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犹可追》魏栀

43、耳钉

　　暑假过得很快。
　　陆澄子每天忙着练琴看书学习，林星野不许元宝整天上去打扰，可他自己也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去画室就是跟着小姑往外跑，要么在照相馆修图、在家画作业，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大半天，元宝无聊极了，只盼着八月快点来，自己好去妈妈那边玩。
　　暑假是高三的毕业季，林凝很忙，约拍写真的客户很多，而且很多都是拍外景。她几乎每天都要往外跑，拍回来的图片大部分都交给林星野修，所以他也很忙。
　　店门口外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林凝和何焯从车上下来，从后备箱里扛了几个纸箱，没一会儿就上到二楼。
　　元宝见姑姑回来了，忙不迭地跑出去。
　　何焯进来把东西放到角落，林凝拎着她从外面买回来的柠檬茶走到林星野身边，俯身看了看他修的图，给了几条建议。
　　林星野戳开一杯柠檬茶喝了一口。
　　林凝指点完问他：“我后天跟何焯去燕城准备一下工作室的事情，顺便把元宝带去大嫂那边，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去。”林星野把柠檬茶放到桌子上，“你们带林星塬过去就行了。”
　　“为什么？”
　　“去那边整天听她唠叨，不如在家清净。”
　　“你这小子，”林凝哭笑不得，“也就我包庇你，不然大嫂听到了，肯定要说你。”
　　“你不告诉她不就得了，和和乐乐多好。”林星野说，“你们后天几点走？”
　　“早上八点，明天你记得帮元宝收拾一下东西，我还有一套照片要拍，完了之后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修图。”
　　“嗯。”
　　林凝交代完事情就出去了，又找了另外一些拍摄道具带出去。

　　元宝在照相馆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下午，快到吃饭的时候，林星野才把所有图片修好，扭了扭酸痛的脖子。
　　见他终于关电脑了，元宝可怜巴巴的跑过来：“哥哥，我饿了。”
　　“饿了？”林星野眉毛一扬，他心情好，于是弟弟也能从中得到一些福利，“咱们去吃啵啵鱼怎么样？”
　　“好呀！”元宝欢呼，“我要吃麻力炒鸡口味的！”
　　林星野：“……大佬，那叫超级麻辣。”
　　“我要吃超级麻辣口味的！”
　　“我怕你吃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林星野弹了弹他的脑门，“吃番茄味的。”
　　“好吧！”元宝期待地答应下来，一点也不挑。
　　林星野带他去了合欢路，路过一家饰品店时，若有所思地驻足了一会儿，进去转了一圈。
　　元宝唉声叹气地继续饿肚子，直到他哥哥把东西买好带他去饭馆。

　　小朋友得知后天要去找妈妈，第二天说什么也要去找陆澄子，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陆姐姐，我明天要去妈妈那边啦，回来的时候我要给你带礼物。”
　　陆澄子揉揉他的头发：“你要带什么礼物？”
　　“我不知道，”元宝晃着小短腿，“要看过才行，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诶，”陆澄子说，“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小朋友开心地笑了起来。

