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妖》俗衽

4、狐姬的前尘过往

　　狐姬在寺庙烧香之际又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李致。

　　这是第几世来人间寻他她自己都快记不清了，每一世的轮回她都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来。不论他是否变换了性别，不论他变换了何种样貌，她都知道谁是他。

　　若不是刻入骨髓的记忆又岂会如此执念，她看着他带着自己的妻子从旁边走过，恍然如隔世。如果是一百年前的狐姬，绝对会上前拉着他离去。可是上一世的记忆太过痛苦，直至今日她都久久不能忘记。

　　纪念远远便看见寺庙门口失魂落魄的狐姬，慌忙跑上前问道“胡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进去了这么久？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念儿你刚刚去哪儿了，我出来没看见你？”

　　“别提了，我刚刚去买了几块桃花糕，吃完发现没带银两被那些凡人围在一起。幸好旁边有位好心的公子帮我解围我才能出来，不然你可就见不到我啦”纪念拉着她撒娇道

　　“定是我们念儿长得水灵，旁人看了都不忍心为难你”

　　纪念闻言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羞涩之态。

　　“姐姐我刚刚看到你从寺庙出来后就魂不守舍的，你是在里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怜儿别担心，我没事儿。我们先去找客栈住下吧，待会天快黑了”

　　暗夜，客栈中人来人往。有的大口吃肉高谈阔首，有的对立而坐评酒论足，热闹非凡。

　　“小二，我要一间上好的客房”

　　“好嘞客官，您运气真好。本店今晚只剩这最后一间客房了。”

　　“再给我拿几壶你们店中最好的桃花酿”

　　“好嘞”

　　狐姬回到房间便又回想起今日所见之人，这一世的他跟一千年前的模样十分相似。眉毛浓密而笔直、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红润。就连见到她时那呆滞的模样都与千年前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他身边已有良人相伴，生生世世都不在记得她了。

　　纪念看着狐姬一边喝酒一边唉声叹气的样子，小心翼翼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又见到了那个人？”

　　狐姬反应过来答道“什么人呀，别胡说”

　　“之前在谷中常常听其他小妖提起，说....”

　　“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那我说了姐姐可不准生我气哟”

　　“姐姐不生气，你说吧”

　　“那些小妖说，姐姐千年前曾与凡间一男子相爱并私定终身”

　　狐姬听完笑道“可曾还说了别的？”

　　“还说，还说姐姐后面被那男子抛弃。姐姐的一片真心错付了”

　　“从未”

　　“从未？什么？”

　　“从未辜负，从未欺骗。我与他自始至终谁都没有辜负谁，唯一错的是这世俗”狐姬陷入回忆道

　　“千年前我与你一样，对这人世间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所以偷偷摸摸从万妖谷中跑出来。那时候灵力低微，没出来几个时辰就化成原形。还被山里的猎户所伤，后来是林郎把我从猎户的手中买了下来，我才得以脱身”

　　他小心翼翼的帮我包扎伤口，还摸着我的头说“小狐狸，怎么这么不小心被抓了去，你这浑身雪白的绒毛多好看呀。我帮你把身上的血渍擦干净，你且忍一忍”

　　从他救下我的那一刻，便注定我这生生世世都与他纠缠不休。

　　“那后来呢，后来如何了？”纪念好奇的问道

　　“后来我伤好了之后便偷偷的离开了他，他以为我是回到森林里了。但其实我一路跟着他进到京城才离开，在我回万妖谷之前，我在这桃林中设计了一次偶遇。我们初见便彼此爱慕，还在这普陀寺中互许终身。那几日是我这一生中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爱....”纪念看着她如此痛苦的模样不解道

　　“可这爱让姐姐看起来，如此痛苦....”

　　“我们相爱是短暂美好的，可这千年来历经几世轮回，我们之间却没有一世相守”

　　每一世我看着他轮回，看着他从啼哭的婴儿变成大人、看着他娶妻生子、在看着他白发苍苍的死去。一世接着一世皆是如此，许是我们妖的寿命太长，要生生世世受这相思之苦。

　　“难道姐姐就未曾想过要与他做一世夫妻”

　　“何止想过，百年前.....”屋顶的笛音打断了狐姬要说的话。

　　“念儿你在房间等我，我出去看看”

　　屋顶上

　　“是你？狐姬拜见冷月上神”

　　纪念偷偷跟着爬到房顶，只见被叫做冷月的人手持白色玉笛，一袭白衣在夜空中显得格外亮眼。他缓缓的转过身来停下手中的动作，好一张绝美的脸。

　　纪念打量到，眼前的人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清冷的面容配上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如世间尤物。

　　“看够了吗？与其躲在身后偷看，不如出来一见”

　　纪念听完一个踉跄差点从屋顶上摔下去，不好意思的探出头来“呵呵呵，哥哥生的这般好看，自然得出来光明正大的好好瞧瞧。”

　　“念儿，你怎么出来了？”

　　“她同你是一起的？”

　　“回神君，她是我妹妹”

　　“也是一只九尾小白狐？”冷月戏谑道

　　“.......”

