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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走出日本机场,蚊子随身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他没有什么必需的,除了一封信。这封信是他的父亲写给他的母亲,很新,大概就是一个星期前的。

      二十一年,他打从出生就没见过的父亲,在二十年的时间里不停地被想象成各种样子,温和的严肃的、高大的威武的,而当母亲从他记事起就给他的明信片,看着鲜艳的樱花,他的父亲就变成一个很浪漫也很傻气的男人。

      母亲说父亲在日本得了传染病死了,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蚊子就觉得父亲同时也是个老实人吧。在经历无数的描摹后,蚊子对父亲的印象已经有了自己的雏形,后来或多或少地折射到了Geta大仔的身上,在包厢里面看着Geta温柔慈爱地抚摸着志龙的脸颊,蚊子是深深羡慕的,所以才会在最后得知Geta大仔死了之后甘愿为他捧灵位。

      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而他当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母亲,听见的是自己的父亲的名字。

      沉默以对。

      不是无法接受,也不是不能接受。而是……已经不再重要。

      手里拿着的是父亲的信,但真正有意义的是信的内容。与父亲无关。

      收了收衣领,三月的日本还是有着寒意,却是樱花绽放最绚烂的时候。尽管蚊子并不是有意选这个时期。他还记得当母亲接到信转交给他时,只看了一眼他就对母亲说,我要去日本。

      这不是在征询意见,而是告知。

      周玲婉看着高出自己一个半头的儿子,良久不语。她什么都无法说。自己生下他,养育他,儿子终于长大,有了自己的决定自己的人生。她只好旁观。

      “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

      虽然不是非常明白蚊子这么迫切要去日本的心情,周玲婉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蚊子不是为了过去的原因,而是……

      “你是为了溜溜球吗?”

      “嗯。”蚊子很坦承。

      “它对你那么重要?”

      “是。”

      “和……那个叫和尚的有关?”这是周玲婉最大的勇气了。

      “是。”蚊子回答得一如既往平淡,像是这不过是个自然而然的答案。

      这样的云淡风轻不仅仅是周玲婉感到惊讶,蚊子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母子二人在长久的沉默过去后,周玲婉走进内屋,出来时候是拿着一叠钱:“这是那个晚上你要我帮你存的,去日本得花钱,你带上吧。”她什么都无法阻止,只能在他的行程中给予一个为人父母应有的关怀。蚊子接过钱,然后伸出手抱住母亲。这是他苏醒后第一次拥抱她,比自己娇小很多也苍老很多的身体,承载着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全副眷恋。

      “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妈妈在家等你回来。”

      周玲婉在蚊子登机前红着眼眶说,蚊子轻轻说了句,谢谢。他会回来的,会带着最珍贵之物回来。

      站在大厅的出口,没一会就见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向自己,礼貌地问:“请问是周以文先生吗?”

      蚊子点点头,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蚊子拎着小包跟在后头。会这么快且顺利地来到日本,灰狼是下了不少功夫。他那时候跑路到日本和当地的老大结了交情,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坐进黑色轿车,男人把蚊子带到了一家简朴典雅的温泉酒店,入住手续什么的都已经办好,蚊子对男人说,接下来他会自己安排,请他不用费心了。男人鞠了个躬就快步离去。大堂的小弟带着蚊子进房间,说了些酒店的特色服务后轻轻合上门退下。蚊子把包往床上一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拿出信仔细地看上好几遍。

      灰狼在从何爸爸那里得到姓名后就派人打探消息,结果只得到了这家人目前可能在上野,其它就再没任何消息。

      上野……

      这是日本樱花开放最美丽的地方。

      折起信件,蚊子往窗外看了看,天色还早,简单的梳洗过后他带上信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对他而言,日本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国度,梦中无数次樱花飞舞的情景他曾在生死边缘的时候看到过。

      血红的、艳丽的、樱花从天而降,继而化为同样绝艳的蝴蝶在眼前翩翩起舞,下一秒,却是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那是用和尚的血幻化而成的景象。

      和尚……

      这个被他母亲温柔地提醒说昏迷时候喊得最多的名字,即便只是在心头这么轻轻一绕,都让蚊子痛得像要窒息。

      他没有否认对和尚的呼唤,也没有承认对和尚的思念,他只是什么都不说。母亲的轻叹听在耳里,想起的却是和尚在那晚咬着牙说,你弄死我啊!你不弄死我,明天就会被我弄死!

      那时的他抱着和尚,手里的扁钻却毫不留情地一次次扎进去!

      蚊子是真的想过,就这么抱着和尚一起死!

      只是,当时的自己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他想再抱着和尚,想再紧一点贴近和尚的气息,哪怕血腥都愿意。可最后他只来得及看见漫天血樱……

      摇了摇头,蚊子想把消极的情绪尽可能地抛开。醒来后的他没有提及和尚,周玲婉自然也不会刻意说起,蚊子不问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对和尚的感觉非常私人,一如当初他给和尚对义气的定义一样——外人难以理解。所以,和尚死或者没死,对蚊子来说,都是要自己去证实的事情,他不想从任何人口中得知这个对己而言最为私密的消息。

      溜溜球只是一个开始。

      好比他与和尚的第一次会面。一次无意中的冲撞,和尚始终一直记得。当他笑着扔给他那滚起来就会发出暖暖橘光的溜溜球时候,怎么会知道瞬间心头的悸动会纠缠至今。

      只是,成为自己懵懂心动的溜溜球却在生死之斗中紧紧绕在和尚的脖子上。

      他记得当时勒得手痛的感觉,就像一把生钝的刀在凌迟。或许和尚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刻,蚊子是在哭的,整个人整颗心都哭得四分五裂。

      哭什么?
      是不是他和和尚,再也无法回去了?
      过往的时光那样美好,他们却怎么都不能从头来过,是不是?

