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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放弃请愿 ...

  •   咱们都晓得这个“known”单词可不是这么用的,但这个闯空门的贼手,叫嚷着嘀咕出来了个洋文意思,的确将人唬住了。
      自然,这个故作学究的小扒手是有点墨渍的,但也只是墨渍。
      王二牛是个不懂的,被搞的一愣一愣的。
      后知后觉他寻思过来,碎了一口,骂道:“册恁你妈,老子他爸的又不是听讲学的,你搁这噼里啪啦的什么鸟东西!”
      说罢,王二牛像是故意卖弄似的掏出还算不错的烟卷,将黄灿灿烟纸裹着的烟卷仔仔细细又卷紧了些,这才塞在嘴巴里,吞云吐雾了起来。
      那小贼明白,这是警长的文化比不过一个闯空门的而做出卖弄的动作,很符合一个狐假虎威不输势的狱警小人物形象。
      期间,那土方的烟卷的屁股末端,随着人吸气吐气的动作,颤颤巍巍地抖出了一两片烟叶子。
      蔫了吧唧的烟叶子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地是黑的,这烟叶子不是什么廉价的,那是褐中掺着黄,黄中掺着绿色啊,不可能没瞧见的。
      正想要再龇牙乱叫几声的小贼,他眼神闪烁了几下,嘟嚷了几句,抹过身子翻了个身,靠在犄角旮旯里用蹭亮的后脑勺对着王二牛。
      王二牛又用旁人听起来耳生的地方话骂了一遍。
      那个瘪三缩在牢房子的犯人都缩了缩,不敢得罪这个正在气头上的守狱。
      …
      装睡的“闯空门”心里了然了。
      丘小武猜这个叫王二牛的狱警是个特务,八九不离十的错不了。
      刚刚故意同这个狱警搭话,本来只是出于对特工的敏感,没想到还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逮到了!
      这个狱警很是谨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扮演,自己与之交锋不过是出于直觉,结果百密必有一疏!
      王二牛的烟卷掉了烟叶子,他瞧见了,但是没有捡起来!
      没错,一个生活并不宽裕的狱警吃根不便宜的烟卷,这什么,毕竟这个算得上“官”的狱警也是个吃公粮的,遇到的上峰高兴了就赏几支不错的烟杆子,这很正常。
      但是,吃廉价烟卷的老狱警会任由这个不多得烟片子掉了不去捡吗?难道不应该是捡起来捻在手上、叼在嘴里,细细咀嚼吗?
      要知道,这些个老烟民们对待不多见的烟叶子有多稀罕,不把这“漏网之鱼”放在嘴里尝尝味道,那便是亏了!
      就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按道理来说丘小武不该这么疑神疑鬼,但是特工的职责就是——怀疑一切!
      特工不相信巧合,即使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巧合。
      这个王二牛初步判断不是红党那边的,毕竟红方可是出了名的节约,换做红方的人,王二牛这种错误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那是什么地方的人?都系探子、华北机构处、中统特务局?
      不知道,不了解。
      就连国府监狱里都混进去来路不明的探子,可想而知这个硕大的中yang政府境内,就好比是一个筛子,什么人都想来探探情报、监控监控这个名义上的国府在干什么。
      这很危险。
      丘小武是闭着眼的,眉头不自觉地一皱。
      …
      而一旁正听到津津有味的张叔突然叹气摇头,嘴巴里嘟嚷着东西旁人不大听太懂。
      虽说这庐州话和南京话独属于皖中语言体系,但还是有很大差异的,但不打紧,话虽听不懂,但张叔的表情和语气可以推算出大概是某个崽子说了不对劲了的话。
      这群年纪轻轻的学生党,以下犯上了!
      “现在东北战时焦灼,无数关东军侵我中华、铁蹄肆虐!结果、结果,现在的政府在做什么?那群忙着争权夺利的上层老鼠们在干什么?忙着讨好日.本人吗?!我要说,我——”
      他旁边一个同学意识到不对劲了,急忙走上前捂住刚刚放下惊天豪言的那人的嘴,声色俱厉道:“聂天华同学,慎言!”
      周围的同学有些慌乱了,很明显,大家都明白那句话所带来的危险足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许长乐皱眉,意识到事情已经有些不可控了。
      刚刚聂天华的话,足以迎来杀身之祸。即使在座的同窗们都晓得那段话不假,但是现在在南京,这话是万万不可说的!
