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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球回到光之国之后,梦比优斯的身体状态一直不佳,在银十字住院观察了很长时间。希卡利则稍好一些,检查和治疗一结束就回到了原本的工作中,毕竟科技局离开他很难正常运转,许多事都需要签字批准,通过他向佐菲提交更高级别的申请。
加上之前的事让他产生了许多愧疚——只告诉佐菲就丢下研究项目,辞去职务独自跑到阿柏星,导致备受期待的后辈托雷基亚被迫承担起新人不该承担的重量——这不是重点,总之希卡利从怨灵缠身的状态下脱离之后将力量赠予了梦比优斯,应佐菲的劝说回光之国休养,然后继续研究起了之前未完成的项目。在成为真正的奥特战士之后,那份研究出生命固化技术引发战争的愧疚感已经减轻很多,他觉得自己找到了赎罪的方法,梦比优斯赋予了他全新的生存意义。
梦比优斯在回到光之国之后暂时不会再去地球,希卡利也就没有了担心的理由,全身心投入到科技局的工作之中,以应对几乎从未出现过的、精神方面的异样。
梦比优斯休养的时间很长,被哥哥们滴水不漏照顾着,希卡利一次都没去打扰。大概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缘故,希卡利无暇他顾,在佐菲拿着银十字诊断书和梦比优斯的战斗数据来找他商量的时候,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见过梦比优斯这件事。
不过,说没见过,似乎也不完全正确。
希卡利的实际状态并不是很好,必须靠银十字开的药来勉强抑制精神问题。和黑暗皇帝的那场战斗对他来说过于残忍,看着梦比优斯硬生生在眼前消失的震撼与痛苦至今都作为梦魇和幻象缠绕着他,即使过去很长时间都无法得到缓解,甚至与阿柏被吞噬时的幻象交错连接到了一起,毫不留情摧残着他的精神。不过,活了两万多年的科学家多少有些异于常人的优点,比如,虽然饱受折磨,但希卡利依然在漫长煎熬中冷静总结出了自己的心得:如果一种疾病长时间无法治愈,就尝试去习惯它,甚至利用它。凭借这个心得,蓝色科学家在幻象与现实的融合交接中表现得如鱼得水,除非有人刻意去银十字调取诊断和取药记录,否则没人察觉出希卡利有什么变化,就连佐菲都想像不到好友居然一直被精神方面的问题所折磨。
科技局有模拟宇宙漫步的仪器,大家偶尔会用来锻炼,但算上希卡利离开的时间,已经至少几千年没人打开过了,更别提维护。毕竟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能保持不加班的状态就谢天谢地,哪有时间在工作之余忙里偷闲用这种东西活动身体放松精神。尤其在回来之后听说托雷基亚离开前曾经实行过的“不加班准则”以及锁门政策之后,希卡利认为科技局人员即使有在上班时间休息片刻的想法,也会因为这件事而疯狂提高效率避免加班——毕竟下班之后要么出不去,要么回不来。
希卡利回到休息室把它擦拭整修了一番,居然还能用。于是便放置在一边,作为长期泡在科技局时偶尔用来活动筋骨的备用器械,丢到角落里吃灰。
佐菲那天过来的时候显得非常匆忙,他把资料交到希卡利手上,语重心长的说梦比优斯虽然是优秀的警备队队员,资历上也算是你的前辈,但很多方面还存在着经验和知识上的不足,例如用光线打贝蒙斯坦——
科学家疑惑的从资料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佐菲和他对视两秒后回忆起什么,勉强挤出算得上爽朗的笑容,尴尬的指了指那份图书馆借阅记录,示意他查看。
《寿命论阐述》,《已观测宇宙生物寿命一览》,《地球生命总览》,《地球人的一生》——
这是什么?希卡利问他。佐菲苦恼的叹了口气,说自从回到光之国,梦比优斯总是沉浸在惆怅的情绪之中,似乎因为寿命与伙伴们不同而产生了无解的烦恼。神经纤细的弟弟在经历过许多事,深刻体会到友情羁绊的美好之后,回来的每一天都在怀念与guys的大家并肩作战的光景。不知是从哪里看到了什么,某天打着绷带还不能好好活动的他不声不响去了图书馆。在那之后每隔一阵就会无视医嘱跑去借书,即使伤势不稳定或者旧疾复发被哥哥们禁足在家,也会央求当天照顾他的哥哥帮忙去一趟图书馆。
等忙碌的佐菲察觉到这件事时,梦比优斯已经闭门不出很久了。具体的时间他说不上来,赛文说不上来,就连泰罗也没能说上来,这种令人担心的状况理论上说不太会出现在优等生身上。
“我们什么时候留在过地球伙伴们的身边呢。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来保护,无论是谁最终都是要离开的。虽然泰罗有点不一样。”
“所以呢?”希卡利觉得这不是自己应该多管的事。首先他和梦比优斯是挚友,也是战友,梦比优斯有恩于他,无论以什么身份立场,在需要冷静的时候他都没有资格去打扰,这种事不是应该交给他的哥哥们,就是应该由银十字的心理专家进行诊治。其次,有的事需要自己想明白,就如同哲学方面的基本问题、根源性问题,没人说得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没有一个具体的答案。从唯心的角度上看,每个人都能得出自己独一无二的结论,他们完全可以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一切。
佐菲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露出温和的笑容,目光中带着有求于人的谦逊。
“我希望你能以家庭教师的身份去开导梦比优斯,算是我私人的请求。如果能从哲学或科学角度解决他所面临的难题,让他好受一点的话,你也会更放心吧。地球上的事我可是都知道的,你一直关注着梦比优斯,帮助他解决了不少危机。和他一同经历人性的美好与复杂,跨越困难与阻碍走到现在的人只有你,对梦比优斯来说你不一样,是特别的存在。拜托了希卡利,只有你能帮他。”
被挚友恳切的拜托,即使是一向置身事外,没有太多机会体验人情冷暖的科技局长官也无法狠心拒绝。对希卡利而言,梦比优斯一样特殊,他唤回了自己对生命的热忱与尊敬,让自己学会热爱每一个星球,愿意为维护宇宙和平贡献自己的力量。能遇到他实在是太好了。
看来是时候回报梦比优斯了。轻轻叹口气握紧手中的资料,希卡利很快就答应了佐菲的请求。
以补课名义去梦比优斯家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在进门的刹那希卡利能明显感觉到梦比优斯的紧张,兴奋,以及情绪方面的变化。年轻的小战士几乎是用奔跑的方式冲到他面前,胳膊和肩膀上的伤看起来好了大半,绷带被拆除,也没再戴手臂的固定装置。银族的年轻战士像普通地球人招待关系好的同学回家做客一般拉着希卡利在矮桌前坐下,端来果汁和茶点放在两人面前,笑眯眯看着他。
“希卡利!你终于来看我了!”
