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派惦记上以后》骑驴载酒

102、第一百零二章 沈绮纨

　　皇上因为沉迷酒色犬马，身体本就有些怯弱，如今更是不堪重负，再加上多日无法安眠，脸上笼上了一层不正常的青灰色，那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症状。

　　皇上安静地坐在书案前头，像是一座雕像，一动未动，但沈绮纨知道这是天子压抑着的沉怒马上就要爆发的征兆，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近。

　　她恨，她不甘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从前她有家族可以倚仗，她可以做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是颜淡嫣出现了，又比她早一步怀上龙子，不过好在那个女人很蠢，她的那个三妹妹更蠢，她聪明地化解了那次危机，甚至一箭双雕。可后来父亲战败了，沈家被抄家灭门，她成了沈家唯一幸存下来的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的话，一定会被打入冷宫，此后余生都将在凄风苦雨中度过，好在程画屏拉了她一把，太后再看不上自己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给了她庇护，有了太后这把伞，后宫那些女人总算对她还算有点惧怕，可皇上从此就再没有进过坤宁宫的大门，即便是从那以后她给皇上送了无数的美人被前朝老臣骂成是祸水红颜不堪国母重任，但总算皇上念在过往恩情上没有黜落她。

　　后来，靼子屡次进犯，把边疆的州郡几番劫掠，百姓苦不堪言，皇上每日忙着享乐，可大臣们忙着每日上折子，有主战的，有主和的，各有各的道理和见解。

　　于是她想到了和亲，而皇上既无公主，也没有可以待嫁的姊妹，所以她只好把人选定在了程画屏身上，她向来是最会权衡利弊的，即便日后失去了太后做倚仗，失去了程画屏这个朋友，可她只要有皇上的宠爱就足够了，万一幸运些，可以拥有一个龙嗣那就更加立稳了她在后宫中的地位，谁也无法撼动。

　　事情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在和亲事宜确定下来以后，太后对她嗤之以鼻，程画屏也对她失望至极，可那又如何，皇上对她颇为宠爱，只是遗憾的是，她依然没能如愿怀上龙嗣。

　　可谁知，送亲队伍还未出大燕国境，竟然就消失无踪了，靼子却更早一步得到了消息，说大燕和亲事宜诚意不够，直接大举进犯，边疆的十万将士奋勇抵抗，但还是死伤惨重，大燕的军备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损失半数，而今只剩下蒋合带领下的四十万将士可以支援，但这便是举全国之力，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可这已是无法回避的问题。

　　只是未想到就在此时各地纷纷发声民变，全部都是打着“裴三皇子裴景行”的名头，紧接着一支近三十万的队伍以摧枯拉朽之势从边疆一路北上，将各地的驻军杀的片甲不留，再要召回蒋合已是不能，如今兵临城下，他们退无可退，去大昭和承国请求援军的使者都如泥牛入海再没了音信，也不知是死在了路上或是逃了又或者大昭和承国根本只是想要作壁上观罢了。

　　而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所谓的“裴景行”，其人正是陆老将军的次子，那个羸弱不堪的陆云清。

　　当他们派人去围住了陆府和颜府的时候才发现两府上下俱已是人去楼空，只有少数的丫头婆子和小厮们尚在，可也都不知主人的行径，与此同时，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程府也已经空了，伯爵和伯爵夫人还有大公子都不见了。

　　沈绮纨知道，他们失去了很多的筹码，可以和陆云清或者说是裴景行商讨的余地已经微乎其微了，可她在这其中还是发现了仅剩的一点机会。

　　“若不是你的主意，此刻又何至于落得这样的局面？皇后，你死不足惜，可怜大燕竟然要亡于你这样的妇人之手。”

　　沈绮纨绝望地闭上眼，他知道那个冷酷绝情的帝王终究是对她动了杀心的。

　　但她终究做不到坐以待毙，她缓了缓，抬起头，第一次直视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帝王天子，冷静异常地道：“陛下，眼下并未到水尽粮绝之时，我们尚有一搏之力。”

　　皇上终于动了动，目光灼灼地看向沈绮纨，道：“皇后又有何高见？若是并无益处，就别怪朕不顾念夫妻情分了。”

　　夫妻情分？皇家亲情血缘尚且淡薄，又何况夫妻？

　　“妾身知道，太后娘娘虽非陛下生母，可终究养育了陛下二十六载，陛下对太后还是有母子情分的。”

　　“皇后想要说什么，不妨直说。”

　　“陆老夫人和颜大人一家突然消失尚可以理解，可程爵爷一家又为何突然不见了？依妾身看来必定是程府早就投靠了叛党。”

