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玫瑰右手》北极月

1、候选人历练的开始

　　星尘组成的花园内，极光似一条蜿蜒的河流，连接着神之境与人间。薇尔站在极光上游，在他面前的，是养育他长大、教授他本领的师傅，也是神之境八位上神之一的命运之神——班纳特。

　　“去人间历练半年是每个候选人必须经历的过程，等你从人间回来就能接替我的职位了。”班纳特将环中一本黄金镶边的线装书本交予薇尔，“把它带上。”

　　“这不是师傅您的神器诺言之书吗？”薇尔露出惊讶的神色，看向班纳特，“我现在还只是候选人……”

　　“反正早晚它会成为你的东西。”班纳特的语气像是承诺，更像是预言。

　　薇尔犹豫一会儿才伸手接过诺言之书，将它放入自己的挎包中。

　　“谢谢师傅。”

　　“去吧，我在神之境等你回来。”

　　“嗯。”薇尔将胸前的银质正羽别针取下，抛向极光。别针随即化为一片巨大的白色羽毛，漂浮在极光之上。薇尔跃上羽毛，顺着极光前往人间。

　　班纳特看着消失在银河尽头的身影，眼神微微颤动，心底里是无数的感触，“是孩子，就终究会有长大的那一天……”

　　“真是感人的一幕呢。”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班纳特，你这算不算是作弊？”

　　“不公平的竞争才叫做作弊，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徒弟而已。”班纳特转过身，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棕色长发的女人，她是八位上神之一的爱之神——墨菲。

　　“但是神族内有明确的规定，候选人不得使用上神的神器，你这可坏了规定。”墨菲抬手搭在班纳特的肩膀上，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要不要我替你保密？”

　　“呵。”班纳特轻蔑一笑，“墨菲上神，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你的那些年轻徒弟背后的关系吗？挑选候选人的时候尽挑些年轻、好看的男人，等玩腻了随便给他们一件劣质的神器，以历练的名义送他们去人间，反正人间现在是魔族的天下，去了也不可能再回来，不会耽误你继续寻找下一批候选人，是么？”

　　班纳特的一番话，让墨菲的脸一阵红一阵黑，嘴角瞬间垂向了地面，额间冷汗逐渐冒出。

　　“哈哈哈，我跟你开玩笑呢！班纳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幽默？”墨菲故意提高了声音来掩饰内心的虚伪。

　　“在这个世界上，幸运总是不公平的，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幸运，唯有苦难是公平的，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苦难。”班纳特抬头看向空中无数的星辰，“我只希望薇尔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

　　再说薇尔乘着羽毛来到人间，随机降落在一个古朴的田园村庄上，习惯了神之境星辰遍地、昼夜永恒的环境，对于眼前碧绿的田园与红瓦白墙的房屋，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起来。泥土的气味，刺眼的阳光，以及吵闹的虫鸣声，这一切既陌生又熟悉，在接下来的半年里，他将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历练，这让他激动不已。距离他上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如今的薇尔已经不再是那个怯弱、胆小的男孩了，而是以命运之神神位候选人的身份站在这里，拥有着能够改写人们命运的能力，这份优越感是他从所未有的。

　　但是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然后为自己的人间历练做一下规划。候选人在人间所取得的成就，最后都会成为评价自己能力的参考。薇尔是班纳特唯一的候选人，不久的将来，也必然由他来继承神位，但是他更希望用实力来证明自己。

　　薇尔顺着田园的小路，来到一座房子正门前，抬起手轻敲了几下门，等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动静。

　　“没人在家吗？”薇尔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窗往里看去，整个屋子门窗紧闭，看不见一个人影。屋内的家具器皿摆放凌乱，桌子上甚至还有未吃完的食物，上面已经长出了灰绿色的霉斑。

　　“难道是最近农活太忙，都出去干活了？”薇尔猜测。

　　他又来到了另一座房屋前，用力敲了敲门，还是无人回应。

　　“真是奇怪了？”