梦比优斯显得异常高兴,脸上晕染开一层淡淡的粉色,原本就偏高的体温仿佛在周身凝成无形的屏障,靠近一点就能感觉到热得发烫的温度,以及不断释放出的、无穷无尽且炽热纯粹的力量。
体温偏低的希卡利无言的入乡随俗跪坐在矮桌前,对此刻像是在进行某种耐热实验般的气氛有些招架不住。这种实验的对象从来不该是蓝族,但现在情况特殊,他必须维持住家庭教师的尊严,告诫自己有正事在身必须赶紧冷静下来,以便应对梦比优斯的一切问题。他佯作镇定的唤醒便携终端的光屏,打开教案试图切入主题,但很遗憾,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奔向主题之前至少得给面前的小战士一个合理的没来看他的理由。
“科技局很忙,梦比优斯有哥哥们照顾,银十字也有专业的医疗人员对你进行全面诊断和治疗,帮不上忙的我贸然过来只会添乱——”
“可是我很想见你!听说你把自己关在科技局很长时间,不停的工作加班,非常令人担心,毕竟希卡利也受过很重的伤……”
提到那时的情景科学家条件反射颤抖了一下,指尖划过光屏时不小心做出了错误操作,他立刻习惯性抬起左手扶住右腕让指尖动作平稳下来,半晌才侧头看向红色的战士——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完整的梦比优斯。即使已经过去一段时日,梦比优斯被生生摧毁的画面还是作为身体记忆刻入了眼底,时不时转化成幻象和梦魇浮现在眼前,好不容易按时吃药才令状况得到些许缓和。这也是他长久以来没有去探望梦比优斯的原因之一。
“不用担心,银十字已经检查过伤势,只是科技局堆积成山的文件让我没办法抽身……抱歉,梦比优斯,原本打算在你彻底恢复后再过来探望的。”
希卡利说得一本正经,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但红色的小战士显然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好像在逃避问题……对了,你的大部分研究成果都对银十字提供了巨大帮助,功绩不可估量,我也是受益于你优秀技术的人员之一!不然也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了!不过……你好像在烦恼什么,偶尔看向别处难道是不想和我说话吗?”
“不是那样的,梦比优斯,别多想。总之这些研究能帮到你真是太好了。每到这种时候,我对研究出生命固化技术的悔恨就会减少许多。与其说不想和你交流,倒不如说因为某件事,我主观上和你亲近了许多——毕竟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们已经朝夕相处很长时间了。”
梦比优斯抓住希卡利纤细漂亮的手腕,用高热的掌心摩挲着对方的骨节,眼里满是担忧与疑惑。头一次被察觉到异常的希卡利震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手上的温度弄得他心神不宁,好不容易才调整呼吸沉下心,在说与不说之间选择了前者,半晌才不急不缓向他解释。
“事情比较复杂,如果梦比优斯想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请说给我听!我很担心希卡利……如果能帮上你的忙就好了。但是,说出来会引起希卡利的反感,或者让你痛苦的话,我向你道歉……”
银族小战士将全部注意力投注到眼前的科学家身上,期待从他口中听到更多有关对方的事。他想了解希卡利,想和他离得更近一些——也许这种即将汹涌而出的热情会成为希卡利的负担,但他仍然想将忐忑不安的心情坦率传递给对方。
——或许这样就能让他的注意力从和友人分开这件事情上转移。毕竟所谓的寿命论……太折磨人了。
希卡利思索片刻,觉得告诉梦比优斯应该没关系。他们有着相同的关于黑暗皇帝的记忆,也有着足以让彼此互相理解的,有关于猎手骑士剑的记忆。
“没关系,对象是梦比优斯的话,不会引起任何生理上的不适。”
大概吧。科学家恍惚在心里补充一句,将光屏关闭后和梦比优斯坐在日式风格的榻榻米上,矮几摆放着的热茶还冒着热气,氤氲间缓缓飘向天花板,奇妙的闲适感安抚着科学家紧绷的神经,令他得以让声音和气息中不易察觉的颤抖以最快速度停止。时间过去了好一会儿,科学家沉着的目光在梦比优斯脸上逡巡片刻,习惯性移向旁边冰冷的无机物。
【阿柏,有什么建议吗。】
汇聚在窗边的知性生命体散发着柔和的光辉,一如既往用缓慢且耐心的语气回应他。
【你的精神状况变成现在这样,原因都出在看着他化作光粒子消亡这件事上。我认为你可以多接触这位红色的战士,告诉他你的烦恼——至少眼前的梦比优斯是真实存在的,他能够帮助你尽快脱离梦魇。】
阿柏的身影如同美丽的星云,旋转着四散开来,化作飘散的光体消失在眼前。希卡利闭了闭眼,将意识和视觉勉强拉回到现实之中。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了口。
“这段时间我经常会见到你,梦比优斯。我和你对话,询问你的情况,告诉你一些平时不会学到的知识。你在科技局陪伴了我很长时间,就好像我们随时随地都在约会——不过每到白天的某个时间点,你就会像那天一样遭受到不可见的巨大冲击,碎裂四散成漂浮的光粒子,消失在我面前——直到几个宇宙时后。根据我精神状况的优良程度,这个周期会不定期产生变化。简单来说,我已经反复观看那个画面无数次了,梦比优斯。”
银族的战士正坐在桌前仔细聆听科学家的烦恼,越是听到后面,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僵硬,越是震惊,最终由难以置信转变为无法承受的痛苦神色。尽管那场战斗也为他刻下了不可逆转的身体记忆,时常出现幻痛的情况,但经过银十字的治疗之后已经大致恢复正常。他从来没有向医疗人员以外的人提起过自己的幻痛,也从来没有听任何人说起过希卡利的症状——这么频繁的幻觉,他都是独自在科技局忍耐过来的吗?