      太子帮,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站在十字路口想得发呆的蚊子是被路人推了一把才发现绿灯亮了,赶忙走到对面。对面是一条小商店街,多数是台客开的,人在他乡总会有趋群性。蚊子根据先前得的信息,一家家问过去。这个时候是开业时间,人来人往倒也热闹,他问得多了,大家是老乡,帮得也热情,还是得了不少似是而非的消息。

      只可惜,这些信息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带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眼瞅着来到日本已经十天仍是一无所获,蚊子不能说不沮丧,而唯一可以给这段时间的郁卒带来好心情的就是樱花节的到来。每年3月15日到4月15日是日本一年一度的赏樱大节,上野公园更是人满为患。

      蚊子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当自己孤身一人。但既然来了,他也学会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在又一次的失落之后,他并不直接回酒店,而是随着人潮走向上野公园。今晚有樱花祭典,会放烟火还有歌舞。蚊子想借由他人的热闹填补自己的空虚,尽管有些自欺欺人,至少能有短暂的温煦错觉。

      祭典如期举行,为了迎接这样美丽的节日,许多人都穿上了和服满面笑容地相互致意,蚊子穿着浅灰风衣的身影混杂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为免太过扎眼,蚊子刻意选择偏路行走,迎面走来几位和服少女,见到他都掩着嘴笑着小碎步走开,时不时还回头说几句,蚊子更觉不自在,只好低着头继续前行。

      嘭嘭嘭!!!

      耳边忽地响起雷鸣般的声响,蚊子循声抬头,那是一朵朵华丽的烟火在墨般夜空中绽放的极致景象。东京高楼矗立,那些冷冰冰的钢筋大楼把天空都像是挤了狭小许多,于是当这些烟火以着比樱花还要更加壮丽的姿态簇拥而盛放,立刻就占满了所有的空隙,每一寸每一分的漆黑都被炫目的色彩所淹没。

      哪怕刹那之后只余淡淡白烟,仍不等人群发出惋惜之声,下一秒的璀璨夺目就再次夺取人群的赞叹。

      如此这般,一轮又一轮的烟花缭乱,一声又一声的轰然巨响,倒映出来的刹时光影都是不同容颜中的相同笑意盈然。

      “哥哥,许个愿吧。”

      正看得入迷时候,蚊子手里多了一只白色千纸鹤,低头见到的是一个穿着和服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小花篮,里面都是五颜六色的千纸鹤。小女孩笑得甜美,蚊子笑着蹲下身:“怎么许?”

      小女孩指了指山上的一棵树:“哥哥你写上愿望,然后挂上去,风会把你的愿望带到神的身边,实现你的心愿。”

      蚊子从口袋取出笔:“我可以挑个别的颜色吗?”小女孩点点头,把篮子交到他面前,蚊子选了个橘色千纸鹤,然后在千纸鹤的两边翅膀上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随口问:“小妹妹,你不是日本人?”

      小女孩惊讶地看着他,蚊子抬眼笑着说:“你说的日本话带口音。嗯……是台湾人吗?”小女孩立刻高兴起来:“是啊,我是台北人。哥哥你也是哦?”

      蚊子心中一动,拿出信,指着信上的人名:“那你认识这些人吗?”

      小女孩仔细地看了好一会说:“我认识啊,这是我爸爸,这是我妈妈。”

      “他们在哪?”蚊子没注意自己问话时候的声音都在抖,小女孩指了指远方的树:“我妈妈在家里,我爸爸在那边整理树。”蚊子倏然站起身,正要大步走开,小女孩本来是靠在他身上,忽然失了依靠哎哟一声就摔倒在地,千纸鹤都洒了出来。蚊子赶紧把她扶起,心里虽然着急想去找小女孩的家人问个清楚,但小女孩的狼狈是自己造成的,蚊子不忍抛下她。周围人头攒动,蚊子一边叮嘱小女孩紧跟身边,一边蹲着身小心地捡起一只只纸鹤。

      纸鹤散落的虽多,范围却不是很广,有的人也会帮着捡。蚊子在把最后一只纸鹤捡起打算交给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正接过另一个人递过来的纸鹤,却啊的叫了一声:“哥哥,这不是我的。”

      “嗯?”

      “你看,上面写着字。”小女孩好心地把纸鹤要还给那人,蚊子自然而然地顺着小女孩的方向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细长有着明显骨节的手指,写着『想见他』的橘色千纸鹤,还有……

      白色砗磲手链。

      过去到现在,蚊子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这么戴。

      唯一一个。

      独一无二。

      “和尚……”

      ……
      ……
      ……

      “…你是……”

      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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