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自来》含英华

70、牡丹

　　和千千万万个高三生一样，他们的高三生活在数不清的试卷、写不完的习题、背不下的英语单词和记不住的文言词汇里飞速度过。
　　林音从正式上了高三之后，沈一成所说的那种数学天赋就更加显现出来了，尤其是在下学期的统一模考里。她本身各科就非常平均，在理科里没有一个科目是短板，所以每次模考都靠着超出常人的数学成绩和稳定发挥的语文成绩稳居年纪前三。甚至三次大的模拟考试里有一次以比第二名高二十三分的总分数名列第一。那次数学题不知道是哪个老师出的，最后三道大题的难度甚至都能和奥赛媲美。
　　沈一成则是在自己的化学自主招生路上一骑绝尘，在高三寒假的时候参加了化学专业排名全国第一的海河大学的冬令营。以出色的学习能力和优异的成绩直接被保送至海河大学。所以这家伙在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的高三下学期里反而闲了下来。天天往理重跑，来找林音。甚至还有时间去B大看了一趟季礼，美其名曰去参观一下大学生活，顺带帮鹿梨监督一下季礼这家伙在大学里是个什么样子。
　　沈一成一直就是一个掉进水里只有嘴皮子能浮起来的有点小傲娇的善良孩子罢了。他就是关心季礼，尤其是在季礼高考完大家一起吃饭之后，他知道季礼母亲去世以及那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就更像一个操心的老父亲了。说是顺带，其实是想去看看季礼有没有照顾好自己。结果当然是到了之后，费劲千辛万苦从图书馆把季礼抓出来吃了一顿烤肉之后又回学校了。
　　王争一和李卓与在高三他们这个小团体不经常能凑在一起时，还是固定着两个人一起学习的模式。他俩其实和鹿梨他们很不一样，他俩的目标从初中开始就超级明确了。说大一点，就是俩人都想为人类进步做出些成就，就是从小就想成为科学家的那种小朋友。
　　王争一从小就在精英教育的模式下长大，可能是小时候看的《昆虫记》也可能是初中学的生物课，他对生物学格外感兴趣。本来他是打算走和沈一成一样的奥赛道路，但是家里可能为了让他有更多选择权，经过深思熟虑，让他还是走高考这条道路。于是他一方面在家庭的监督下，另一方面在自己的兴趣爱好驱使下，全力朝着自己的梦想进发。李卓与则是对天空、宇宙、星辰、太阳这些有着格外强烈的好奇心，他想成为一位出色的天文学家。
　　说来也巧，王争一想去离家远一点同时生物专业排名也在前面的大学，李卓与想去天文学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俩人各自选择了一个院校，但没想到就是同一所——就在B大不远处的洛泽大学。于是俩人就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更加有计划的开始安排、规划学习和运动。每天鹿梨在操场上散步时都能看到满脸痛苦地跑步着的小王学霸，和他身后跟着的李卓与，一黑一白还满和谐的。
　　鹿梨的高三呢，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她没有像初三那阵一样把自己逼到一种极限的境地，相反，她虽然时间安排上更加充实但心态上却放松了下来。
　　一方面是几轮总复习下来，她觉得自己该查缺补漏的点都很清楚了，每天从早晨四点就开始的生活让她没有太多精力分给其他琐事；另一方面是她现在目标明确，而且运动、学习、饮食、睡眠等各个方面她都能感受到自己在朝一个越来越好的状态发展，所以人就更有信心了。
　　人有信心，心也就踏实了。心踏实了，自然而然就没什么紧张和焦虑的。
　　鹿梨的成绩就像春种秋收的果实，在努力和坚持里，慢慢露出自己清晰的轮廓。高
　　三下的三次模考里，鹿梨的排名一次比一次靠前。最后一次保持在了全校第四，全市二十一的水平。这在他们这个高考大省里，已经属于格外优异的了，能让她安稳上B大医学系的水平了。当然这并没有让鹿梨骄傲，在模考之后她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为高考积蓄着力量。
　　黑板上的倒计时一日一新，窗外的蝉鸣渐起，洋槐落下树影也慢慢得从一角盖住了整个课桌。
　　于是时间，以朝霞和晚霞的交替来安慰苦闷的生活。
　　高三的生活就是一进门就能闻到满教室的速溶咖啡味儿，就是每个早晨都能听到内容不同的古诗文背诵，就是每天傍晚的赶着学生们匆匆吃完饭回到教室的英语听力，就是看到课堂上突然看到起身去教室后面听讲的同学。就是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就是一道道解开的函数，就是一次次证明的异面垂直，就是……转瞬即逝的青春。
　　于是时间，以无数的星辰和露珠的消逝来催促疲惫的学生们。
　　期待已久的毕业典礼、泣不成声的送别仪式都在这个夏天一一到来。
　　鹿梨高考很幸运地就在清溪一中考场。那两天不仅季礼赶了回来，鹿爸鹿妈也都借住在了季礼奶奶这里。就连前几天刚和夕阳红旅游团去山里避暑的季奶奶，和在外地工作的季父都特意打视频过来给鹿梨加油。甚至这几天鹿爸早上准备的早餐都是有面包、燕麦和皮蛋瘦肉粥这种还能选择中式或者西式的，可谓是隆重的有些过分。
　　就鹿梨自己来说，她感觉两天的考试还是蛮平静的。每场的时间都分配的挺合理，除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真的太难她只写了一些思路之外，其他几场都答得蛮顺利的。
　　一考完，鹿爸鹿妈就领着季礼和鹿梨吃了一顿超级豪华的烤肉，虽然鹿梨还是对烤肉店里免费的超大薯条更感兴趣。
　　之后等成绩的几天里，她没有想着估分，鹿梨还是比较喜欢直接出结果。这种自己记得不太清楚，估出来除了给自己压力之外就剩下徒增压力了。