梦比优斯抿了抿唇,在听完最后一个字时眼里已经蓄满了难过的泪水。
“希卡利,对不起……没想到你会这么痛苦……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我其实有一点赌气,只有一点点……因为你一直没来找我,明明哥哥们说你痊愈得很快,已经能回科技局上班了……”
银红交错的猫咪愧疚的摇晃着看不见的尾巴,梦比优斯抬手无措且慌乱的擦拭眼泪,反倒把脸颊弄得湿漉漉一片,变得乱七八糟。科学家静静注视他的模样,有种柔软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将堵住胸口的东西一点点变成沙砾随时间流逝冲走。他沉下心开始组织语言,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立场不应该反过来。科学家想,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对方增加烦恼。
总之先帮忙擦擦泪吧。科学家想。打算伸手的瞬间他突然看到站立于梦比优斯身后的另一个“梦比优斯”,那个燃烧的影子散发着夺目光彩,紧接着就和往常一样张开了双臂。希卡利在这光芒照射下近乎失去视力,他顷刻间变得精神恍惚,唇瓣翕动半晌只挤出微弱的气音,没能构成任何完整的字句。
——要来了。他想。时间到了。
“希卡利!”银族的小战士突然带着还未散去的哭腔捂住他的眼睛。尽管物理上隔绝了足以令人停止呼吸的强光,但刻入眼底的轮廓还是在陷入黑暗之前迸裂炸开成破碎的光粒子,一点点沉进看不见的深海之中。科学家无声的呼唤着熟悉的名字试图伸手去抓,下一秒就在视线隔绝的状态下被紧紧握住了手。温暖掌心带着湿热的汗水同他贴在一起,交扣的指节由于太过用力而夹得骨头发麻。
“希卡利……”梦比优斯努力抑制住胸中快要喷涌而出的苦涩,用柔软且带着鼻音的声线唤他,“你看着我,我才是真的那个。”
视线泛白,有光顺着熄灭的眼灯一点点渗入,勾勒出一个银白色的轮廓。
希卡利突然颤抖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坦然接受、适应幻觉之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痛苦。梦比优斯在眼前碎裂,消失,梦比优斯不见了,梦比优斯化成的光粒子散落在空气中,伸手去接也只得到一闪而过的星屑——
〖梦比优斯被……〗
他痛苦的捂住头,就像眼睁睁看着阿柏被吞噬时那样发出愤怒而绝望的怒吼。年轻战士的温度透过掌心源源不断传递给他,科学家却总觉得那份光和热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如同他见过的无数次幻象,在每一个猝不及防的瞬间将锋利尖锐的刀刃插入汩汩流淌着光芒的胸膛,将里面的东西一点点掏空,看着它们流逝消散,最终留下一具空壳。
世界重置了。
剩下的是什么也没有的科学家。
是与群青、天蓝、银白交织的易碎品没什么两样的科学家,敲击时甚至会发出清脆的空响——即使情绪被迫丢失,冷静自持的科学家也不会露出任何破绽。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热情开朗的人,把一切行为异常归结为劳累或研究者异于常人的思维模式就行了,没人会怀疑一个活了两万多岁的、可靠的科技局长官。
当然,希卡利知道自己再怎么异常也不会像托雷基亚那样出格。不眠不休、偶尔接受一次辐射灯的能量补给,维持最基本的身体机能进行高强度工作在托雷基亚的世界里或许本身就是规格外的事——毕竟他奉行“不加班主义”。
“希卡利……希卡利!你听我说话,你怎么了?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着急的梦比优斯不停呼唤着他,紧扣的指尖传递着焦急而无助的情绪。他想救希卡利,想把他从这讨厌的幻觉和痛苦中拽出来,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轻柔的吻——
科学家绝望的情绪仿佛在周身张开一道无形的屏障,刺骨寒意冻得银族小战士从手指到掌心都痛得难以忍受。他固执的捂着对方的眼睛,坚定的目光中充满难以言说的情绪,或许是喜欢,又或许是希望被强大的人所依赖——作为癔症的最大源头,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对希卡利负责,也有理由判断希卡利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症状——恐怕在真正失去阿柏之后,痛苦绝望的情绪也像现在一样纠缠折磨过他无数个日夜,令他在追逐博伽茹的漫长旅途中反反复复受伤。
就像被蒙上双眼般……复仇的铠甲将眼灯覆盖,留给希卡利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以及眼泪流干时转瞬即逝的幻象。