　　元宝和小姑一走，家里就安静多了，林星野难得不用早起料理弟弟的早餐，一觉睡到十点多，如果不是陆澄子的琴声，他能一路睡到十二点。
　　为了在决赛取得好成绩，陆澄子每天至少练五个小时的琴。一首曲子重复无数遍，难免会麻木，这会儿她没在练比赛的曲目，而是在拉最近特别流行的一首歌。
　　林星野还没想起歌词是什么，曲调就换了，旋律还挺好听。
　　他仰躺在床上，头枕着两手，悠闲地一边赖床一边听同桌演奏。
　　听到一半，林星野倏然爬起来，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把那个淡紫色的盒子拿出来，看着那对他挑选了很久的珍珠耳钉。
　　耳钉样式很简单，两颗圆润莹白的珍珠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不大不小，端庄典雅。
　　就像陆澄子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藏了什么样的狎昵心思买下它，就是觉得陆澄子戴上耳钉的样子应该会很好看，特别是珍珠耳钉。
　　只是不知道以什么名头送出去比较合适。
　　陆澄子的曲子又变了，这次的调子特别耳熟。林星野稍微一想就想起来，这是学校某个广播节目的背景音乐。
　　他心念一动，打开手机找到一个在广播室工作的同学。
　　—老于，星期二的广播节目背景音乐叫什么名字？
　　—星期二，那不是山竹的体育赛事播报吗？
　　—对，叫什么？
　　—不知道，我帮你问问看
　　林星野把耳钉放好，没一会儿，手机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他还没回复，可能还没起床，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突然好奇而已
　　—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呗？
　　—问
　　—你和陆澄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同桌，邻居
　　—就这样？
　　林星野莫名其妙。
　　—你以为是怎样？
　　—我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林星野盯着“在一起”那三个字，心潮澎湃。
　　贴吧上的那些人说得没错，他喜欢陆澄子，尤其是在山顶那个夜晚收到她赠送的玫瑰之后，对她的好感在他心底悄然长成了槲寄生，前段时间的疏离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却也只是喜欢而已，所求仅仅是和她多说几句话、多待几分钟，只要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他就会很开心。
　　他从来没想过在喜欢的基础上，和陆澄子的关系更上一层楼。
　　建立关系，在一起。
　　以另一种身份站在她身边，获得更多独一无二的权利、顺理成章的亲昵。
　　但前提是你情我愿。
　　林星野短暂地雀跃之后又陷入无奈中。
　　—为什么这么说？
　　—大家都在传啊大佬，到底是不是真的？
　　—假的
　　林星野近乎挫败地回复他。
　　是的，挫败。
　　他的喜欢来势汹汹，却在“陆澄子不喜欢他”的困难面前戛然停驻，因为刹得太猛，还摔了个狗啃泥。
　　—实话？
　　—实话
　　—这下那些暗恋她的人可有机会啰
　　林星野捏紧手机，心里暗骂了一声。
　　—[微笑]
　　—。。。。那首歌叫《Next To You》，告辞[抱拳]
　　Next To You，在你旁边。
　　林星野英语再差，还是看得懂这一句的。
　　在你身边。
　　他也想在陆澄子身边，各种意义上的，各种立场下的——
　　在她身边
　　*
　　陆澄子练完琴，六点准时去小区后门买熟食，打包回家和陆青云一起吃。
　　陆青云接完电话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问她：“你银行卡号还是原来那个吗？”
　　陆澄子把盛好的汤和米饭端出来布好，顺便应道：“是啊。”
　　“嗯。”陆青云拿着手机点了点，没说什么。
　　陆澄子看着他，心中惶惶不安。
　　当初陆青云一无所有，她只想能尽自己的力量帮帮他，如今提到跟钱有关的事情，下意识以为他的工厂又出了什么状况，难免担心：“怎么了吗？”
　　“之前你转给我的10万块，现在还给你。”陆青云说完就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筷子吃饭。
　　不是工厂的问题。
　　陆澄子心中松了一口气，夹了一片莲菜：“那些钱本来就是您给的，不用还，您资金紧张就留着用吧。”
　　“那台奔驰卖得不错，资金暂时够了。”陆青云神色淡然，“你卡里快空了吧？”
　　“没查过。”陆澄子含糊道，“应该够用到大学毕业吧。”
　　“就那几万块？你是……”陆青云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但陆澄子还是感觉到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以及没说出口的话很有可能是想训斥她对金钱额度的衡量太过夸张，以为揣着几万块就能过一辈子。
　　“……算了。”半晌，陆青云叹气道，“这10万转过去了，你留着省着点儿花吧。”
　　“知道了。”陆澄子闷声应了下来。
　　吃完饭，她查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卡，陆青云转给她的并不止10万，而是11万。
　　多出来的一万，难道是利息？
　　陆澄子想问为什么，却看到主卧门开着，陆青云在收拾东西。
　　……爸爸忽然给这么多钱，不会是想抛弃她一走了之吧？
　　陆澄子被这个念头吓着了，跑到门口大声问：“爸！您要去哪里啊！？”
　　陆青云吓了一跳，皱着眉甩了甩手中的裤子：“我要外出几天，先去一趟工厂，然后去省会跟几个公司谈合作的事情。”
　　“……哦。”陆澄子紧张不已的心跳终于缓了下来，转而又担心，“可您的腿还没完全好，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儿。”陆青云说，“我再不过去了解一下这两个月的生产状况，后面的日子等着喝西北风吧。”
　　听他这样说，陆澄子就知道拦不住他，也不多劝：“那您多注意休息，别太勉强。”
　　“嗯。”
　　“什么时候走？车票买好了吗？”
　　“明天，陈进顺道过来接我。”