　　薇尔走出村庄，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山坡上，从上而下俯视山坡下的田野，成片的玉米田在阳光下闪耀着油亮亮的光彩，却看不见一个人影，仿佛这里的居民人间蒸发了一般。

　　山坡顶部有一颗粗壮的苹果树，硕果累累，由于无人采摘，树荫下的草地上满是熟透的红苹果。薇尔走到树前，挑了一块干净的草地坐下，随手捡起一个苹果，用衣服潦草一擦，然后百无聊赖地啃了起来。

　　几只白色的蝴蝶被苹果的香甜气息吸引，绕着薇尔飞了一圈又一圈。

　　“苹果好吃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苹果树后传来，薇尔一惊，迅速站起身，往树后看去，是一个穿着粗布衣的老人，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拄着拐杖向他走来。

　　老人来到苹果树下，放下篮子，然后弯下腰将地上掉落的苹果逐个捡起，装入篮中。

　　“请问你是这里的居民吗？”薇尔问她。

　　“是啊，我就住在那里。”老人向山坡下一座矮小、破旧的房屋指了指，然后继续低头捡苹果。

　　薇尔看她弯腰费力，就帮她一同捡苹果，边捡边问道：“村里其他人呢？怎么都没看见？”

　　“他们都走了，就剩下我这个无儿无女的老太婆还留在这里。”

　　老人捡完了苹果，挽起沉甸甸的篮子，转身往山坡下走去。

　　薇尔跟上她。

　　“走了？是去哪里了？”

　　“去逃难了。”

　　“逃难？”薇尔抬头眺望远处，湛蓝的天空下飘着几团形似羔羊的云朵，青色的山丘与绿色的田野相互映衬，没有比这更和平的景象，“你在开玩笑吗？这里怎么看都不像会发生灾难的样子。”

　　“你从哪里来的？”老奶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用她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看向薇尔。

　　“从……”薇尔停顿了一下道，“从一个很远的地方。”

　　“是从北边来的吗？”

　　“不是。”

　　“那你可能没有遇见……”老奶奶继续向前走。

　　“遇见什么？”薇尔看着她佝偻的背。

　　“魔族。”

　　“魔族？”

　　关于魔族的故事，薇尔在神之境学习的这些年了解了不少。

　　据说三百多年前，这个世界本没有神族与魔族，后来，有两个年轻的冒险者意外进入了一个神秘领域，并在那里发现了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力量。于是，两个年轻的冒险者为了得到这份力量争吵了起来，甚至不惜拔剑相向。最后，他们中的一人用卑鄙的手段赢得了胜利，获得了那份力量，但因为他丑恶的内心最终堕落为魔。幸运的是，另一位冒险者站了起来，凭借自身的实力与毅力打败了变成魔的冒险者，夺回了那份力量，看在昔日同伴友谊的份上放了魔一条生路。

　　为了将强大的力量用于正道，那位冒险者将这份力量分成了八份，分别赐予八位充满正义的人，并授予他们“神”的身份。而那个捡回一命的魔，身心皆已堕落，为了报仇，他将人间心地邪恶的人变为和他一样面目丑陋的魔族，为祸人间。自此之后，神族与魔族的战斗便从未停止过，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有逃难者从北边带来消息，说魔族侵占了北方的一座城镇，不久之后就会往这边过来，于是村里的人都逃走了。我嘛，一把年纪了，离开了这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能活几天就几天吧。”

　　“他们还会回来吗？”

　　“谁知道呢，命比什么都重要。”

　　薇尔跟着老人来到了她的住处。

　　“天色不早了，如果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我这里过夜吧。”老奶奶打开门走进屋子，放下装满红苹果的竹篮。