梦比优斯有一瞬间与他处在了同一頻率上,接近完美的共情令锥心刺骨的疼痛在脊背上凿出黑色洞穴,灰色液体撕裂皮肉幻化成一双冰冷的翅膀覆在后背,随着负面情绪一并流出的无数记忆在一块块脊柱上生出水晶般透明的花朵,和阿柏行星的景色一样唯美。
“好痛……希卡利……”
科学家依旧沉默,梦比优斯滚烫的泪水打在他群青色的体纹上,绽开两人都无暇欣赏的漂亮水花。他收回手,用算不上宽敞的怀抱去接纳希卡利的一切,拥抱自己的光,近乎执拗的将体温强加到他身上,迎着抗拒的屏障把蓝色科学家纤细的身躯暴力扣在怀中,逼迫自己承受那些痛到极致的绝望。梦比优斯剧烈颤抖着,一系列痛楚激起他本以为痊愈的幻痛,带起一连串糟糕的连锁反应。
身体的每一寸都好痛。从用于防御的手掌、手臂开始,割裂的疼痛尖锐到无法承受,明明只是握着希卡利的手,却被迫承受着成倍的疼痛——他的,自己的,从手臂到肩膀,从脚底到大腿,腰部胸口和脖颈也难逃一劫,如同凌迟般炸裂开来的剧痛穿透身躯,令梦比优斯再次体验到破碎成光粒子的全过程。
“希、希卡利……”
年轻的战士在长时间的全身麻痹中找回了意识——不,他一直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意识不让自己失去安抚希卡利的能力。他咬牙挺过了深入骨髓的不良反应,大汗淋漓得像是淋过一场雨。握住希卡利的手即使在最痛的时候也没有放开过,梦比优斯坚强熬过了许久不曾出现的幻痛,忍着强烈的反胃与不适,跌跌撞撞从地狱回到希卡利身边。
年轻的银族战士胸中充满无畏与坚定,就像希卡利成为他最喜欢最信任的光一样,他想成为希卡利的太阳。即使无数个日夜都被梦魇折磨,仿佛永远不会有白昼到来,梦比优斯也希望自己能变成一簇照亮喜欢的人的火焰,将那些糟糕的、痛苦的、无孔不入的黑暗全部驱散。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往前流淌,即使是幻象中泄露出来的灰色情绪在虚弱的梦比优斯看来也澄澈无比——因为压抑着这些的希卡利拥有一颗纯粹善良的心,干净得像水晶一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梦比优斯突然发现希卡利在自己怀里安静的睡着了。轻盈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令他一度心惊肉跳的以为希卡利因为劳累过度而猝死了。银族小战士在不吵醒他的前提下努力感应对方的生命体征,得出是自己多虑的结论之后才长舒一口气,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顺带打开小型辐射装置替科学家补充能量。
希卡利有多久没休息好了呢……趴在床边晕过去之前,筋疲力尽的梦比优斯恍惚间小声呢喃。
大概是太久没有休息,希卡利一睡就是地球时间的一周,中途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梦比优斯都觉得他已经变成睡美人了,想亲吻他又觉得不经过询问就做是极其失礼的行为,只好急急忙忙联络泰罗教官和佐菲队长,两个哥哥面对这种情况互相确认过眼神确定不是自己的专业范围后,赶紧叫来银十字的派遣医生替希卡利看病。最后得出长期过度劳累,睡眠不足的诊断结果,几个人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佐菲走之前叮嘱梦比优斯在希卡利醒来后和他一起回银十字复查,泰罗则杵在那里愣了许久,目光在梦比优斯和希卡利身上来来回回上百次才仿佛明白了什么,拍拍学生的肩膀说了些类似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多想,这段时间多陪陪希卡利,问问他有什么心事,要是有想不通的地方可以跟大家说,总会有人理解他的……之类的话,随后就没什么精神的回了竞技场。
希卡利醒过来的时候,梦比优斯正坐在地上翻阅图书馆借来的书籍。书上说人类的寿命正在逐渐变长,Guys的大家能突破极限吗?据说保养得当的话,寿命能超过120岁呢。真希望人类能进化到和奥特一族相似的地步……等等,这样就不能叫做地球人了吧?
“虽然不能和大家见面,但我还是希望大家活的久一点,更久一点……”
“有限的寿命给了他们无限的力量和希望,这是许多生命周期过长的种族无法拥有的东西。人类是不可思议的生物,用佐菲挂在嘴边的话来讲,是存在于奥特战士第二故乡地球上的,不可替代的伙伴。不用因为寿命问题而烦恼,梦比优斯,就像你永远无法和任何人永不分离的度过整个生命周期一样。生命短暂的种族会更加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在有限的时间实现更多价值。或许对他们而言很少有虚度光阴的时候。人类的一生充满意义,不用为此感伤。”
被熟悉得声音惊得身体一抖,手上的书籍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梦比优斯赶紧捡起来放好,三两下凑到希卡利身边抓住他的手。
“对不起,让你刚醒来就操心我的事……希卡利,你感觉怎么样?”