　　陈进快中午的时候才来，两人时间比较赶，等不及吃午饭就离开了，陆澄子看着车子消失在拐弯处，琢磨着中午她一个人，干脆吃泡面好了。
　　家里还有面条，不过跟泡面比起来，她煮的面条实在太素了，一点也不好吃。
　　算了，凑合弄吧。
　　要节俭，陆澄子自暴自弃地想。
　　她刚要转身上楼，手机就收到一条短信，又是快递提货通知。
　　寄件人还是白莹。
　　陆澄子捧着跟上次差不多的快递盒子，觉得十有八九还是礼服。
　　她刚走出快递驿站的门，就看到林星野也过来拿快递。
　　放假后陆澄子天天猫在家里练琴，已有好多天没见过他，乍然一碰面，陆澄子蔫蔫的心情瞬间恢复元气。
　　两人打了个招呼，陆澄子在门口等他取完快递一起往回走。
　　“你买了什么？”林星野问。
　　“不是我买的。”陆澄子解释道，“我妈给我寄的，可能是参赛服装吧。”
　　林星野忽然想起来：“还有几天就是决赛了吧？”
　　“是啊，”陆澄子说，“还有五天。”
　　“你订好车票没有？”
　　“还没，等会儿回家再看。”
　　“那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订。”林星野眉毛一扬，“我过几天也要去青城。”
　　“你也去？”陆澄子诧异地看着他，“旅游吗？”
　　“十七号青城有一个画展，我想去看看。”林星野说。
　　“那敢情好啊！”陆澄子眼睛都亮了，“是什么样的画展？”
　　“D省美协举办的，算是比较大型的展览，国内国外的展品都有，我最喜欢的一个画家也会去。”林星野含笑说。
　　“是谁？”
　　“陆铮，跟你一个姓。”林星野唇角勾了勾，“虽然名气比较小，但是他的画色彩柔和清新，大部分都是乡村的自然和人文景观，有一组芦苇荡画得特别好，我比较喜欢他的绘画风格。”
　　“没听说过，不过听起来就很棒。”陆澄子两眼弯弯，“我也想去，还有票吗？”
　　林星野说：“门票是免费的，网上预约就可以了，回头我帮你弄。”
　　“好啊！那就谢谢你了！”

　　白莹这次寄的礼服是暗红色吊带款，裙摆是网纱裙设计，星星点点，宛如玫瑰星云附着，搭配了一双同色系的鞋子，项链耳环一应俱全，只一眼就能燃起女生的公主梦。
　　陆澄子心中无法不感动，照旧打了个电话给白莹。
　　白莹不喜欢废话，大概率是因为在工作：“礼服收到了？”
　　“收到了。”陆澄子说，难得没有因她语气冷酷而心生不舒服，只当自己的母亲刀子嘴豆腐心，实际上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收到就穿上它好好比赛，争取拿第一回来。”白莹说。
　　“好。”陆澄子答应得心甘情愿，就冲白莹这句软话，剩下的这几天她也会卯足了劲儿去练习，“谢谢妈妈。”
　　“嗯。”白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这次贝老师没法儿去青城陪你，你自己要调整好心态，别一上台丑态百出，丢人现眼。”
　　那两个词打击与嘲讽并存，很白莹，陆澄子也没在意：“我明白。”
　　挂了电话，陆澄子查看林星野给她发的截图，是15号从阆城开往青城的列车车次，问她哪趟最合适。
　　决赛在16号，画展在17号，两人既然要一起去，自然要迁就她的时间。
　　火车过去要近八个小时，他们一路到青城的酒店，难免辗转劳顿。所以计划到那边之后花几个小时休整一下，然后去比赛场地踩点，顺便吃晚餐，再简单逛逛就可以回酒店休息了。
　　简直完美。
　　她把截图保存下来，圈了早上七点二十那趟。
　　—这趟怎么样？
　　—[OK]
　　决赛地点和美术馆都在同一个区，酒店的位置不用纠结，一切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