      南京,是国民政府的天下,一气之下杀死了几个学生,不敢、但也敢!尤其是刚刚涉及到关于日.本人的话题,那句话说“忙着讨好日.本人”,这句话针对性太强了,要是弄不好传到汪填海的耳朵里去,他们很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现在的南京国府主要目标是剿匪,对日.本人的态度简直是暧昧不清,其中以汪填海为主的亲日系和一些老牌北洋军阀尤甚,但那也只是亲近日.本人,只要那个东夷小国一日没破华北战线,那群狗官就不敢正儿八经地刚汉奸。
      汉奸走狗,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但是,无权无势的爱国青年们,是不敢明目张胆地骂亲日份子的!
      他好像还隐隐约约听到了军靴擦过地面的声音。
      许长乐当机立断,朗声道:“诸君的爱国丹心日月可鉴,但刚刚那句话属实不该,我们党国是守护人民的好政党,如今面对东北局势不是不出手,只是未到时候。
      蒋军委说的好:‘攘外必先安内’,我们国府要等到家里头太平了,才能一致对外!日.本不过是区区东夷,想必假以时日就能很快被我中华好儿郎给消灭!
      诸君的气话我能理解,毕竟谁家没几个东北的亲朋好友,但在国家大义免面前,诸君还是莫要意气用事了!”
      众君错愕,有些惊悚地望着许长乐。
      许长乐转过头去。
      这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
      事情要真是如此,那么他们一行人冒着被捕、被暗杀的风险前往南京便是最大的笑话了。
      但是,学生们可以不怕牺牲,却决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死在反.动派手上,那是最最最可悲的了!
      许长乐选择了妥协,原本是可以硬刚到底的,但是有同泽骂了政府,这件事便只能高高举起、低低放下了。
      “啪啪——”
      随着门外的锁落下的沉重声,一道清脆的鼓掌声响起。
      “许鸿鹄老先生之子、北大后生许长乐,名不虚传啊,果真是虎父出虎子,继承先生之志、明大道之理啊!”
      学生们安静了下来,隐隐环成一团,呈警惕之态地看向那个穿西装的男人。
      许长乐转身,掬了一礼,态度温和道:“后生许长乐,有幸面见盛主任。”
      那个西装革履男人微微一笑。
      许长乐这个后生很上道啊,他刚刚唤他,“盛主任”。
      随后,许长乐等人,被“请了出去”。
      与来时志气昂扬的姿态不同,出去的学生们反而面色苦楚、愁绪满面。
      塞在犄角旮旯里的丘小武,看到打前头的西装男士,直接皱眉。
      盛怀古?
      南京市政府政治部副主任盛怀古,他怎么在这?难道……
      果然,应该是来料理好此事,好向汪填海以表忠心。
      丘小武轻嗤,之后才谨慎地打量一众出去的学生,待仔细瞧瞧后,确定没有一个落下后,这才松了口气。
      任务完成了,终于可以不咋这个鬼地方待着了。
      丘小武正欲高兴,结果看到了落在众人之后的那个身着军装的人,脸色大变。
      …
      许长乐等人,走出关押他们整整三天的监狱,恍如隔世。
      监狱外,候着几辆福特牌的小汽车。
      盛怀古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其他人都没有动,静静地等候他们的核心骨许长乐的指示。
      许长乐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
      他是一个“可耻”的小人,愧对北大的校徽和校训,做了一个“贪生怕死”的思想叛徒,为了一众人的活命已经说了违心之论、让了步,不能再坐着亲日派的车了!