“不用在意。我应该休息了很长时间吧……抱歉,让你担心了。我还不是很清醒……这是哪里,梦比优斯?”蓝色的科学家安抚般握了握银族战士的手,头部僵硬转动几下发出清脆的骨骼声,象征性看了看四周。
“这是我家。银十字的派遣医生已经来过,特意叮嘱你静养一段时间,在你完全恢复之前不许回科技局,也不用执行警备队的任何任务——佐菲哥哥是这么说的。”梦比优斯体贴又有些强硬的告诉他,一边说,一边恋恋不舍的放开手冲泡好一杯营养补充剂,在递过去时补充道,“泰罗教官也来过,他很担心你有什么烦恼……总之,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希卡利压力太大,要好好放松才行。”
“……你是说要我暂时住在这里吗?”科学家沉默片刻发出询问,他看上去有些呆滞,语气中充满迟疑,“这不太妥当。我完全可以照顾自己,梦比优斯。”
听到这句话,银族小战士有些不满的摇了摇头,执拗的抓住他迟迟不肯接过饮品的手将杯子塞进去:
“不行,希卡利太不会照顾自己了!既然佐菲哥哥把你托付给我,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回去的。你先喝掉这个,等下到时间之后,还有银十字开的恢复药品要吃……”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梦比优斯露出耐心又认真的表情,像只担心好友的小猫一样,递完杯子还不忘用掌心偷蹭两下科学家的手背。矜持的科学家明显感觉到了这个小动作,不知道如何应对的他在喝营养剂时表现得十分僵硬。
“那个……”梦比优斯摩挲着自己发烫的掌心,看着他一点点喝完才放心的点点头,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发出询问,“精神方面的药……希卡利还要继续吃吗?”
蓝族科学家怔了一下,握着杯子思索片刻,表情温和的摇摇头:“不必了,我想经过足够休息之后已经不会再看到他们。当然,有特殊情况发生的话我会去银十字检查的,谢谢你,梦比优斯。”
“别客气!”梦比优斯把杯子拿过来倒了些水,把药数好后高兴的放进科学家手中。能照顾喜欢的人对他来说是件非常快乐的事,虽然希卡利很迟钝,很容易被占便宜,对感情的事好像完全没兴趣……不过没关系,只要能陪着他就好。这段时间绝对不能让他一个人待着。
于是梦比优斯难得强硬的把希卡利留在了自己身边。虽然寿命论这件事依旧困扰着他,但因为关心希卡利的情况,他很少有时间坐下来看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更多时候是怕希卡利无聊而不停的和他说着话,给他看一些有趣的东西。但希卡利的反应都无一例外非常冷淡——
要说冷淡恐怕不太准确,具体的说,他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兴趣,总是无意识露出疲态。难道自己真的很吵,留在这里会影响他休息吗?梦比优斯难过的猜测来猜测去,但眼下实在没办法让希卡利回去,与其说佐菲哥哥是要自己照顾希卡利,不如说有一部分监督他不能工作的意味在,等于逼迫他休假。梦比优斯很明白哥哥的意思,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件事上妥协。
但年轻的战士憋了一阵,谨记泰罗教官留下的话,不想去刺激精神状况不知道究竟稳不稳定的希卡利,整整过去七八天才终于在一个昼夜交替的晚上抓住他的手,既担心又坚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希卡利,抱歉,本来不想给你增加烦恼,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我很吵吗,打扰到你休息了?”
神色疑惑的蓝族科学家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他,一开始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在等待大约几分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的问话,轻轻呼出一口气回握住那双温暖到足以熨热皮肤的手。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本身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希卡利的视线并没有聚焦,也无法聚焦。在梦比优斯看来这很像一种心不在焉,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表现,但事实上只是看不见罢了。
——希卡利暂时性失明了。
“我以为很快就能恢复,不想让你过于担心……结果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错过说出口的时机了。”
比起科学家的道歉,梦比优斯显然更惊讶于他如此严重的后遗症——尽管他一时说不上来到底哪种情况对希卡利而言更好,但幻觉和失明都太过极端,吓得他连忙抽出手打开通讯器着急的联系泰罗教官。此时的小战士已经顾不上形象,他抑制不住的回想这八天以来希卡利的种种反应,不断责怪没有发现问题的自己。虽然自己没往身体出问题的方面想,但希卡利的伪装也很离谱——他或许无法骗过长期交流,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好友佐菲,或者感觉敏锐经验丰富的奥特六兄弟中的任意一个,可是梦比优斯无疑只是一名年轻单纯的战士,处处充满少年气息,哪里会想到这么复杂的事——
思及此处,梦比优斯也不知道该怪谁好了,只好擦着眼泪光速给泰罗教官打电话说明事情的严重性,也因此惊动了银十字的玛丽军长亲自过来探望和治疗。
