画之外,一定会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被保留了下来。

      “这是?”

      以利翻出了一个厚实的牛皮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杂乱无章的纸张。他将这堆东西从纸袋中倒出,摊在书桌上,借着烛光寻找有用的信息。

      这堆纸中有一些是从其他地方寄来的信件,收信人都是安徳·托里斯,托里斯是家族的名字,安徳应该是梵妮父亲的名字。

      这个世界上,人们利用权势、金钱、血缘为纽带形成家族,相互攀附、共同繁荣,并在名字之后冠以家族之名来代表身份,从而形成不同的派别、势力。正如以利·莱因,莱因便是一个魔族创立的家族。以利和其他魔族一样,为了生存和竞争,加入到陌生的家族中。然而,这是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陪伴他们一生,自始至终。

      除了信件之外还有一堆收据,以利从里面找到了安徳在巴特那里订购人偶的收据,最早的时间是十二年前,之后的几年断断续续订购了几次,从四年前开始,收据上的签字不再是安徳而是梵妮。虽然以利五年前一直呆在巴特的身边当助手,但是以他的性格从来不会去留意客人的信息,对当初的这些订单也毫无印象。

      他继续低头翻找,翻出了一堆记着药方的纸,之前也听梵妮说过,安徳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最后,一张黄色的卡片吸引力以利的注意。

      他将卡片拿起,上面写着两行字:今天,一个孤独的灵魂来到了这里,我给她起名梵妮。时间刚好是十二年前——安徳订购第一个人偶的日子。

      “可怜的人。”以利看着卡片独自呢喃,他不知道自己在说安徳还是说梵妮,只是突然想感慨这么一句。曾经的家族都已经灰飞烟灭,只剩下不老不死的人偶还徘徊在空荡荡的石堡之内。

      他将桌上的纸张整理好,重新装回牛皮纸袋中,放回抽屉。拿起蜡烛,离开书房,原路返回客房。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等到他回到客房之中,原本熟睡的薇尔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退出去再次确认,没有走错,薇尔真的不见了。

      逃走了?

      以利脑海里首先想到的是薇尔趁着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离开了这里,但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薇尔的诺言之书和匕首两件神器都在他的手中,如果真的丢下神器逃回神之境,只会被当作神族的笑柄,如果独自流浪人间,那么,没有神器的神族战斗力与普通人无异,还不如呆在他的身边安全。以利知道薇尔是个明智的人,应该不会擅自逃走,那么,现在的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以利“啧”了一声,拿着蜡烛走出客房,重新回到第三层,将这一层卧室的房门统统踹开,想要找到梵妮,但是所有的卧室都空无一人。

      这些卧室相较于第四层的那些房间干净许多,虽然也是一股霉味,但至少有打理过的痕迹。以利在一间卧室的床上看见了一条红色的裙子,正是梵妮见他们时所穿的那一条。

      “这下麻烦了。”以利的眉头逐渐皱紧。他从不惧怕凶狠残暴的对手,但对于那些只会在暗处躲躲藏藏的“老鼠”感到格外头疼。

      他现在真想一把火烧了这座石堡,可是薇尔肯定在石堡的某处,薇尔对他非常重要,不能有一点闪失。

      要是这时候布莱德在就好了,以利在心中感慨,要是布莱德在的话,这种耗时又费力的活就轮不到他亲自上场。

      “看来下半夜不能安稳休息了。”

      以利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房间,向下一层走去,来到二楼的厨房。厨房里杂乱无章地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厨具,在烛火的照射下,拉出斜长的影子,给人一种极不舒适的感觉。

      他缓慢地向前走去,耳边隐约捕捉到一些细微的摩擦声,立马停下脚步。

      声音来自正上方,以利抬起头向天花板看去,烛火微弱,那里是一片浓雾般的黑暗。只见那黑暗之中一道雪白的光亮闪动了一下,随即一个身影由浓雾中脱颖而出,从天而降向以利扑去。

      以利迅速向后退去,锋利的刀刃碰撞到石砖地板,迸溅出火花碎星。

      原来是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装的男性人偶,可惜不管是衣服还是四肢都已经残破不堪,甚至连眼睛都已不在,只剩下两个黑窟窿。

      人偶站起身,横过手中的菜刀,径直向以利刺去。

      以利左手拿着蜡烛,右手空空如也,情急之下,看见身后有一把拖把,直接单手抡起拖把,与人偶打了个有来有回,然后趁其不备,将他手中的菜刀打落在地。紧接着一脚直接将人偶踹倒,竖起拖把顶住他的胸口,将他牢牢地按在地上。

      “梵妮在哪里?”以利质问。

      人偶咳嗽了几声,开口道:“小主人在房间休息。”

      “骗人,她在哪里?”以利再次质问,同时加重了手中的力度。虽然人偶是没有感觉的,但是以利此刻的心情不容许温柔。

      “怎么了吗?我的客人。”

      一个声音出现在厨房的门口处,穿着粉色睡裙的梵妮走进了厨房。

      “请不要这样粗暴地对待我的男仆。”梵妮看了眼被拖把固定在地上的人偶道。

      “呵,是你的男仆先动手的,我只是正当防卫。”以利说完,松开了拖把。

      梵妮对人偶道:“这位是客人,你安心去睡觉吧。”

      人偶点了点头,拿起地上的菜刀,缩在了厨房的角落。

      “出去说话吧。”梵妮看向以利。

      以利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厨房,来到餐厅。以利再一次看到餐厅墙壁上挂着的那两幅油画,不禁停下了脚步,伫立在油画前。

      “作为人偶,不知冷暖,不知饥饿,也不知疲惫,更不会生老病死,在一个身体柔弱、病痛缠身的人看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以利注视着油画中抱着梵妮、面带笑容的安徳说道,“但是,这也意味着没有谁能永远地陪着你,你的父亲是,薇尔也是。”

      梵妮站在以利的身后,没有说话。

      “对于薇尔,比起在这里和你玩过家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

      “我只是希望他能多留几天,石堡已经好久没有客人来了,难得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小孩子总是贪婪得很。”以利转过身,面向梵妮,“你小时候有抓过小鸟吗?”

      梵妮看着他。

      “很多小孩子觉得小鸟很可爱,把它们抓起来关在笼子里,就算它们不吃不喝死掉了,但是这个笼子里还会有下一只小鸟被关进来。你懂我的意思吗?”

      梵妮摇了摇头。

      “其实被关进笼子里的是他们孤独的心,小鸟从没被关进笼子里。所以就算你强行把薇尔留下,对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况且薇尔也不会愿意留下来。”

      “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梵妮问以利。

      短暂沉默后,以利回答道:“可能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家里的那两个家伙吧,他们生前也是任性妄为的孩子。”

      梵妮垂下头去,低声自言自语,“我喜欢薇尔,薇尔说话的语气和父亲一样,温柔极了。我每天在这座石堡里徘徊,将以前的记忆反复回想,但是不管怎样,自从父亲死后,生活就永远回不到从前了。直到薇尔来了,他陪在我身边的时候,让我觉得原本灰暗的生活才有了颜色……薇尔也说,他很高兴……”

      梵妮说完,抬起头,往后退了几步,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其实,你和薇尔不是朋友,对吧?”

      “我们是合作的伙伴。”

      “伙伴?”梵妮忍不住笑了,笑声尖锐刺耳,“为什么薇尔这样温柔善良的人要和魔族做伙伴?”

      以利的眉头逐渐皱紧。

      “就算你总是披着你那件斗篷把耳朵藏起来,但是我也能看到,魔族的灵魂是赤红色的!”梵妮的目光凶狠而又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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