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犹可追》魏栀

29、座位

　　陆青云今天要去医院复查，虽然他说了自己去就行，但陆澄子不放心，所以后面的课要跟贺立请个假。
　　贺立没多想就批了。陆澄子的期中考试成绩让他赚足了其他班主任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他这阵子的心情一直喜滋滋，连巡课时看班上睡觉学生的目光都充满了和蔼。
　　“我顺便问你个事儿。”贺立一边在假条上签名一边说，“咱们班马上就要调座位了，需不需要我把你调到第一排？或者你有没有特别中意的位置？”
　　“……啊？”陆澄子愣了愣，这种特殊照顾让她惶恐，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谢谢贺总。”
　　“坐靠前一点离老师近，上课能更专心些。”贺立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三中的学风不如你原来的附中端正严肃，你是难得的好苗子，我怕你在后排会受到这些风气的影响。”
　　三中的学风确实不太好，但贺立这样说出来，还是让陆澄子觉得很意外，很少老师会像他这样坦诚。
　　“贺总多虑了。”陆澄子说，“我喜欢坐在后排。”
　　“当真？”贺立上下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背后没有人，听课的时候更自在一些，其实真心想学的话，坐哪里都无所谓。”陆澄子实话实说，“求您了贺总，不要把我调到前面去。”
　　“我就没见过求着坐后排的！”贺立哭笑不得，“那行，后排就后排吧，不过下次考试要是退得厉害，我一定把你调到前面来。”
　　“谢谢贺总。”陆澄子说。
　　贺立笑了笑，拿起保温杯抿了一口茶：“我一直也没问过你，你跟林星野坐一起还习惯吗？要不要换个女同桌？”
　　“都一样，”陆澄子不假思索地说，“男同桌女同桌都无所谓。”
　　然而这句话说完，心中就闪过一个念头。
　　她还是想和林星野同桌，毕竟班上她和他最熟悉，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也一直都是她喜欢的——有事说事，没事互不打扰，除了放松的时候聊上几句，谁也不用费尽心思应付对方，换一个人她还不一定习惯。
　　但是这个想法她不敢说，怕贺立误会。

　　“我是想，如果你不介意男同桌的话，就还把你和林星野放在一起。”贺立说，“自从你转到这里之后，林星野旷课的次数明显减少了，我猜是受了你的影响。”
　　陆澄子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有些惊讶。
　　回想起来，她好像就见过林星野旷三次课，而且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果贺立不说，她基本上不会把林星野和旷课联系在一起。
　　但是把原因归功于她，陆澄子还是觉得贺立说得有些夸张了。
　　她并不觉得林星野不旷课是受了自己影响。
　　“林星野挺聪明的一个孩子，但是精力都花在别的事情上，好奇心有点重。”贺立说，“虽然保持好奇心很重要，只不过当前阶段还是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毕竟马上高三了，其他的以后再探索也不迟，我希望你和他同桌能多带带他。”
　　“好。”陆澄子顺势应了下来，反正她也不想换同桌，就这么着吧。
　　周围的人肯定要换一轮，但只要离她最近的人是她熟悉的，她就没那么焦虑。
　　至于林星野，他想学就学，不想学自己也不可能拿刀架他脖子逼着他学，那样反而讨人嫌，两人继续那样的相处模式就很好。
　　“那就这样了。”贺立挥挥手，“行，没事儿了，你快回家陪你爸爸去医院吧。”
　　“谢谢贺总。”陆澄子拿着签好的假条离开，脚下生风。
　　她还能坐后排，心里高兴。
　　同桌还是林星野，她更高兴。

　　回到敏行楼三楼，陆澄子按照习惯走向教室后门，没成想有人堵在走廊上，仿佛在谈论什么严肃的事情，再定睛一看，竟然是林星野和一个穿短裙的女生。
　　旁边还有几个人远远地看戏。
　　短裙女生正拦着着林星野说话，架势有些不依不饶，后者脸色不太好。
　　陆澄子想起上次那个双马尾女生瞪她的那眼，并不想沾这淌混水，转身从前门进，顺便将其中一张假条夹在老师的签到表上。

