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少年晴朗

1、第 1 章

　　一道尖叫声划破了桥映村的寂静。

　　“赵梅又在打孩子了？”
　　“春秋真可怜，你说大人也真是，动不动就打孩子。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
　　“可不是，这妈当的。”
　　“这次是因为啥？”
　　“谁知道？这女的天天脾气阴晴不定。”

　　阳光灿烂，普照众生。

　　“妈！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打我了！”付春秋抱着头跑出屋子。
　　“你们付家没一个好东西！以后还跟她见不见面了？！啊？！”赵梅拿着扫把紧随其后。
　　“不见了不见了，再也不见了。呜呜。”
　　“你再给我跑试试！？再跑腿给你打折！”
　　“我不跑了，不跑了。呜呜。那你不要打我好不好？”
　　“你还敢跟我谈条件？”
　　“没有没有，我…我不说了”
　　“给我憋住！别让我听见你哭！听见一次打你一次!”
　　“不哭了不哭了！”

　　付春秋连忙用袖子拭去眼泪，剌的眼睛生疼，却也忍不住抽噎，偷偷地看着他的母亲。一动不敢动。等着母亲的发话。
　　“去！把地给我扫了！”
　　小孩儿如临大赦，“好！”一瘸一拐拾起地上的扫帚开始扫地。

　　“小昼，别玩电脑了，赶紧过来吃饭！”
　　“好，等一下我把这盘打完。”陈昼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的大怪兽，紧皱着眉头，两手不停的敲击键盘。终于，打怪兽被打败，掉落了一屏幕的花花绿绿。陈昼控制着小人将这些东西全部吃掉。随后站起来伸了懒腰。向餐厅走去。
　　“今天吃什么呀？”
　　“面条。”
　　“又是面条？天天吃，我都吃腻了。”陈昼哀嚎道。
　　“给你做你还挑三检四的，下回你自己做？”叶丹瞪了他一眼，“吃不吃？”
　　“吃，下回吃米饭，好不好啊”
　　“行行行”

　　农村的星星格外的亮，付春秋打扫完屋子，坐在自家小平房的屋顶上。
　　星星闪烁，像是无声安慰。
　　付春秋又不自觉哭了起来，脸紧紧埋在双膝之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春秋。”赵梅小心翼翼的上前。
　　付春秋连忙胡乱擦擦眼泪，“妈。”
　　“我今天打你，疼不疼？”赵梅亲昵的摸了摸付春秋的脸，听见儿子小小的轻哼，“妈也不是故意的，虽然打在你身上，但妈心里也疼啊。”
　　付春秋没有说话，赵梅接着说“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会不心疼你？你奶奶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离她远一点。”
　　付春秋轻轻答应了下来。

　　陈昼穿好鞋子，叶丹连忙叫住他，“哎，你去哪儿啊？”
　　“去找春秋玩。”陈昼已经收拾好了，就打算出去。
　　“别去，他妈妈今天下午打他了，你过去干啥？”
　　陈昼瞪大双眼，“他妈妈又打他了？！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我也才知道，就算给你说了有什么用，这是人家家事，你别过去。”
　　“不行！”陈昼已经推开门跑了出去。

　　赵梅和付春秋已经回到屋子里了，赵梅又指使他去倒垃圾，付春秋在外面遇见了跑来的陈昼。
　　“昼哥”付春秋委屈的不行，丢下垃圾桶就要往陈昼怀里钻。
　　“别怕，昼哥在呢。”陈昼拍了拍怀里的小孩儿，明明一样的年纪他却比自己瘦这么多。
　　“吃饭了吗？我带你去买吃的。”
　　“不行，妈妈在家，我不敢出来太久。”
　　“没事，我去给她说。”