“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希卡利。”奥特之母温柔慈爱的的声音在科学家耳边响起,显然,比起去推测不可抗的精神类疾病,她更偏向另一种说法,“你还有没做的事吧?我想,这是类似于遗憾或者梦魇般的存在,困扰你的不是别的,是你自己。不要逃避,用这颗心好好面对——尽管那可能是对你而言真正意义上的别离。”
在和玛丽军长一同走出梦比优斯家的时候,泰罗歪着头,任由披风垂落在一侧,像褪去总教官身份的普通孩子一样用带笑的声音问自己的母亲:
“母亲,能用某些来自外界的刺激帮助希卡利恢复视力吗?我是说那种——”
“……你这孩子几岁了?真是的,别添乱,泰罗。”
“母亲……”
“你也有属于自己的烦恼吧,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事要靠自己想明白,并非所有人都能给你答案。与过去别离,与某人别离,与某个时刻的自己别离……你总要经历这些的,泰罗,没有人能永远活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泰罗怔怔听着奥特之母的话,惊讶的发现自己头一次好像失去声音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另一方面,希卡利的自我治疗开始了。梦比优斯虽然不太明白玛丽军长的话,但他本能感觉到希卡利依然存在着一些自己帮不上忙的烦恼。尽管如此,小战士也一如往常照顾着他,比以前更加细致,却也更加安静了。他留出来一些看书的时间,以便让希卡利能够独自思考——他是优秀成熟的大人,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相信他。
希卡利时而陷入沉思,时而欲言又止。他的确已经看不到那些缠绕已久的幻象,从某种角度上说,或许真的是他自己的问题。
大约一周后的晚上,希卡利梦见了阿柏,梦见了梦比优斯,甚至梦到了扎姆夏和博伽茹。他确信此时的梦比优斯已经熟睡,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共处,加上失明状态下对周围更加敏感的缘故,科学家仅凭若有似无的呼吸便能知道梦比优斯的状态。
希卡利不确定自己是睡着了还是在黑暗中回忆过去的一切。他如同审查影像数据般盯着不断浮现的景象,经过很长时间后停留在他眼前的是充满灵性与能量,被淡色水晶充斥的大地,那里有染上淡粉色的湛蓝天空,是他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景色——
阿柏星。
希卡利动动手指,低头看到的是覆在自己身躯上的勇士之铠,以及手腕上的骑士气息。他从原本的蹲姿转为站立,仰头去看眼前旋转飞舞,仿若群星汇聚般澄澈透明,显露出第一次相遇时那样神圣姿态的巨大阿柏。她看起来伟大又慈爱,充满知性,耀眼得仿佛照亮了整个星球。
“希卡利,很高兴见到你。”
“阿柏……这是我的幻觉吗?”
希卡利紧握双拳,习惯了黑暗的他在铠甲覆面的状态下能够看清这里的一切而不受视力上的伤害,他知道,是阿柏在保护他。
“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希卡利。”阿柏令组合成自己的水晶一一收缩汇成与希卡利体型相似的人形,紧紧握住他冰凉的双手,“你很想念这里吧?透过我的手,你能感受到这个行星的一部分,也能感受到我的心。你和我们一样拥有澄澈的内心,尽管它并非波澜不惊,却绝不会向命运与未知低头。你是我们的勇士,是这里成千上万的住民们尊敬与爱护的英雄。”
“阿柏……”希卡利没有问她想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蹲下身子,以骑士般的姿态与阿柏双手紧握,认真倾听神明的告诫。
“我们早就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你曾经说,宇宙中众多行星都比不上阿柏这样的光辉,希望能和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但是希卡利,一味追求结果而忽视周围并不是正确的做法。我们感激你的守护之心,也感谢你所做出的牺牲与努力。但有一个问题始终存在于你内心某个微小的角落——和平的阿柏星是你想逃避一切所选择的最好去处吗?”
“我的确存在部分私心,阿柏。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发明会将光之国卷入战争之中……我觉得自责,觉得愧疚,甚至感到恐惧。”
“不用担心,我并没有谴责你的意思。你我能像这样对话,是因为你和我们一样拥有澄澈的内心,是被大家认可的旅行者。但是希卡利,你是奥特一族的战士,并非阿柏住民这样特殊的生命体。你的情绪不够稳定,偶尔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失去理智——你很强大,却也有自己的弱点。我希望你可以拿出勇气去正视那些历经无数循环却从未改变过的法则,例如,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东西注定走向繁荣,有的则注定消亡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之中。阿柏只是众多消失星球中的一个,倘若相遇带来的美好成为了束缚你的铠甲,阿柏的所有住民将会为此感到惋惜……亲爱的勇者,凝结在你身躯之上的可是所有生命体的祝福与守护啊。”
希卡利闻言陡然明白过来什么,难以置信的望向眼前闪耀的晶体。夺目的光辉包裹着他,将污秽一一拂去,如同孕育与新生同时进行般剥开覆于银蓝色躯体上的铠甲,将美好的祝福赐予他。
阿柏的声音听上去空灵悦耳,回荡在整个星球之上,引动嫩绿大地与无数水晶的共鸣。
“希卡利,这是存留在你心中的净土,也是你用来逃避的地方。我已经在意识之中陪伴你很久,与你一同经历过无数次梦比优斯的毁灭。或许今后你依旧会感受到痛苦,接下来也会再有数不胜数的事令你目不暇接,无所适从,但请你务必记住,阿柏永远守护着你。”
“等等,阿柏!”