　　薇尔在门口伫立了一会儿，眼看太阳逐渐向山坡的背后坠去，也只有眼前这里能让他借宿一晚了。

　　“那就打扰了。”他迈步进屋。

　　屋子里摆着一张掉漆的木桌，还有一套布艺沙发，沙发的对面是一个橱柜，柜子里装着餐具。这里的东西虽然陈旧，却非常的干净，哪怕是角落里也看不见半点灰尘的痕迹。

　　“这些苹果要用来做什么？”薇尔在沙发上坐下，看向坐在桌前忙着削苹果的老人。

　　“苹果派。我这个老太婆也没什么擅长的，就会做些面包、水果派。”老人谦虚地说道。

　　“能麻烦多烤两个面包吗？我明天带在路上吃。”薇尔说完，想起人间的规矩，立马补充道，“我会付你两枚金币的。”

　　“金币就不用了，我也不去城里买东西，而且面包什么的，也值不了这么多钱。”老奶奶把削好的苹果带去厨房。

　　薇尔趁着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打开随身携带的挎包，取出诺言之书。

　　诺言之书是一本可以窥探过去、预言未来、改写命运的书本。他左手托着书右手覆于纸面，施以神力，原本空白一片的纸张上显示出黑色的文字，这些是老奶奶这些年的生活经历，十多页的黑色字迹之后，是一段金色的文字，这是她的未来。薇尔看着她的未来，皱了皱眉头。诺言之书上写道，她将在明天的下午，在采摘玉米的时候被毒蛇咬中身亡。

　　薇尔对她倍感同情，虽然他能轻而易举地将结局改写，但是他不能随意这样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结局，或悲剧或圆满，这是世界的常态，也是世界的平衡。这是班纳特常说的一句话。

　　厨房突然传来动静，他赶紧将书合上放回挎包中。

　　薇尔起身来到厨房，看见老人跌坐在地上，赶忙上前搀扶。

　　“这是怎么了？”

　　“炉灶里窜出来一只老鼠，吓了我一跳。”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往炉灶里加木柴。

　　“在哪里？要打死它吗？”薇尔四下寻找。

　　“算啦，那也是条可怜的生命，放过它吧。”

　　薇尔看着这位心地善良的老人，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你去沙发上坐着吧，这里我来忙活就行。”

　　“嗯。”薇尔离开了厨房，重新坐回沙发。

　　太阳的余晖消失在山坡背后，天色逐渐凝结为深蓝色，明月与繁星在深色背景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瞩目。微弱的烛火努力与黑夜做抵抗，勉强将狭小的房屋照亮。薇尔和老人一起享用了苹果派后，老奶奶去卧室休息，薇尔则躺在沙发上，伴着窗外嘹亮而又婉转的夜莺啼声入睡。

　　次日清晨，薇尔带着老奶奶烤的两个面包，在门口与她告别。

　　“您之前说北方有魔族？”

　　“是啊，如果要去北方的话，还是尽早放弃吧。”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要去那里看一看了。”

　　“你们年轻人真是奇怪。前天有两个年轻人路过这里，也说要去北方，我对他们说那里有魔族，但他们却像没听见一样，乘着马车继续往北方去了。”

　　“年轻人？”薇尔猜测那两人可能也是某个神位的候选人，和他一样来人间历练。

　　“今天太阳挺大的，这顶草帽送给你吧。”老奶奶取下挂在墙上的一顶草帽，交给薇尔。

　　“谢谢。”他突然想起诺言之书上的预言，踌躇了一会儿，开口道，“今天天气这么热，就别去田里劳作了，呆在家里安心休息吧。”

　　“对于我这种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人，劳作是唯一的快乐。”老奶奶微微一笑。

　　薇尔礼貌性地一笑，戴上草帽，转身离开了。

　　夏日的阳光格外火热，将大地晒脱了一层皮，空气都滚烫起来。薇尔顶着炎炎烈日一路向北，也不知行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一条蜿蜒的河流，他快步来到河边以手作碗大口地喝了起来，冰凉的水流入身体，心中的燥热瞬间消退不少。他从挎包里取出面包，坐在草地上津津有味地啃起来。白云缓缓，微风习习，也算惬意。

　　就在这时，一辆拉着粮草的马车从一旁驶过。薇尔赶紧放下面包，快步追赶上马车。

　　“请等一下！”

　　车夫勒住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这位小哥怎么了？”