      即使他们已经三天不吃饭,都瘦了一圈,但文弱书生们不想为了省几步路的功夫而坐上反.动派的车。
      盛怀古很是“体贴”,理解这群学生党过不去心中的槛,没有强求,只是安排了一个下属领着这群学生们去就近的饭庄里吃些好的,别被外头的人抓着把柄,说他盛主任虐待爱国青年。
      他施施然地坐上一辆蹭亮的小轿车,又温言和声地嘱咐了几句,这才摇下车窗,行驶而去。
      许长乐眉眼如初,只是薄唇轻抿。
      很快,到了那个饭庄,正准备订几个中等厢房,结果老板一听,是北边官腔口音,一联系,知道是那几个南下请愿和战的爱国青年,连忙挥手说不要钱的。
      许长乐等人都是北京上大学的知识分子,家境自然是没话说,万万没有没付钱的道理。
      有些同泽坚持一定要给钱。
      许长乐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人数不少,这家店不是什么大资产,只是平头百姓用来糊口度日的,他们绝对不能不给这笔钱。
      结果没想到,这个老板只是叹了口气对他们讲:
      “你们都是好儿郎,学的知识为国为民,咱们这群小老百姓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也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咱们。咱不想东北边上的乡亲们受小矮子鬼子们欺负,都是华国人,不能不救,保不准下一个就是咱们南京的百姓了,哎。”
      老板的意思大家都听懂了,那个被盛怀古委派过来的下属神色不太好看。
      显然老板也瞧见了与一身学生装束格格不入的西装官员,朝着对方
      讨好的笑了笑,没再说些什么,但是坚决不收他们的钱。
      他的妻子刚刚收了吃完饭的客人的盘子,路过他们,只是温温和和的笑着,柔声细语道:“几位读书郎莫要再推脱,远道而来即是客,客人的钱怎么能收呀?”
      老板笑着拍了拍妻子的手,那位温婉的老板娘低头一笑。
      有些感性的同学眼眶湿润,甚至还有哽咽而说不出话的。
      许长乐内心苦涩,没有再过多纠结,郑重拜谢后领着同学们上厢房。
      许长乐同众人一道,仔仔细细检查一下房间后,这才坐下。
      那个盛怀古的下属没有阻止他们的汇聚一室,正在楼下抽烟,想必也是不在意的,几个人生地不熟的学生罢了,还能出什么大乱子吗?
      即使知道不会有人偷听,一众学生们依旧低声哑气地交谈。
      隔墙有耳,不得不防。
      “许社长,我不怕死,是我连累了在座同泽,导致我们落入被动局势的。在这,聂天华给大家致歉!是我的错,我一定不会再连累大家了,所以决定以个人名义请愿,坚决拥护请愿!”
      是那个刚刚说出冒犯直言的聂天华同学,许长乐看着对方眼神中迸发出的灼热,刺得他心脏一烫。
      先前捂住他嘴的那个黑衣校服的男生,坐在他身旁,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道:“在下梁佑,也同聂同学一样,坚持请愿!”
      聂天华笑拍着对方的肩膀,看得出俩人私交很好,好到可以共赴以命了。
      这是另一个黑色校服的学生也站了起来,朗声道:“清华电力学双杰都站了起来,我这个新闻系的不能丢人啊。在下姓吕,单字一个平,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平,不怕死,愿请愿!”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但也有些摇摆不定的,毕竟抓到牢里不会真的没命,现在说了不该说到话,再坚持请愿,不就是打上层人的脸吗?怕是真的会没命。
      谁不是爹生娘养家里疼的天之骄子,口号可以喊喊的,但命可不能真的丢了啊!
      许长乐没有站起来,只是叹了口气。
      聂天华是个暴脾气的,先前愿意听许长乐的话不过是因为许长乐这人敢说敢做,激情演讲下冒着被特务刺杀的风险也要坚持请愿,这点属实打动了这个自视甚高、但爱国热血的青年,所以他跟着许长乐。
      北大清华自建校以来一直明争暗斗,他能舍下面子跟着这个“敌校”的文学社社长后面屁颠屁颠的,不过是因为志同道合,换句话说,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一向争强好胜的聂天华没有挣这个核心骨的位子,只要领头的是个信得过的,是个可靠的爱国兄弟,那么他就愿意跟着他。
      但是,现在许长乐的态度告诉了聂天华,这个人靠不住了!
      一个思想上的叛徒,终将会变成行动上的叛徒!
      保不准许长乐的妥协并不是缓兵之计,而是实打实的心之所向!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聂天华噌的一下,指着许长乐质疑道:“说!许长乐!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希望请愿!”
      “别只是为了日后官途上的顺利,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以表对反.动势力的忠心!”
      众人皆是一惊。
      他们看向这个自从出了边经监狱后就明显沉寂下许长乐,眼里已经开始带有怀疑。
      是啊,聂天华说的不为没有道理的呀。
      所以,许长乐,你到底怎么想到呢?
      他们在等待一个说法,一个许长乐这个发起者自己不去请愿的说法。
      黑衣的青年眉目低垂,神色不辨。
      他看着眼前口沸目赤的聂天华,内心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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