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之梦--黄金时代》十日轻寒

9、妥协

　　两人从顾家回来已是万家灯火，一回到家，顾晓梦就将自己瘫在沙发上。吃饭时她就感觉身上不适，只以为是这几天高强度脑力劳动的原因，现在浑身酸痛的感觉更甚，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生病了。顾晓梦挣扎着起身洗漱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道巨大的闪电划破夜空，伴随而来的是滚滚闷雷，顾晓梦孟然从梦中惊醒。顾不上穿鞋，顾晓梦打开房门冲到李宁玉门前，抬手敲了两下门，她才想起来现在是凌晨时分，玉姐应该已经睡了。顾晓梦慢慢蹲下身，擦了擦眼泪，终于从梦境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房门突然被打开，李宁玉站在门口看着蹲在地上的人蹙眉：“晓梦？你怎么蹲在这里？”她刚刚从书房出来倒水，好像听见了敲门声，所以才打开门查看。
　　“玉姐…”顾晓梦站起身，晃了一下才站好，“对不起，玉姐，我没想吵醒你的。”她刚刚被梦里绝望的感觉淹没，只想能马上见到玉姐，才会半夜来敲门。
　　“你怎么没穿鞋？”李宁玉扶住顾晓梦，入手的肌肤滚烫，她这时才注意到顾晓梦的脸红的有些异常。伸手探向顾晓梦额头：“你发烧了？”
　　拽着顾晓梦进门，李宁玉将顾晓梦扶到沙发上坐好。
　　“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体温计。”
　　“玉姐…”顾晓梦突然抱紧李宁玉，将脸埋在李宁玉脖颈处不肯让她离开。“别走，玉姐…”
　　这次的梦境是这些年以来最清楚的一次，清楚到她醒来后还被那种绝望的心情包裹，分不清真实和虚幻。只是想到有一天玉姐会离开自己，她就已经无法呼吸，她终于体会到了玉姐的那句话，死亡，是至亲之人的痛不欲生。
　　“好，好，我不走…”李宁玉抱紧顾晓梦颤抖的身体，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在轻轻的安慰声中，顾晓梦渐渐平静下来，松开环着李宁玉的手臂。“抱歉，玉姐…”
　　李宁玉拭干她脸上的眼泪，刚刚门外灯光太暗，她竟然没注意到顾晓梦满脸的泪水。“晓梦，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顾晓梦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玉姐说，关于那个梦境，关于…她对她的感情。
　　“那好，我去拿体温计，你等一下。”李宁玉见她不想说，也没有再追问什么，起身去拿了医药箱过来。
　　量了体温，果然是发烧了，不过幸好不是太严重。
　　“吃药吧。”李宁玉将退烧药拿给顾晓梦，又递给她一杯温水。
　　顾晓梦吃了药，看着收拾药箱的李宁玉，犹豫的开口：“玉姐，我今晚能不能留在这儿…和你一起睡？”
　　李宁玉拿着药的手一顿，然后自然的将药放入药箱，合上箱子。
　　“你怕打雷？”
　　顾晓梦摇摇头，又点点头，不说话，只是拽着李宁玉的睡衣衣角不放。
　　沉默了半晌，李宁玉终于妥协：“进来吧。”说着，起身向卧室走去。
　　拿出一床新被子铺在床上，李宁玉一回头就看到顾晓梦正光着脚呆呆的站在床边看着她，蹙了蹙眉：“还不上床，发什么呆？”
　　“啊…哦哦，好的。”顾晓梦赶紧钻进被子躺好。
　　她只是一时看的有些恍惚，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也许是…梦里…

　　翌日从床上醒来时，李宁玉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睡着了，毕竟每到雷雨夜就会失眠的毛病已经跟了她很多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雷雨天睡一个好觉。
　　李宁玉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紧紧的箍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回头一看，顾晓梦还在熟睡，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又探了探顾晓梦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轻轻挣脱顾晓梦的怀抱，李宁玉下床洗漱，去厨房熬了粥等顾晓梦起床喝，熬完粥又返回卧室，拿了双拖鞋放在床边，确定顾晓梦没有再发烧，这才转身去书房看书。
　　顾晓梦醒来时，已经是上午9点了，坐起身环顾一圈，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住在了玉姐家里。穿上拖鞋下床，客厅没人，厨房也没人，她又急急转身去别处寻找。
　　“你在找什么？生病了怎么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李宁玉听到外边的动静从书房出来，一出门就看到顾晓梦正在左顾右看的寻找什么。
　　“没，没找什么。”看到李宁玉从书房的方向出来，顾晓梦悄悄松了口气。
　　“既然起来了，就去洗漱吧。”李宁玉走向厨房，顺便催顾晓梦去洗漱。“睡衣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我放在洗手池旁边了。”
　　“好的，谢谢玉姐…”
　　直到站在洗手池前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顾晓梦才如梦初醒，她竟然真的进了玉姐的家，还在这里留宿了一晚，不是做梦。低头拿起牙刷，看到自己一身皱巴巴的睡衣，想到昨晚和刚刚玉姐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自己，顾晓梦又想挠墙了。