“在漫长时光中你曾与我多次对话,告诉我人类的喜怒哀乐,奥特战士的无奈与辛酸。我们聊了许多,对于正义的定义也有着相似的看法。但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替你破除那天的魔咒……我也曾像梦比优斯那样捂住你的双眼,但非常遗憾,我不是那个可以帮助你的人。”
“对不起,阿柏,我让你痛苦了吗……”
“别这样想,希卡利。我们一族经过经年累月的进化与融合,已经几乎不会有负面情绪,要说的话……存在于这里的遗憾和担忧都是你给我的宝物,让我重新体会到存在的实感。时间不多了,你应该已经得出自己的答案。拿出勇气吧,希卡利——像这样短暂为你阻隔一切的屏障正慢慢消失,阿柏覆面的铠甲已经无法保护你的心了。”
阿柏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与希卡利分开,转而覆在他的双眼上。虽然是没有太多情感掺杂的声音,但蓝色的科学家总觉得她有许多不舍,就连说话也是带着泪的。
“再见,希卡利……希望阿柏能成为迷茫时照亮你内心的星星。”
阿柏的双手离开时希卡利慌忙抬手去摸,冰凉的触感像极了那片净土上无数闪耀的水晶生命体,带着汹涌庞大的力量在他指尖与掌心停留,最终消散得无影无踪,科学家甚至有一瞬间忘记了那片初次相遇时令他不愿移开视线的盛景。
回过神时残留在指尖的只留下泪水。阿柏,亦或是他自己,用双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影像,用以包裹和守护遍体鳞伤的自己。是梦比优斯炙热的双手唤醒了他,令他在与幻觉共存这件事上清醒过来,理智选择了切断视力。
用巨大精神力来影响□□是可行的。他曾与存在于身侧的阿柏验证过这件事,只是那时的希卡利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克服难题——伟大的科学家在潜意识里是希望留下阿柏的,当然,他也希望留下每天与他谈笑,像太阳般散发着明朗光辉的梦比优斯,与他们没有期限的朝夕相处下去。两万多年都不曾有过的热闹令他无论如何不想放手。难道科学家必须是孤独的吗?倘若一切都是幻象,便不必再担心他们受伤,被吞噬,甚至在攻击中碎裂成点点星屑——
科学家一开始认真吃药,是因为这份令他感受到满足与安心的幻象,其代价是每天生不如死的记忆再现。这使他痛苦不堪,时常突然脱力跪倒在地上紧紧蜷缩成一团,金色光粒子顺着眼灯生理性不住往下淌,短暂失去了活动和思考能力,至少一个宇宙时都无法振作起来。虽然几天见不到长官一面,但科技局的同僚只会觉得长官在实验室习惯性加班,没有人会去打扰和询问希卡利的状况。
很快,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服药过程中,希卡利逐渐发现阿柏的身影变得模糊,梦比优斯的话偶尔会听不清楚,这令他恐慌,甚至胸口发紧到难以呼吸的地步。科学家并非精神科医生,他极度慌乱无助,却无法向任何人倾诉这件事。
“光之国科技局的长官不肯治病”听起来荒谬至极,银十字不会允许自己以这样的精神状态去工作。再三思量下,希卡利减少了药量,最后不得不自主停药,三番五次将复查往后推,尽量不与银十字接触。所有人都默认他重任在身忙碌过度,除了偶尔提醒以外也没有过多怀疑。
但梦比优斯是个例外,就像在地球相遇时他的态度与行为一样,让那时的猎手骑士剑觉得匪夷所思,也让现在的希卡利觉得无所适从。梦比优斯的感情太过直接,热烈,无论是否有身体接触,只要和他共处同一空间内希卡利就免不了受到影响。活了两万多年的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也明白其中的缘由。他们是再默契不过的搭档,从还在地球的时候就是了。面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希卡利一次次得到救赎,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即使已经除去博伽茹,也忍不住在暗处关心他与guys。
从梦比优斯那里得到的救赎是纯粹而炽热的,比任何东西都温暖,不同于阿柏宁静包容的情感,是一种见缝插针般涌入身体每一处将弱点包覆、然后一丝丝化解的力量,那份避无可避的温柔成为打开科学家封闭内心的捷径,为昏暗的实验室照进一束光,一束炽热却绝不会把人灼伤的光,气势磅礴,又闪耀如银河般璀璨。
希卡利伸出手,迎接他的是梦比优斯修长温热的五指与掌心。两奥十指相扣,银族战士前倾身体与他交换了一个轻柔得不能更轻的拥抱,仿佛彼此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易碎品。
“你醒了?”科学家几乎要融化在小战士偏高的体温之中,带着疑惑的思维还没能从脱离幻象恢复视力的状态下转换过来,只能生涩且小心的拥抱现实。
“我中途醒了,”梦比优斯松开手,转而抱着蓝色的科学家侧躺下来和他挤在一张床上,刻意暗下来的眼灯体贴的配合刚刚找回视力的搭档,注意不刺激到他的视神经,“你的呼吸频率不太对劲,我有点担心,所以……”
“抱歉,我没想到会因为这个把你惊醒。我的视力已经恢复了,就在刚才。”
“真的吗?”梦比优斯惊讶的反问道,他在微亮的光线下注视着科学家的轮廓,担心的收了收手臂,“希卡利……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了,好吗?我们是搭档,是一起在地球上并肩战斗过的伙伴,那些有关于你的,我没来得及参与的过去已经没办法改变,但未来我们还可以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
“你说得没错。”蓝族科学家放轻了声音,他侧过头,柔软目光中闪耀着坚定不移的信念,“一直以来我都太过自作主张,不想依赖任何人,也不想从幻想出来的美好中脱离……失明的原因我已经很清楚了。”
“是什么?”
“已经没关系了,梦比优斯。比起这个,你的体温实在是……我已经开始出汗了。”
“抱、抱歉希卡利!”年轻的小战士不好意思的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想要松手,又觉得有些事还没明朗,于是固执的抱紧科学家,坦率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在放开之前,我想确认一点事情……”
科学家侧头的幅度加大了几分,微凉的唇轻轻压在梦比优斯的额头上。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希卡利老师,我有问题!”
