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霖洒竹》落日与烟

1、糊思乱想

　　1.
　　“你和他……？”
　　“别这样啊，”周念笑，“我的问题。”

　　2.
　　他是周念的初中同学。
　　初中的学号是按照入学考试的成绩排的，他是男二，她是女二。记得第一次班主任派男女前两名共他们四个人去教务处问分配打扫的任务区，周念和女一在前面走着，女一笑着回头，“诶，我新同桌呢？”
　　周念惊讶，“男二是你同桌？男一是我同桌。”

　　周念回头，看到两个男生正在竹子边打打闹闹，阳光顺着笑容爬上所有人的脸颊，再忆起那日，时光也依旧灿烂。

　　3.
　　初来到陌生环境的周念并不习惯。
　　她不是一个健谈的女孩，甚至有的时候连和正常人的交流都有些困难，除了和家人和特别要好的朋友，她几乎不怎么说话。
　　她会尽量减少和陌生人的一切交谈。

　　周念家离学校有点距离，周念得坐公交上放学。

　　“嗨，再见。”周念抬头，他从公交站边骑车而过，向她打了个招呼。
　　周念一愣，随即笑了笑，也挥挥手：“再见。”

　　这是周念第一次和他说话。

　　从打招呼开始，再到某一天他突然也开始等公交，他们会一起等公交，一起坐公交。他会坐在周念的前一排，会在周念下车的前一站下车，在下车之前永远会回头向周念打一声招呼。
　　第一次，有人陪周念一个人坐公交。

　　后来周念落荒而逃。
　　周念第一次在回家之后没有立刻回到房间，而是去卫生间的镜子前盯了自己半晌。
　　头大大的，戴着副眼镜，周念对着镜子笑了一下，又颇为嫌弃的捂住了脸。
　　笑得好假。太丑了。

　　周念第一次为自己的外貌表示担忧。

　　4.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不坐公交车了，听说是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每天骑车上下学。
　　周念听到这个消息时还失落了一阵子，随后又平静地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

　　虽然说是同学，但在学校交流并不多。周念做周念该做的事情，他做他该做的事情——虽然对方总是做为被老师同学打趣的对象。

　　周念有的时候会抬头看着他们嬉笑打闹，更多的时候是和自己的新朋友待在一起，或者只是安静的在桌前坐着。

　　年少时荒唐而来的小情绪随着时间逐渐淡去，周念开始交朋友，开始和她们谈班里哪个女生最好看，哪个女生最可爱，哪个女生性格最好……

　　直到初三那年，他们搬到了新校区。
　　周念读的初中分两个校区，初一初二在一个地方，初三又在另一个地方。
　　周念现在要做公交车，得先走天桥走两站路。

　　初三的学业变得越来越繁忙，下课的时间也不断往后推迟。初三部建立在一个小巷子里头，每次周念从巷子里挤出来，都已经是六点六点半了。
　　饥肠辘辘的周念会选择花五块钱在巷子口买一袋小米糕和馍馍。

　　巷子口那家的面食做得很不错，至少周念是这么觉得。毕竟她每次都吃的很开心。
　　而每当那个时候，他就会骑着车从周念身旁经过，和正在狼吞虎咽的周念打个招呼。

　　周·在认识的人面前吃东西会感到很尴尬·念：……

　　5.
　　中考考完后周念加到了他的好友，某次对方说他打算暑假的时候去网站写小说。
　　周念眼睛一亮，随即叭拉叭拉的和他开始聊小说。
　　周念是某个网文大站的小透明作者兼读者。

　　他们经常一聊就是一个晚上，以写作为开头，然后聊很多很多，从从前的旧时光到未来的打算和期盼，喜欢什么兴趣爱好是什么简直无所不谈。

　　周念某天告诉他了一个小秘密。她说她有哥哥和姐姐，虽然她看不见他们，但他们时常交流，会在彼此最需要的时刻互相帮助。

　　他接受了这个近乎荒唐的秘密。
　　周念仿佛终于找到了理解她的人，开始谈了很多，包括从什么时候开始拥有他们……

　　他说，他相信她。

　　6.
　　又是一个聊到很晚的八月夜，他们在□□上玩问答题玩到了四点。周念有自己的手机，但他没实现“手机自由”，还要把手机放回他妈的包里。
　　周念：晚安晚安，快去吧。
　　他：包在厨房旁边餐桌上。
　　周念：那去啊。
　　他：我妈睡在客厅，睁眼就是餐桌。
　　周念：你踮着脚去。
　　他：我妈睡眠浅，踮着脚走很容易发现。
　　周念：……
　　爬过去吧你。