　　陈昼领着付春秋进了屋子，进门就甜甜的喊了声婶婶好。
　　赵梅喜欢陈昼喜欢的紧，陈昼说什么都答应了下来。听他要带自己儿子出去玩，给了付春秋点零钱就让他们去了。
　　两个小孩儿高兴的跑出去，路上路灯昏昏沉沉，付春秋有些怕黑，抓住陈昼的衣角。
　　陈昼紧紧抓住付春秋的手“春秋，你知道我们这儿要拆迁了吗？”
　　“听说了，我不想和你分开…”
　　“乖…”
　　付春秋和陈昼坐在水泥地上看前方的农田，月光倾泄，陈昼就看着付春秋。
　　付春秋眼睛细长。小伙伴都说他丑，陈昼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陈昼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
　　鬼使神差的，陈昼亲了上去，又觉得不满足，嘴巴开始慢慢的往下移，到了嘴唇连忙分开。
　　付春秋已经吓得不敢动了。
　　陈昼意识到自己做什么，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解释，又想到什么，连忙跑开了。
　　付春秋心里有些小雀跃，但不敢追上去，只好回了家。
　　赵梅正看电视，看见付春秋回来后就让他赶紧洗漱洗漱睡觉，付春秋心不在焉的洗漱后回到房间。
　　十一二岁的年纪早已懂得了亲吻的含义，付春秋摸着自己的嘴唇，回忆着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他是喜欢我的吧？”又想起陈昼之后的态度，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睡了。

　　付春秋喝过豆奶后一直在门口等着陈昼和他一起上学，眼看就快要迟到了也没等到他，自己只得赶紧往学校跑去，桥映村离小学并不近，陈昼到后已经开始上课了还是班主任王萍老师的课，王萍装作没听见那声小小的“报告”，继续讲课，付春秋知道班主任不待见他，也没有再喊，沉默的在门口站了一节课。
　　下课后王萍瞪了付春秋一眼，让他跟着自己去办公室。

　　书随便甩在桌子上，王萍面色不善，“说说吧，为啥迟到？”
　　付春秋只低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多说一句再惹得王萍的厌恶。
　　王萍看着付春秋脏兮兮的鞋子，眼中的厌弃丝毫不掩盖，“赶紧说，别浪费我时间。”
　　“报告！”陈昼抱着作业在门口喊了一声，王萍很喜欢她的这个班长，看见是陈昼后也不管付春秋了，“收齐了吗？”
　　“有几个人作业忘家里了，这是名单。”
　　“叫他们几个第二节下课后来找我。
　　“好的”
　　“我这儿有个苹果，拿去吃吧。”
　　“谢谢老师。”
　　王萍又看了看旁边默不作声的付春秋，对陈昼说“你是他组长吧？他迟到扣它两分。”
　　“好的老师。”

　　付春秋出办公室后也一言不发，只是眼睛有些红，他装作看不见陈昼，陈昼想拽住他衣袖却被躲开，有些无措，想开口说些什么，付春秋不想听他说话，快步回到班里趴到桌子上。陈昼只得作罢，小声提醒他一会儿记得交作业后就去通知那几个作业忘家的同学一会儿去办公室了。
　　付春秋在班里没什么朋友，他们看他穿的穷酸，长得也不好看，性格也不好都不愿意和他玩，但是他和陈昼关系好，偶尔也会有人向他打听陈昼的喜好，以至于他显得不那么孤单。但是自从他们看出陈昼和付春秋闹掰之后也都不愿意找付春秋了。付春秋也看出来了陈昼在躲着他，他有些委屈，明明是陈昼先亲他的，为什么最后他却不愿意理他了？他不敢去质问陈昼，为什么那天晚上要亲他？为什么亲了他后又不理他？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一起上下学了？他不敢问，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问。他开始沉默与被沉默，好像他天生就应该这样。

　　让他情绪崩溃的是运动会的那天下午，他坐在操场上看陈昼热身，王紫怡笑呵呵的带着许多同学向他走过来，她是班里的女老大，长得好成绩好性格霸道因此备受追随，她让付春秋和他们一起去玩，付春秋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有些受宠若惊，他是开心的，开心到忘了防备这个带头孤立他的就是这个女生，长时间的孤独使得王紫怡这一刻在他心中无比为伟大。他以为他融入他们了，他以为他可以不再孤单了。

　　他跟他们走着，走到垃圾桶旁，他们突然哄哄地要抬起他，付春秋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长得很是瘦小，他们轻而易举得了逞，要把他往垃圾桶里放去。付春秋有些懵了，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垃圾桶里了，耳边是王紫怡刺耳的笑声，“垃圾就应该呆在垃圾桶里嘛！”

　　他很难堪，想出去屁股却卡垃圾桶里，双腿挣扎着但都是徒劳，他从没觉得这个垃圾桶这么大过，好像变成了蚂蚁，困在这铜墙铁壁中怎么也出不去。他们的笑声紧紧扎在他的脸上，他不敢动了，或许他们是对的，他就是垃圾，垃圾就应该呆在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