　　考完的第二天，林音就在几个人的群里约大家出去玩了。
　　一想到填完志愿大家就将各自奔向不同的学校，很难再长时间聚在一起，鹿梨就有些难过。她很珍惜和大家相处也很珍视这段友谊。于是她兴高采烈地抛下季礼就和好朋友们一起去疯玩了一段时间。
　　季礼本来就已经上完课处于期末周复习阶段，所以回来也带了专业课的书。到时候鹿梨分数出来他就直接回学校参加考试了。
　　等成绩的过程就在大家到处玩的过程中过去了，鹿梨不仅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在查成绩前一天染了一个偏紫的红发。她本身就很白，素颜皮肤也很好，染完头发之后，这颜色更是将她衬得白了不止两个度。林音也看到她染完的成果之后，忍不调侃说不认识的乍一看还以为鹿梨是哪个外国白人来旅游的。
　　可能托了头发的福，不止鹿梨的成绩，可以说大家的成绩真的都是大红大紫。
　　当然最让人惊讶地还是孙宁，她一举夺下了清溪市的文科状元。让人惊讶是因为毕竟整个高三相比于其他人孙宁都是一种较悠闲的状态，从不熬夜，也不早起，每天踏着点来学校。但孙宁也是努力的，就是效率比一般人更高一些。于是她选择了从一开始就认定地清河大学。
　　哦，对了，李一亮的成绩也格外好，加上体育特长生，于是他义无反顾地报了和孙宁同一个大学。两人的关系在微信群里大家的疯狂调侃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他们理科这边，林音仅以两分之差作为清溪市的榜眼。她思来想去，还是报了B大。一方面是因为在高三的学习过程中她慢慢也感受到了自己对于数学的天赋，她想学一些金融相关的专业；另一方面B大确实选择性更多，而且据季礼说对转专业的要求比较低，她担心到时候学着学着自己发现更喜欢的东西，就可以更顺利转到那个专业。
　　于是沈一成一边痛苦流涕感叹两人以后要异地恋了，一边又帮林音在网上看B大金融类的专业。虽然他有些难过，但他从没阻止林音的决定，反正大不了他就多往B大飞几趟去找林音就成，对于和未来相关的事情他还是很希望林音多考虑自己的喜好。要是林音真因为不想和自己异地报了海河大学，他就真得敲开她脑袋好好探个究竟了。
　　李卓与和王争一是清溪市并列第三十一，这两人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啊。不过也正好，按照洛泽大学往年的录取分数线，他们是稳稳地能进去了。想去的专业也基本没问题。
　　鹿梨呢，是清溪是理科第十二名。她在鹿爸鹿妈激动地拥抱里弯了弯唇角，对于这个成绩她已经相当满意了，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感。努力付出是一定有回报的，尤其是努力还坚持的情况下。
　　她报了自己一直想去的B大医学系，想到美好的大学生活，激动地直到凌晨才睡着。于是她久违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见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个胖乎乎的自己、失去自信的自己、麻木颓废的自己……数不清的各个年龄段的鹿梨把她包围了起来，她们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她，黯淡的瞳孔慢慢盈满了光亮，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是很有生机的模样。
　　她们围着她开始跳舞，哼着很轻快的小曲。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鹿梨们的身体一个个开始变得轻盈，一点点朝空中飘去，最后化作了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在鹿梨身旁散开。
　　鹿梨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一点，爸妈都去上班了，她的眼角和脸颊上还都是未干的泪痕。心头不知为何有一种轻盈感，她洗完澡看着镜子里自己紫红色的头发，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这是一种她之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对自我的满意感。
　　她突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厉害，对自己怎么看怎么满意。可能是一直以来的那种没有意识到的无形的压力全部都消散的缘故，鹿梨再也不用担心现实的不真实，不用担心会辜负上一世的自己，不用担心会让别人失望。
　　于是这一刻，鹿梨就只是鹿梨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鹿梨知道自己这才真正和过去和解。也正是因此，她之后要真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她知道自己不会再以格外严苛甚至极端的态度批评和要求自己，她要认真吃每一顿饭，尝试每一个感兴趣的新事物，然后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真正拥抱了自己心底的那个孩童，那个就算不完美却也被喜爱的自己。
　　高考虽然落下帷幕，但属于他们的时间才走了不到五分之一。
　　不论怎样，鹿梨始终相信，未来会永远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