　　加油，伙计。相信你自己可以的。

　　7.
　　暑假八月中旬左右的时候，同学们约着一起去聚会。周念和他约定提前一个小时一起去商场。
　　他答应了。

　　周念至今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如此的紧张却又兴奋，临走前又换了好几套衣服，出门时充满背叛哥哥的刺激感，说个不恰当的比方，像背着家人偷偷出去约会的早恋小朋友。
　　上公交车刷卡时周念手抖的像得了帕金森，见面时说话也磕磕绊绊咬字不清……

　　周念自那以后，每天都练绕口令。

　　8.
　　其实整个玩耍过程并不顺利。
　　先是扫健康码的时候周念很紧张，总觉得旁边保安看着他们俩，周念总觉得他们就像偷偷跑出来约会的小情侣。
　　周念的码扫完了，可悲的是他扫了半天没扫出来。
　　周念由于心理作祟，站在旁边总感觉很尴尬，于是她……
　　脑子一热直接丢下他跑了。

　　周念：……

　　后来两人一起逛the green party，周念看到了一只很可爱的可以拽尾巴的小兔子。对方去买那个小玩偶的时候，周念站在商品柜后面看他，觉得他很好，很高，很……让人很踏实。
　　周念想到这里一顿，随即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好像……真的喜欢他。

　　一鼓热流直奔脑门，周念当场发消息喊她弟同时也是他死党“救驾”。后来两人相处的过程周念尴尬癌又犯了，自认为简直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就在那一刻，她弟宛如神仙降世一般姗姗来迟，激动地周念差点当场给给力的老弟一个熊抱。结果不经意间瞟到了他给她弟的备注：大儿子。

　　周念：？？？
　　如果他是她弟的大儿子，她又是她弟的姐，那她和他谈恋爱……
　　不行，辈分太乱了。

　　下午和同学在一块玩儿还稍微好点，到晚上吃饭周念彻底崩不住了。
　　他们一共四个人吃饭，他，周念自己，她弟，和她弟的女朋友。
　　旁边那对是正儿八经的情侣，可他俩算什么？

　　周念想自己低着头玩手机的样子会不会很难看？吃饭的样子会不会很难看？讲话的样子会不会很难看？
　　尴尬癌又犯的周念这次真的当场去世，直接尿遁回家。

　　美丽的聚会最终以周念去上厕所上了一半人突然跑了告终。

　　9.
　　那一晚周念先为她的不告而别向他道歉，接着又和他说她白天是多么多么紧张。
　　他说他也是。

　　周念突然脑子一热，问道，“那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哪怕一点点？”
　　随即周念捂住了脑袋，什么啊……他上次不是说他有暗恋的人了吗？那个人还是他小学同学呢，比认识你早的多的多的多的多。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周念。

　　似是挽救一般，她发了一句：“1％？”
　　出乎意料的是，他说，40％。

　　仅次于那个人的50％。
　　而且，这个百分比，还在提高。

　　周念觉得，她可能要完。

　　10.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我现在就是很想，问一问……”
　　“……如果有可能，三年以后，有没有可能，我们可以发展成男女朋友的关系？”

　　“嗯嗯嗯，”他说，“我想，如果你不变，我也还是我，会有可能的。”

　　“所以就是不大可能了是吗？因为几乎没有人能在三年后还能保持一成不变。”
　　“是这个意思吧。”

　　他说：“我，从小学，就没变过。一直都是这样。所有人都说我一点没变。”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变，我们……就有可能吗？
　　周念想，打死她也不会变的。

　　11.
　　“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女孩子，但是我也不可能和女孩子在一起一辈子，所以我以为我以后不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周念对着他碎碎念，“我都已经想好了，如果以后我嫁的是喜欢的人，我就穿红色的嫁衣，如果不是她，那我就穿白色的婚纱。”

　　所以我一定会穿白色的婚纱吧……

　　“小白，逻辑不是你这么玩的。”他似是无奈，认真道，“感情，超脱逻辑之外。”
　　“一切都有可能。”

　　“是这样吗…… ”
　　周念看对方一个劲儿的发“嗯嗯”，她弯了弯眼，“也对，因为今天就是完全打破我之前所有想象的一天。 ”

　　12.
　　周念看到他回复了一个不知道是谁提向他提的匿名提问：
　　“如果你身旁有一个朋友一直在追求你，你是选择果断拒绝还是愿意尝试？”

　　他答：“愿意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