　　顾晓梦洗完澡换上新睡衣回到客厅时，李宁玉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到顾晓梦出来，指了指餐桌：“去吃饭吧。”
　　“哦…好…”一步一个指令的在餐桌前坐下，端起粥，顾晓梦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玉姐你吃了吗？”
　　“吃过了。”李宁玉从书中抬头看向顾晓梦，发现她气色不错，只要今晚不再发烧应该就没事了。
　　顾晓梦吃完饭，挨着李宁玉坐下。
　　“玉姐你今天不用上班吗？”她记得今天好像不是周末。
　　“金校长知道了我们破译成功的事情，特意打电话过来让我在家休息一天，可以明天再去上班。”只不过她原本并没打算休息。
　　“能破译成功可都是玉姐的功劳，玉姐你就是我的偶像…”顾晓梦靠在李宁玉身边由衷夸赞。
　　李宁玉合上书，敲了顾晓梦额头一下，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起身拿来消炎药和温水递给顾晓梦。
　　“该吃药了。”
　　“玉姐，我病都好了，不用吃药了。”
　　顾晓梦坚决摇头，她最讨厌吃药了，她的身体一向很好，以前也很少生病，就是真的病了，顶一顶也就过去了，没有必要吃药。
　　“如果真的好了，你就该回你自己的房间。”
　　最终顾晓梦为了留在这儿，只好听话的接过药吃下去。
　　“玉姐，今天几号啊？”吃完药，顾晓梦又不安分的凑到李宁玉身边，没话找话。
　　“你问这个干什么？”侧头看着顾晓梦，李宁玉无奈的笑笑，默许了她的小动作。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周六是我二十五岁生日。”
　　“你的生日？”算算时间，她们认识了也才不过两个月，她竟然觉得她们仿佛已经认识很久了。“那你打算怎么过生日？”
　　“还没想好，但我想和玉姐一起过。”
　　想了想，李宁玉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给你准备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
　　“什么呀？”顾晓梦好奇的追问。
　　“不告诉你。”

　　顾晓梦终于如愿以偿的留下来了，不过也只能再留一晚。午饭是李宁玉自己做的，当然，顾晓梦还是继续喝粥，谁让她是病人。饭后她被赶去睡午觉，等她再次醒来时，发现竟然已经下午4点了。顾晓梦顿时懊恼不已，难得和玉姐相处的机会，她竟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将顾晓梦换下来的睡衣晾好，转头看着从卧室走出来，一脸懊恼的顾晓梦，李宁玉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没睡好吗？”走近顾晓梦，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没有，睡得很好。”就是因为睡得太好了。
　　晚饭后李宁玉难得没有进书房，而是坐在沙发上陪顾晓梦看电影。电影是部谍战剧，情结紧凑，演技在线，直到结束时两人还沉浸在谍战场上的风云变换中。
　　“玉姐，你说如果我们生在那个时代，我们会不会也投身入谍战场？”想着剧中的场景，顾晓梦看着李宁玉肯定道：“玉姐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破译人员。”
　　看着一脸神往的顾晓梦，李宁玉摇头，“可我不希望你进入那个谍战场，那里太危险，不适合你。”
　　“可我想跟着玉姐，玉姐是破译天才，我就是破译天才的小助手。”顾晓梦转身抱紧李宁玉的手臂。
　　“好，破译天才的小助手，你该去睡觉了。”李宁玉由着她胡思乱想，只是起身关了电视向卧室走去。
　　“可是玉姐，我还不想睡。”她下午睡了那么久，现在真的一点都不困。“玉姐，你再陪我聊会儿天吧。”
　　李宁玉靠在床头，放下书无奈问：“你想聊什么？”
　　“嗯…”顾晓梦钻进被窝靠近李宁玉，想了想问道：“玉姐为什么会放弃国外的成就选择回国啊？”玉姐在国外那么多年，想找到比杭城大学待遇更好的工作并不难。
　　听到这个问题，李宁玉沉默了片刻，将书放在一边看着顾晓梦：“‘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这句话，听过吗？”
　　顾晓梦沉默点头，著名的钱学森之问，她自然听说过，而且也知道一些原因。自Z国成立这几十年来，一直注重对人才的培养，几乎耗尽了心力，最后却有大半替他人做了嫁衣裳。人才的流失，才是Z国目前最严峻的事情。
　　“那玉姐一直坚持不肯收学生，也是因为这个？”顾晓梦终于知道，为什么玉姐会拒绝做她的导师。一个导师，一次只能带五六个学生，而其中又有几个人能选择留在国内呢。面对国外更好的待遇，更先进的科研设备，很难不心动吧。
　　“是，我想将我所掌握的知识教给更多的人。”
　　顾晓梦坐起身向李宁玉扑去，感叹：“我的玉姐怎么这么伟大啊。我都要开始自惭形秽了…”
　　“为什么？”接住突然扑过来的人，李宁玉不解的问：“你可是老教授最得意的关门弟子，有什么好自惭形秽的。”
　　“可我注定要让导师失望了，我没办法像导师、像玉姐一样，投身教育事业，为国家培养人才。”她有她自己的责任。
　　看着满脸自责的顾晓梦，李宁玉失笑：“谁说报效国家就一定要当老师？殊途同归的道理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顾晓梦侧头仔细想了想，豁然开朗道：“玉姐说的对，是我狭隘了。玉姐，你真是我的良师益友。”说着，顾晓梦突然凑上前亲了李宁玉一下，嗯，最好是女朋友的友。
　　“玉姐，我们睡觉吧，我困了…”
　　李宁玉愣愣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侧，又看了看将自己蜷在被子里的顾晓梦，最终什么都没说，对于自己对顾晓梦的一再妥协只能无声叹气。
　　黑暗驱散了一切喧嚣，只剩下满室寂静，还有两颗砰砰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