　　沈绮纨见皇上仍然在听，便继续道：“可陛下别忘了，太后也是出身程家。”

　　皇上语气阴沉，虽然带着虚浮之气，但仍是压的人透不过气来，“皇后是想用太后要挟逆党？”

　　沈绮纨没有答是也没有答不是，皇上呼吸沉重，突然宽大的袍袖拂过书案，将上面的折子砚台笔墨茶盏全部扫落，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何其……咳咳咳……可笑！”

　　因为动了气的缘故，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太后是朕的母后，他辛勤抚育朕多年，视如己出，朕绝不会这么做，况且前朝的那些臣子，那些史官又如何看待朕，如何写下这段耻辱，你想让朕背千年万年的骂名吗？咳咳咳……”

　　说什么母慈子孝，说到底还不是未了身后名，呵，眼下命都快没了，居然还有闲心惦记身后事。

　　皇上咳得死去活来，蜷缩在座椅里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声音渐渐孱弱下去，像是生命已经快到了尽头。

　　沈绮纨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一点点走上前去，她绕到皇帝的身后，开始一遍遍地替他顺气，语气很是轻柔：“陛下，臣妾这可都是为了您好，为了大燕好啊！您非但不感谢臣妾为您费尽心思，还要杀我，臣妾真的是伤透心了。”

　　皇上终于止住了咳，可黄色的帕子上却是点点滴滴的血渍，他灰心地闭上眼，阴戾的眼神刮过沈绮纨有些憔悴的脸，道：“皇后，就是因为你，大燕才走到如今的地步，朕也留你不得了，来人……咳咳……来……”

　　说时迟那时快，沈绮纨突然身后用帕子捂住了皇上的口鼻，死死地把他勒在座椅上不让他动，皇上身子本就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况，哪里还禁得起这种折磨，况且沈绮纨又是下了死手的，如果皇上不死，她就得死，所以她没有手软，皇上没挣扎两下就不再动了，她有些害怕对方是诈死，所以又捂了一会儿，这才松开手，手背上都是抓痕，血淋淋的，破坏了原本柔若无骨细嫩匀称的美感。

　　她伸出手探向皇上的鼻端，没有气息，又在他的心口听了听，心跳也没了。

　　她先是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恐慌，可随后却又化作一场劫后余生的庆幸，她俯视着摊在椅子里的这具身体，笑道：“陛下，想不到吧，你要杀了我，最后却是死在我的手里，哈哈哈，你不是总是高高在上的嘛，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都要讨好你？你以为你自己真的有那么大魅力吗？不，是因为权利，是因为你身下的那把椅子，不然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条连野狗都不如的贱名！哈哈哈，你放心地去吧，我会好好替你坐好这把椅子的。”

　　沈绮纨一直和皇上身边的秉笔太监来往亲厚，甚至为了讨好那位太监，沈绮纨没少花心思花金钱进去，所以他们早就狼狈为奸了。

　　她派了贴身的丫头连忙去请了那位太监过来，瞒住了皇上已死的消息，直到将皇长子抱了来，又急忙召集群臣，这才说明了皇帝驾崩，来不及选定吉日吉时做一系列的登基大典的准备，急急忙忙地就让小皇子登了基，并定下了由沈绮纨垂帘听政，当然皇子就那一个，至于说让沈绮纨垂帘听政，则是秉笔太监说是亲耳听皇上说的，可是现在是死无对证，既然已经改天换地了，大部分人还都是很聪明的，最知道怎样才能保命。

　　申时刚过，乾清宫内突然传出了代表皇帝驾崩的钟声。

　　紧接着所有太监宫女全都跟着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太医们在册的全都被请了过去，战战兢兢脸色差到了极点。

　　原本因为程家连累而受到冷落的太后也匆忙赶来，可见到的也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身，唯有痛哭流涕，问道死因，太医们回答的也都出奇的一致，俱是因为常年耽溺于酒色，亏空了身子，再加上近日劳累，所以这才突然驾崩。

　　这是沈皇后特意提点过的，若是当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再离开养心殿时，太后看到了一旁仍是雍容华贵的沈绮纨，太后一向看不上她的做派，虽然知道自己眼下的境况怕是要受她的摆布了，可这话谁又说得准呢？逆党兵临城下，不日便会攻进城来，他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结局，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回到慈宁宫，四下里是让人极不舒服的的安静，宫里一个人也没有，从那一刻，她便知道沈绮纨已经先一步向她发难了。

　　“妾身给太后请安！”

　　“皇后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沈绮纨不等她叫自己便先起来了，然后在一旁直接坐了下去，道：“太后怎得如此说？妾身一向对太后孝顺不已，太后却总是不满，这让妾身也很难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