“什么。”
“在星系的分类中,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特别漂亮的类型啊?虽然已经见识过很多,但我所知道的还远远不够——”
“这是课外知识。在语言学和宇宙生物学结束之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
以地球年龄换算过来年龄仅有十几岁的少年趴在桌上,下巴搁上手臂露出兴奋的神色,眼灯闪烁,专注且热情的注视着面前的家庭教师。
希卡利被看得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己果然不擅长应付梦比优斯这样的存在……在心底第无数次感慨完事实之后,他表情柔和的看向眼前比自己地球年龄小了十几岁的学生兼恋人。用可爱来形容他或许有些失礼,但暂时没有别的词可以替代了。
希卡利冷静放下手上原本要讲的课本推到旁边,将笔记本拿过来,聪明的学生立刻理解了老师的意思,紧紧贴到他旁边认真注视着笔尖勾勒出的轮廓。希卡利不愧是光之国顶尖科研人员,科技局长官,不仅授课严谨,绘制图案也非常仔细,梦比优斯看得出神,等回过神的时候脖子已经开始泛酸,索性直接靠在对方的肩甲上。
——好热。希卡利在心里冒出一句感叹。梦比优斯的体温高于普通奥,偶尔有种会被灼伤的错觉。
“听好了,梦比优斯。环状星系是一种外观上有环状结构的星系,环中包含了质量大、相对较年轻且极端明亮的蓝色恒星,中央区域有少量且相对昏暗的物质。因为大部分的环星系中心都是很空洞的,因此有不少研究员相信环星系是较小星系穿越大星系的中心之后形成的,并且这种碰撞其实很少发生恒星之间实际的碰撞。加上穿越过大星系时造成的引力扰动可能产生波动,进而促成恒星的形成。”
蓝族科学家认真的对着自己的手绘示意图向小战士进行详细且尽量通俗易懂的讲解,梦比优斯条件反射点点头。明明是自己提出的问题,现在却抑制不住的犯起困来,他只好揉揉眼睛,尽量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在打瞌睡。
“嗯,我在听。”
“极亮红外星系的强烈红外辐射,比银河系的红外辐射强100倍以上。天文观测局估计,这些极亮的红外光是由于星系相互碰撞,尘埃物质将碰撞中产生的新生恒星的光丛吸收并再辐射所产生的。如果对30亿光年内的123个极亮红外星系进行搜索,会发现其中30%有明显可见的多重合并。在这些宏伟壮观的多重碰撞中,科学家们看到了宇宙进化顺序中的最终阶段——小的碎片相互结合形成更大的天体。大量物质从星系的裂缝中出来,形成很长的队列,物质收缩形成的多重核挤在一起,有时还可以看到星系相互结合的“巢”。这一结果表明了宇宙早期的样子,那时星系碰撞经常发生,因而诞生出许多新的恒星。”
希卡利停顿了一下,轻轻搭上梦比优斯的肩膀提醒他打起精神。梦比优斯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强打起精神充满歉意的握住蓝族科学家的手上下晃动两次,随后垂下头。
“对不起,希卡利……提出问题之后又因为太复杂打不起精神认真听,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希卡利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轻易便抚平了恋人不安绷紧的神经,“今天的课程就到此为止,我会给你留下自主学习的时间和课题。”
“课题?”
“去了解一下AM0644-741星系吧。”
梦比优斯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独特的环状星系。”
佐菲的声音沉稳且充满耐心,他放下咖啡认真给自己年纪最小的弟弟讲解他想知道的东西。看样子梦比优斯的注意力已经从寿命论上转移了,这些都要归功于希卡利。已经坚强起来的少年即使偶尔觉得困扰,也不再被无解的问题剥夺大部分精力,真是可喜可贺。
“编号为AM0644-741的环状星系位于地球坐标上南半球剑鱼星座方向距银河系约3亿光年的地方,由年轻且非常炽热的恒星环组成,其直径为15万光年。这个环状星系是由两星系碰撞形成的,碰撞时其中一个星系恰好从另一个星系平面中穿过,巨大的引力冲击改变了星系的结构,迫使气团压缩的同时引起了剧烈的恒星形成,大量年轻而又高温的天体组成了奥特天文台望远镜所拍摄出来的浅蓝色项链。”
梦比优斯歪了歪头,目光既单纯又好奇,明显闪耀着期待的光芒,趴在桌子上紧张等待哥哥说出最终答案。
“简单来说,”佐菲从一开始就会意了,自己的发小兼天才科学家告白真是有够委婉,或者说纯情?毕竟从过去忙碌到现在都没有过正经感情生活——等等,这话好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是收回吧。警备队队长咳嗽两声收回思绪,眼灯柔和几分后笑起来拍拍梦比优斯的肩膀,“AM0644-741看上去像一条钻石项链。”
“诶?!”梦比优斯瞬间眼灯地震,唰的站了起来。他可是知道地球和宇宙中大家相互赠送首饰的含义的!
希卡利虽然偶尔坦率得可怕,但大多数时候都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时不时还会逃避问题,让梦比优斯很伤脑筋。不过,他总会突然抛出一些科学家特制拐弯抹角小惊喜,实在太过可爱,年轻的小战士此刻只想快点飞去科技局,紧紧的抱住他。
“希卡利的心意,我收到了!”
被赋予新生的科学家听到科技局走廊嗒嗒嗒且带着欢快情绪的脚步声已经是几天后。确信自己年轻的恋人已经解开课题背后的谜底,蓝族科学家不禁露出心情极佳的笑容,目光澄澈美好,往日失去的光辉再次回到他身上,如水晶般闪闪发亮,映照得胸前星之勋章也熠熠生辉。
〖无论什么痛苦,我都会与你分担。无论何处,只要是光明所能到达的地方,我都会相信羁绊与你同行。
Ultraman·Hikari,以骑士之名,向你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