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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入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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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泡了杯花茶,喝点放松放松?”
怀里兀然被塞进了一杯散发着馥郁香气的茶水,沈时洁抬头看见了端着杯盏的关助理,对方起床匆忙,身上仍然穿着单薄的睡裙,笑着伸手指了指房间的方向,
“请放心,禾助理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她的医用知识储备可没掺水,小姐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谢谢。”
花茶入口,关雎的意识又清晰了些。
她和禾助理的工作时间相对自由,昨天结束的时间比较晚,周知绾就安排她们晚点起。
谁知她刚洗漱完准备整理昨晚收上来的供应商资料,门就突然被大力拍响。
门外的人语气依旧是镇定的,但伴随着起伏的急促呼吸却暴露了焦急的心理。
“周知绾的房门从里面被锁住了,喊她也没反应。”
“我也考虑过深度睡眠或者是在洗澡的可能性,宋姨刚刚打电话问过热水房那边,水温在这段时间里并没有明显的降温变化,至于睡眠,正常人进入深度睡眠大概需要30-60分钟,我下楼吃早饭之前还和她遇见过,我下楼时间是······”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请不要紧张,我现在就去拿钥匙开门。”
她倒是没有特别担心自家小姐,周知绾虽然也会硬撑,但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这座房子最完备的东西就是监控系统,外人闯入的可能性很小,既然小姐还有意识锁门,那就是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大事······
应该?吧?
“没有我的份?”
回忆被打断,关雎的注意力回到了眼前。
手里一空,杯子已经被毫不客气地夺过去。
从房间里出来的人微仰下颚喝水,宽松的衬衣上领受动作牵扯,露出衣物遮掩下的一截秀丽的线条。
“情况怎么样?”
被夺走杯子的关雎已经对她这样习以为常,甚至还能给她直接续上一杯。
禾助理发出了讥讽的笑声:“无可救药。”
沈时洁心头一紧。
关雎大惊失色:“绝症?”
说着就要往地上瘫。
禾助理眼疾手快把她扶正:“别犯病,我照顾不过来。”
沈时洁举手试探:“所以?”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本来就挺脆皮,还不知死活地过度劳累。”
禾助理语气平静地解释,
“所以说是自寻死路,无可救药。”
沈时洁:“······”
“我们也制定过一大沓子修养方案,但她阳奉阴违很有一套,作为博学多识的下属我们自然不敢多言,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沈时洁疑惑地咬文嚼字:“博学多识······不敢多言?”
禾助理意有所指:“通读理解并灵活套用马克思以及恩格斯先生1845-1846年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明确指出的某项概念。”
沈时洁目光复杂: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宋姨说粥重新热好了,马上送上来,小姐她应该也已经醒了吧?”
关助理放下手上的电话。
禾助理点头:“那我······”
目光对视上前者极具指向性的视线,她停顿了两秒,
“那我可以拜托你吗沈助理?我们俩现在衣衫不整,直接进去可能有点不方便。”
她之前是被某个闯进房间的家伙直接从床上拖了起来,身上穿着的也还是宽松的睡衣。
“好,我知道了。”
沈时洁不疑有他,放下杯子站起来离开了。
“解释一下?”
禾助理瞥了眼始作俑者。
对方眨眨眼:
“是谢总的意思,原话是‘多给她一些表现的机会’。”
禾助理脸色难看起来:
“······小姐知道吗?”
她得到是一份短暂的沉默以及简短的陈述——
“我没说。”
两人相对却都没再说话,她们磨合过很长时间,对彼此的逻辑都是了如指掌。
“赶紧回去收拾收拾自己吧,她等会儿就上来了。”
“嗯。”
沈时洁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敲了敲,得到应声后推开了房门。
周知绾的房间自带一个小型会客厅,她此时就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翻看着什么,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她合上书拍了拍自己隔壁示意沈时洁一起坐下。
“怎么起床了,不再多躺一会儿吗?”
沈时洁放下粥,视线顺势扫过周知绾放在茶几上的书,封面上的书名让她过于惊讶以致于直接念出了声,
“格林童话?”
周知绾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怀念,点了点头:
“嗯,小时候挺喜欢的,现在难得有空也会拿出来看看。”
她观察到了前者的表情,“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吃惊?”
“没什么。”
沈时洁摇摇头。
她只是平平无奇地以为周知绾这样的人会看的书基本上都是《XX学概论》、《XX行业市场研究报告》之类的东西。
“你对哪个故事比较感兴趣?”
周知绾像是迟疑了一会儿,她伸手翻开了目录指向了其中一个标题。
“《十二兄弟》?”
“你看过这个故事吗?我想听听你对这个故事的看法。”
沈时洁对这个故事的印象不算深,她只能依稀记得一些片段,比如这个故事的原意是教育人坚持与人为善,善对他人就是善待自己。
善对他人,就是善对自己。
沈时洁在心里再次复述了一遍这个故事的重点,看向周知绾的眼中晦暗不明。
她嘴角扬起无奈的弧度:
“挺会选啊。”
周知绾笑笑不置可否。
故事里的小公主因为误采了鲜花使得十二个哥哥们变成了乌鸦,为了拯救哥哥们,可怜的小公主需要七年不能笑不能说话。
和周知绾现在的情况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沈时洁眼里,它们都是在为了偿赎一些由外界又或是内部因素施加的莫须有的罪名,给自己施加莫须有的压力。
因此这毋庸置疑是在试探沈时洁对自己的看法,又或是······了解程度。
回答这种开放题之前,必须先尽可能收集有用的资料,揣测出题者本身的态度。
“我记不太清故事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看看你的书吗?”