　　“罢了，我今日前来是想提醒你，你身为九尾狐妖修炼千年已实属不易。莫要在重复百年前的错误，将自己的修为毁于一旦”说完便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夜空之中。

　　“姐姐这人是谁呀？为何来这里找你？”

　　“你可曾听长老讲过天界的事？”

　　“听过一些，在古籍上也看到过一些。传说天帝有五位皇子，各司其职，依照五行八卦的分类，有各自的管辖领地。领地之处有凡人将其供奉于庙堂之中。”

　　“难道他就是其中的某一位皇子？”纪念捂住嘴巴不可思议道

　　“他就是天帝的二皇子，冷月神君”

　　“怪不得一身仙气笼罩，原来是天上的神仙。可姐姐是如何与这位神君认识的呢？”

　　“念儿你在这房顶上站了这么久，可还坚持得住？”

　　纪念反应过来道“啊啊啊，好高啊好高，姐姐我要下去”

　　狐姬一道法术两人瞬间回到房屋之中，她搂着纪念的手慢慢从腰间松开

　　“念儿你这爱偷听的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哎呀胡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担心你才跟着去的。你要是不喜欢，念儿下次不偷听了”

　　狐姬用手摸了摸纪念的头道“真拿你没办法”

　　“姐姐你快说，你跟这冷月神君是如何认识的？”

　　正如你刚才所问道的那样，这千年来几生几世的守护我无时无刻不盼望着，能与林郎生儿育女、携手白头的人是我。

　　百年前我终于得到了一个机会，林郎的妻子病死，我便易容成她的样子。日日夜夜陪伴着他，即便他所看到的这张脸不是我，我也心甘情愿。

　　我以为上天眷念我的一片痴心，终于让我能得偿所愿与林郎做一世夫妻。可是即便我怎样用心模仿，我都无法与她妻子一模一样。

　　我们相处的时间越久，林郎对我的怀疑就越深，直至那一日林郎的母亲来探望我们，她看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不是林郎的妻子。所以她在给我准备的饭菜里下了剧毒，我中毒之后腹痛难忍，忍不住现出原形。

　　这一幕刚刚被外出回来的林郎看见，世人都觉得妖怪残忍、弑杀、恐怖。可人心有时更甚。

　　林郎误以为是我杀了他的妻子，便要拔刀将我杀死。是冷月神君救了我，他用法术变出一只假死的狐狸骗过了林郎。

　　“那后来....”纪念犹豫道

　　“后来林郎因接受不了她妻子的死，自尽于坟前”

　　纪念看着狐姬眼角的泪，忍不住轻轻上前用衣袖擦拭。她虽不明白何为情爱，可是这种感觉应当与失去至亲之人的感觉相似，不由得多了几分心疼。

　　“那这冷月神君是如何能及时救姐姐的？”

　　“后来我才知道此处的桃花坞就是冷月神君的管辖之地，想必我到这里时他就注意到了我”

　　“以前便听说这世间人妖相恋是违反天道，如今看来确实不假。过了这么久了，姐姐也应当学会放下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死了，即便这些人是他的转世。但也终究不是他！”

　　是啊，后来的这些人终究不是他，她自顾自得喃喃道。

　　千年前即便他知道自己是他所救的那只小狐狸也没有一丝害怕，他爱她，即便知道她是妖。

　　如果不是林郎突然重病无法医治，他们或许能白头偕老。有时候往往是事与愿违的遗憾才让人久久无法释怀，连当事人都不知道自己执着的是这个人还是有过的这段过往。

　　狐姬还记得千年前，林致弥留之际所说的话“你们妖的寿命要比我们的长，其实留下来的人最痛苦。所以，你要让自己忘了我。若来生我还记得你，我定当会去寻你”

　　“林郎，你说过若来生你还记得我，一定会来寻我。可这生生世世你都把我忘了，我又如何才能等到你”许是情绪隐藏的太久，挤压的委屈太多。一只千年九尾白狐此时此刻竟如同凡间女子一般，痛哭不已.....

　　纪念学着大人的模样，轻轻拍着狐姬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经过这一夜的真心交付，二人的关系变得更为亲密。狐姬想在回万妖谷之前让纪念把这人间最好的美景都看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