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四月》朴槐

32、有事

　　晚上几人喝到很晚，最后都昏昏沉沉地睡倒在沙发上。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左右，阳光从窗外钻到屋子里，有些晃眼，谭四月刚睁开眼，就被光线刺到了，他下意识捂住眼睛，适应了会儿光线。

　　呆坐了半晌，他脑子还有点乱，看到身旁倒着三人，才逐渐清醒过来。

　　谭四月的头很痛，感觉快要裂开了，他动了动，浑身都酸痛，肚子也饿，他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他没看时间，太阳这么大，肯定也不早了，他看了看熟睡的三人，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把他们几个叫醒。

　　他先轻轻推了推沈长风，没反应，他又拍拍沈长风的脸，还是没反应。

　　谭四月凑近了些，看着沈长风又长又密的睫毛，没忍住，伸手拨了拨，手感像软刷。谭四月仿佛找到了乐趣，拨个没完。

　　沈长风微微偏头，眉头皱了皱，谭四月急忙收回手，又轻轻推了推沈长风，“醒醒，沈长风醒醒 。”

　　沈长风微微睁开眼，用手揉了揉眉心，看样子头也很痛，他的声音有些哑，“嗯……现在几点了？”

　　谭四月闻言，四处望了望，在电视的旁边看见了一个电子钟，他答道：“十二点二十了。”

　　沈长风咳了声，“咳咳……这么晚了啊。”

　　谭四月听到沈长风的咳嗽声，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感冒了吗？”

　　沈长风摇摇头，“没，就是嗓子有点干，昨天晚上喝多了。”

　　谭四月仍是眉头紧锁，沈长风失笑，“真没事，我喝点水就好了，你先去把他们俩叫醒吧。”

　　谭四月没听他的先去叫醒张康和冯祁，而是先倒了杯水，盯着沈长风喝下。

　　沈长风无奈地笑了笑，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后，还将杯口朝下晃了晃，表示自己全喝了，一滴不剩。

　　谭四月这才转身去叫冯祁，他轻轻推了推冯祁，冯祁没反应，沈长风在身后笑道：“你也是这么叫我的？”

　　谭四月想到自己玩沈长风的睫毛，有些心虚，“嗯”了一声。

　　沈长风摸了摸脸，“嗐，我睡着的时候总感觉有虫子呼我眼睛。”

　　谭四月：“……”你才是虫子。

　　沈长风也站起身，“你这么叫不行，他起不来的。”

　　他走到冯祁旁边，用了推了把冯祁，“起来了啊冯祁，太阳晒屁股了还睡呢！”

　　冯祁皱着眉头，将眼睛睁开一只，随即又闭上，不满地嘟囔：“嗯……让我再睡会儿，别烦我啊。”

　　沈长风歪了歪头，挑起一边眉毛，“哦对了，差点忘了，冯祁这小子有起床气。”

　　谭四月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那还要叫他吗？”

　　沈长风拍了拍手，“当然要叫，有起床气更不能惯着。”

　　他打开电视，调到音乐频道，搜了首《好运来》，点击播放，并把声音调到最大。

　　音乐一响起，谭四月也被吓得一抖，在学校饱受这首歌“折磨”的冯祁更是一听就害怕。

　　他飞快地弹起身，将电视关上，这么一折腾，冯祁睡意全无，他瘫坐在沙发上，双目无神，一动不动。

　　沈长风把手伸到冯祁面前晃了晃，“这到底醒没醒啊？”

　　冯祁不耐烦地将他的手拍开，又摁了摁太阳穴，“醒了醒了！这么大动静是个人都会醒的好吧！”

　　冯祁说完话，沈长风和谭四月齐刷刷扭头看向张康，只见张康张着嘴巴，睡的正香。

　　谭四月正欲去叫他，却被冯祁拦住，“我来我来！”说罢，一路小跑到厨房。

　　谭四月一脸疑惑，叫人起床为什么要去厨房。

　　沈长风拍拍他的肩，“张康很难叫醒的。”

　　谭四月道：“那冯祁这是……”

　　沈长风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你就等着看吧，冯祁有的是办法叫醒他。”