　　等她回到座位时，林星野也进来了。
　　“假请好了？”他问。
　　“请好了。”陆澄子说，“我现在回去，明天再来。”
　　林星野点头：“那放学我帮你捎作业？”
　　“好啊。”陆澄子笑了笑，从桌兜里拿出钥匙，“那就谢了，下午见。”
　　“下午见。”

　　“来来来，猴崽子们都清醒一下了啊，我要通知三件事情。”
　　贺立一进来就敲了敲黑板，一时间教室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和拉桌椅的声音，有几个鬼精的男生问贺立什么事情，被贺立拿书拍了一下：“回座位去，杵在讲台想帮我上课吗？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底下又响起几声嘎嘎的笑声。
　　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贺立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我说一下啊，第一件事儿，新的座位表排出来了，下午放学的时候班长记得提醒一下搬好座位再回家。”
　　“我去——”
　　“不是吧——”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和抱怨，有的人已经开始抱着自己的同桌依依不舍了，郭宇和王焕最是夸张，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林星野正画着线条的笔尖断了一截，抬头看向贺立。
　　“第二，月考安排出来了，时间在下周三周四，大家抓紧时间复习，争取考个好成绩。”
　　说完，教室里的哀嚎更大了，贺立抱着胳膊站在讲台允许他们痛苦几分钟。
　　“最后一件，下周一要进行黑板报评比，主题是‘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咱们这周抓紧时间好好搞一下教室后面的板子，你们有什么建议和想法都提一提。除了那个板子，教室里的布置和卫生也好好搞一下，文娱委员和劳动委员开始干活儿了啊。”
　　“老师，这种事情交给林星野不就好了吗？”曾铨举手笑着说，“论画画他是专业的，而且字儿也好看，黑板报让他画，再安排几个人帮忙打下手就好啦。”
　　林星野面无表情地看着曾铨。

　　“你想偷懒就直说，”贺立笑骂道，不过林星野画画确实很棒，让他来画是个绝佳的安排，可是黑板报的工作全部交给他未免有点不仁道，“他一个人又是设计又是画画又是写字儿的，你想累死他啊。”
　　“要不然就把写字儿的任务交给陆澄子呗。”郭宇也举手说，“她的字儿也好看，刘奶奶亲口夸过的。”
　　林星野又面无表情地看向郭宇。
　　“林星野，你觉得呢？”贺立望着教室后排。
　　“我没意见。”林星野说，“不过我只负责画，卫生什么的不管。”
　　“没问题，曾铨你统筹一下分工，回头问一下陆澄子，如果她同意，咱们黑板报的任务就这么安排下去了啊，要是画得好，奖励少不了。”贺立拍拍手，“行了，上课。”

　　“我操，我不想换座位啊！”郭宇转头对王焕说，然后又回头作伸手拉林星野状，“咱们仨挨在一起多快乐，我不想和我的兄弟分开啊！”
　　林星野无情地打掉他的手：“你差不多得了，又不是分班，嚎什么嚎。”
　　“你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兄弟！”郭宇瞪着他，“马上就要分开了，你竟然没有一点儿不舍？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这么开心是吧？你早就想甩开我了对吧？！”
　　林星野一句话都懒得理他。

　　一下课，讲台上就聚集了一帮人，争着抢着看新的座位表。林星野扫了一眼那帮兴高采烈的人，不明白换个座位而已，有什么好激动的。
　　上课铃响的时候，郭宇跑回来告诉他：“哥，你俩被平移到隔壁桌了。”说完又啧道：“简直跟没换一样。”
　　林星野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自己看啊，萝卜拍了照片发群里。”郭宇说，“我和王焕就这么被拆散了，唉——”
　　林星野懒得理他伤春悲秋，打开群里的图看了一眼，第一眼就看到自己这一桌换成了石磊和李嵘，随后在这两人的隔壁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而自己名字的旁边是谁，他本来不关心，却好像一个等待放榜的考生，心跳莫名加快。
　　他紧张而害怕地瞟了一眼。
　　唰。
　　眼珠子立马转过别处。
　　陆？
　　全班姓陆的就一个。
　　嗯？
　　原来是陆澄子。
　　耳击陆，水登澄，了一子。
　　他的同桌还是陆澄子。
　　“……”林星野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安安分分地把生物课本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