周知绾也知道自己这题出的猝不及防,她并不会在这一点上继续强行为难对方。
得到了默许的沈时洁伸手翻开了这本纸页泛黄的旧书。
周知绾很久没有人分享过自己看过的书了。
上一次还是在······
“这个笔记是你以前写的吗?”
回忆尚未开启就被打断。
“我没有做笔记的习惯。”
“是吗,你看看这里?”
周知绾探头看向沈时洁所指向的位置。
她目光暗了暗,那个笔迹是······
“我看也不像。”
沈时洁皱眉,发出了直截了当的评论,
“好丑的字。”
“丑就算了,还写了很多很多遍,你看,这里,还有这些笔迹,它画了这里,那里······”
周知绾目光划过沈时洁指点过的地方,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眸色愈发幽深起来。
沈时洁翻动书页的手不小心触及了手边装着甜粥的小碗,瓷碗与小碟摩擦出了清脆的声响。
她像是这是才忽然想了起来:
“真是,差点就忘记了我进来原本的目的,来,把这粥喝了。”
周知绾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被一勺粥直接怼了回去。
“如果谢汀怡知道你这样糟蹋自己,她应该会立刻抛下手中的事情赶回来吧。”
对方低声笑道,
“毕竟,她很在乎你。”
周知绾自知理亏,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个人话里话外都是意有所指,当然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没再多说什么,伸手接过了碗自己一勺一勺喝了起来。
喝的急还差点呛住,咳了几声,沈时洁伸手打算替她拍打背部。
却被周知绾白着小脸,动作仓促却坚定地躲闪开了:
“我有自己的计划,你不用担心我。”
沈时洁哭笑不得,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的姿态:
“好好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周知绾安安静静地喝完了粥,沈时洁端过空碗走到了门边。
啧,命悬一线啊,但好歹是躲过去了。
虽然似乎有点因小失大,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谢谢。”
声音很小,是那种沈时洁怀疑自己稍微走点神就能完全忽略过去的音量。
她今天出现在这里,其实有很多提醒想劝诫,话到了嘴边却只觉得自己逾越。
沈时洁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别再留下什么后患了,绾绾。”
————
该做复盘了。
沈时洁在沙发上坐下,正想要呼出系统,脑子里却突然联想起这个系统前一天的异常。
她默了默,在房间里绕一圈,在书桌抽屉里翻找到了备用的纸笔。
“复盘。”
直液式的水笔写起来很顺滑,她在纸张中央写下三个人的名字。
“周识逸,谢汀怡,周知绾。”
周知绾为了试探她,刚好挑选出《十二兄弟》这样一个故事的确是情理之中,但是······
就真的?
就刚好周知绾想对她安排了一波简单的试探,刚好选中了这本书,又刚好被她们发现了其中的古怪?
直觉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巧合,但是她一时却找不到那些将巧妙如数编织留下的蛛丝马迹。
笔记上的字应该是周识逸的,这个男主看来已经坏到底了,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
在周知绾常看的童话书里下心理暗示真是让人没想到的举动。
莫非人不可貌相?
但笔迹有没有可能是仿造的呢?
“会是谢汀怡吗?”
她默念着,把那个名字圈了起来。
不······应该不是,谢汀怡的确做的到这件事,她也完全有动机做这件事——让周知绾更加清楚知道周识逸的真面目。
但首先,不管这个重生后的女主有多神通广大,她也不可能强大到可以预判沈时洁的全部。
——比如她的答题逻辑,比如她翻阅书籍会有优先检查笔记的习惯。
沈时洁习惯于对全局的把握,她不能允许自己对即将面对的事情毫无准备,因此她一定会······
她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曾经的一幕。
记忆里的谢汀怡像是无意般的随口说道:
“我发现,你真的和我很像。”
“谢汀怡······靠审阅自己来推断我的选择?”
不,不可能是谢汀怡。
沈时洁都被自己这果断否定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苦笑一声,脑海里慢慢浮现起那个高傲的身影。
这还是沈时洁第一次不靠证据,而是靠直觉直接排除一个人的嫌疑。
谢汀怡,她巴不得把事情闹地无比之大,大到让周识逸再无脸面待在地球上。
在背后用这种偷鸡摸狗的方法动手动脚只为了提醒周知绾······
这事情谢汀怡不屑于做······
吗?
她真的了解这个人吗,她真的能完全信任这个人吗?
沈时洁犹豫的目光慢慢地在纸上徘徊不定。
她目前能确认的只有其中一些微小的部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
从今天的表现来看,周知绾的反应、态度,看起来并不像是从前发现过这些笔迹的样子,她的本意只是做一些无伤大雅的试探和了解。
坏消息是——
这其实是一个只有她和周知绾出现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才能概率触发的事情。
——沈时洁,已经不再只是一个局外人了。
“······”
沈时洁放下笔,单手撑着脑袋深深叹了口气。
“麻烦。”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真是麻烦。”
折磨。
她沈时洁偏偏是那个最不愿意牵扯上“羁绊”二字的人。
如今却已然无法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