　　过了两分钟后，冯祁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拿了个青柠檬。

　　青柠檬被切成两半，冯祁将切开的那面朝下，瞄准张康张大的嘴巴，用力一捏，挤出的汁液钻进张康的嘴里，张康还在睡梦中，下意识吧嗒嘴。

　　尝到嘴里的青柠汁后，张康的脸一下子皱成一团，他双拳紧握，跟变异了一样在沙发上扭动。

　　谭四月满脸惊叹，还能这么玩？！

　　冯祁还没完，猛地扑到张康身上，对着他的耳朵大喊：“康康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

　　五分钟后，“享受”完冯祁的“叫起床”服务，张康彻底清醒。

　　他坐起身，眼角还带着泪，一脸凄苦，他觉得自己起个床像受了刑一样。

　　沈长风揉了揉张康的头，安慰道：“好啦好啦，不难过了奥，睡太久了不好。”

　　张康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抱住沈长风的腰，把头埋进沈长风的怀里，大声嚷道：“哇啊啊啊沈哥你看他，就会欺负我！”

　　谭四月睁大眼，视线粘在张康的手上。

　　沈长风将张康的头往后扒拉，哭笑不得：“好好好，他太过分了，你先松开我行吗？”

　　张康瘪着嘴松开手，又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冯祁翻了个白眼，“切，既然你这么难过，想必吃不下什么东西吧，等会儿我点了外卖你不许碰啊！”

　　张康瞬间暴起，用胳膊勒住冯祁的的脖子，往沙发上一摔，“断了别人命脉，你不是人！！”说罢两人又在沙发上扭打起来。

　　谭四月也渐渐习惯了他们俩的相处模式，没再呆头呆脑地企图劝架。

　　昨晚喝了酒，饭菜也没吃多少，加上早中饭时间都睡了过去，现在谭四月的肚子饿的要命。

　　他坐在沙发上，揉了揉肚子，沈长风坐在他旁边，注意到他的动作。

　　“饿了？”沈长风问道。

　　谭四月勉强笑了下，“有点。”

　　下一刻沈长风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摸出了颗水果糖，他递给谭四月，“昨天吃中饭在饭店里拿的。”

　　谭四月双手接过，道了声谢，然后撕开包装，将糖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

　　虽然一颗糖并不能让谭四月饱腹，但好在嘴里有个东西，分散他的注意力，不再只想着肚子饿。

　　沈长风像是故事里的英雄，会在谭四月需要他的时候出现，解决谭四月的麻烦。

　　水果糖占据他的口腔，沈长风填满他的心房。

　　等糖差不多吃完的时候，外卖也到了。

　　冯祁原本打算点些鱼啊肉啊之类的，但沈长风说昨晚喝了很多酒，建议少吃点这些，怕长时间没进食一下子吃猛了会伤胃。他一向细心。

　　冯祁照做，点了几碗南瓜小米粥，和一些清淡的菜，最后在张康的软磨硬泡下，点了份张康说不吃他就会死的红烧肉。

　　吃完饭后，冯祁看了眼手机，问道：“下午上哪玩？”

　　沈长风摆摆手，“不好意思啊，今天晚上我外公要来家里吃饭，我得早点回去，下午就不跟你们一起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谭四月见沈长风下午不跟他们一起，也急忙说道：“下午我也有事！”

　　他其实没什么事，房间被烧了都不知道修好没，主要是沈长风走了他和冯祁张康也不是特别熟，他怕三人一起会尴尬，也担心会扫了他们的兴。

　　冯祁露出遗憾的神色，“啊？你们俩都有事啊。”

　　张康一手揽住冯祁的脖子，一手拍拍胸脯，“有小爷陪着还满足不了你吗？”

　　冯祁将他一把推开，“滚啊。”

　　两人说着说着又打闹起来，等两人闹够了，冯祁道：“那你们俩什么时候回去，我叫司机送你们。”

　　沈长风看了下时间，“如果可以，就现在吧。”

　　冯祁又看向谭四月，谭四月忙道：“我也是。”

　　冯祁点点头，给司机打了个电话，沈长风用肩膀撞了谭四月一下，“小蒲公英，你要去哪？”

　　谭四月低头思索，沈长风又道：“你要不要来我家一起吃晚饭，我外公人很好的。”

　　去沈长风家么？这个诱惑的确很大。

　　谭四月清楚，能教出沈长风这样的人，一定是很好的家庭。

　　他很想见见他的家人，但他要是去了，恐怕会让这顿饭吃得不愉快，他又呆又笨，也许会让沈长风家里人觉得不自在。

　　谭四月咽了口口水，冲沈长风微笑道：“不了吧，我下午真有事。”