　　“请问您这是要去北边的城镇吗？”薇尔问道。

　　“怎么可能往北边？现在天鹅镇可是乱得很，如果小哥你要去北边的话还请多多保重了。”车夫说完挥动马鞭，径自离开了。

　　“咳咳。”薇尔被马车扬起的尘土呛得咳嗽了两声，他往北方看了看，眼前只有茫茫的绿野，望不见一丝城镇的影子，“看来只能步行去了。”

　　薇尔继续向北前进，虽是几个小时的路程，却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直到夜幕完全降临，薇尔借着月光终于看见了一座楼房密集的城镇，整座城镇没有一点火光，完全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显得诡异至极。他在心中犹豫，既不敢擅自闯入魔族的领地，又不愿意露宿满是蚊虫的荒郊野外。但是仔细一想，如果夜晚不溜进去，想必白天会更加难以行动，最后，他还是选择进入城镇。

　　宽敞的街道上左右排列着路灯，只是没有亮起，两侧是高大的楼房，但是所有的门窗紧闭，窗户内更是如漆一般的黑暗。鸦雀无声的街道上唯有两只迷路的飞虫在空中漫无目的地盘旋，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响。薇尔原本走得小心翼翼，但是看这里空旷得别说是人，连鬼都没有，便逐渐放松了警惕，向着前方漫无目的地走着，偶然看见路边有一条长椅，也不管脏不脏就直接坐下了。一天的路途，他的双腿早就酸痛乏力至极，现在只想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在他的正对面，是一家装修精致的店铺，店门前挂着一块木牌，他借着黯淡的月光隐约看到“天鹅镇”三个字。

　　薇尔环顾四周，心说如果没有魔族，这里现在应该是一片灯火辉煌的景象。

　　夜风习习，吹得薇尔瑟瑟发抖，他心说得找个地方过夜才行。这里毕竟是魔族的领地，总不能睡在魔族的眼皮底下，还是应该低调谨慎些才好。

　　休息得差不多了，薇尔站起身往一栋居民楼走去，来到一扇窗户前，从挎包内掏出一把金色手柄银白色刀刃的匕首，将匕首插入窗户的缝隙中，去撬窗户的锁扣。既然这座城镇没有一点灯火光亮，应该没有多少人还住在这里，让他借宿一晚也无妨，而且这混乱的世道，哪还有警察来管他私闯民宅？

　　“咔嚓”一声，锁扣被撬开了。

　　他打开窗户，没有往里面细看就直接一个翻身跳了进去，触碰到的是柔软的被子，以及一具温热的躯体。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大意进错了房间，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直接擒住，重重地按在了墙上，撞得脑壳生疼。

　　“我只是个旅客，初到这个城市……唔……”薇尔还没来得及辩解，又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嘴巴。

　　“小声点。”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那人将手拿开，薇尔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初到这个城市，想借宿一晚，真的不是故意闯入私宅的。”

　　“偷偷摸摸地闯进来还说自己是旅客？你这说谎水平还不如三岁的小孩。”那人的语气中充满着对薇尔的不信任。

　　“这……漆黑一片的，能不能开灯再说？”

　　“开灯？你怕是不要命了。”

　　薇尔看着离自己不远的窗户，试图挣脱那人的束缚，但他越是挣扎，被擒住的手腕就越是疼痛。

　　“我真的不是坏人！”

　　“你不乱动的话我可能会试着相信你。”

　　那人说完突然松开了手。

　　薇尔感觉身后一轻，抓住机会立刻往窗外跳去，可是连窗沿都还没摸到，背后便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力量猛然砸下，头脑“嗡”的一声响，眼前陷入浓墨一般的黑暗。薇尔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昏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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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部书前后大约写了一年的时间，从2021年春季开始到2022年春季结束，这一年时间里经历了毕业、就业、辞职、考研以及家人的生死手术，经历了许多挫折与失败，但是一直努力地活着。就算身无分五，就算功不成名不就，但是只要活着，总会有机会看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