　　“那好吧。”沈长风不再坚持。

　　十五分钟过后，冯祁家里的司机到了。

　　冯祁和张康将二人送到门口，沈长风将车窗调下，冲二人摆摆手，“走了啊！”

　　冯祁抬高手用力挥了挥，“沈哥冷哥拜拜啊！”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很和善，他回头问坐在后面的两人，“你们是小祁的同学吧，想去哪儿？”

　　沈长风将身体往前倾了倾，“是，我们是同学，叔，麻烦把我送到民和路的余槐小区。”

　　司机点点头，又问谭四月，“那另一个同学呢，去哪儿？”

　　谭四月局促地抠着手，他想不出来要去哪，他又不好意思让司机叔叔多等，抿了抿嘴，道：“跟他一样。”

　　司机比了个“OK”的手势，随即发动车子。

　　沈长风看向身旁的人，“你在我家小区那下？”

　　谭四月扯了个谎，“我要去的地方刚好在那附近。”

　　“噢，你要去干嘛啊？”沈长风问道。

　　明明天不热，谭四月的额头却已经渗出汗珠，“见朋友，在学校里约好了。”

　　沈长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拖长音调“哦”了声，他眯起眼睛，“什么朋友啊？男朋友女朋友？”

　　谭四月被问得红了耳朵，他眉头轻蹙，“男……男生朋友。”他着重强调了“生”这个字。

　　沈长风笑意更甚，“和朋友放假一起散散心，挺好的。”

　　谭四月不知道说什么，只点点头。

　　等到了目的地时，司机喊了两人一声，“同学，到了啊。”

　　沈长风道了声谢，和谭四月先后下车。

　　谭四月下车后，站在原地，打量着沈长风住的小区。

　　老实说，这是个很普通的小区，比不上谭婉秋和孙蕾住的房子。

　　这时一个阿姨从小区里走出来，看见沈长风，热情地打招呼：“小沈回来了哦！”

　　沈长风笑容灿烂，微微颔首，“李阿姨你这是要去跳舞呢吧？”

　　李阿姨得意地从包里掏出扇子，“是的哦，约好了今天练舞，我那群老朋友还等着我呢！”

　　说罢，李阿姨注意到沈长风身旁的谭四月，走上前拍了拍谭四月的肩膀，“哦哟，这小男孩长得可爱吼！是小沈你同学？”

　　谭四月瞪大眼，不知所措地看向沈长风，沈长风捏了捏他的手指，像是在安抚。

　　沈长风冲李阿姨道：“是我同学，但他比较容易害羞。”

　　李阿姨满眼欢喜，“哦呦，可爱的嘞！”

　　谭四月的脸涨的通红，李阿姨又道：“那你们玩吧，有空来家里吃饭，我先走啦！”

　　沈长风摆摆手，“李阿姨再见！”

　　看着眼前的一切，谭四月想到一个词——烟火气。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这里的喧闹反而让人心静。

　　沈长风看了眼谭四月，笑了笑，“怎么呆住了，被吓到了？没事的，李阿姨人挺好的，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

　　谭四月摇了摇头。

　　沈长风指了指小区大门，“真不来我家吃晚饭？”

　　谭四月再次拒绝。

　　沈长风耸了耸肩膀，“那行，我不耽误你了，你去找你朋友吧，我先走了啊！”

　　谭四月点点头，看着沈长风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谭四月握紧拳头，咬了咬牙，喊道：“沈长风！”

　　沈长风停住脚步，回头看谭四月，谭四月深吸一口气，“我想买手机，你能不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

　　沈长风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反应，谭四月准备说“不想给也没事”，刚要开口，就见沈长风在书包里翻找。

　　他找出笔和便利贴，垫着膝盖写着什么，写完后，沈长风将书包放在脚边，向谭四月跑去。

　　他跑到谭四月面前，将便利贴贴在谭四月的衣领上，还笑着拍了拍，他说：“我等你加我！”说完又折返回书包处。

　　沈长风拍了拍书包底下的灰，又抬手冲谭四月挥挥手，“拜拜！”

　　谭四月呆呆地抬起手挥了挥。

　　等沈长风彻底走远，谭四月脸上的灼烫还未消散。

　　他低头将衣领上的便利贴拿下来，将上面的数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等脸上的热度褪去，他又将便利贴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