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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自杀的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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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的?是什么?”南岸好奇地拨开王媛媛的小拳头,里面是一朵白色的槐花,洁白的花瓣,嫩绿的花萼。
南岸小心地拈起槐花,放在鼻子旁边深深地嗅着,似乎还能嗅到槐花的清香。
忽然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一群人采摘槐花的场景,一串串的槐花被采到筐里,送到车上。人们忙碌着,说着,笑着,姑娘们打闹着。而他坐在林子的一角,看着,笑着,和身边的一个女人说话。
那女人低眉垂首,在沏一壶茶,细长而白腻的手指,如羊脂玉般在眼前飘动,南岸看得痴了,唤那女人的名字,“安然,嫁给我吧。”
“南岸,我只当你是哥哥,我喜欢的是……”
“哈哈哈,上当了吧!傻瓜,我逗你呢,今天可是愚人节啊!”
……
安然,对了,安然,南岸想起这了个名字,那是他上大学时暗恋的女孩。大学?我上了什么大学呢?南岸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连思维都不能聚在一起。
“叔叔!”媛媛看南岸两眼发直,便用小手推了推南岸。南岸回过神来,把槐花还给王媛媛,
“看见妈妈了?”
“嗯。”
“和妈妈说话了?”
“嗯。”
“怎么说的?”
“就那么说的呗。”媛媛接过槐花,也放在鼻子下嗅着,那槐花转眼就消失得没有了踪影,在冥界,如果没什么保护,这些外来生物很难存活。
“我得去排队了。”媛媛看着空空的小手说。
“排什么队?”
“投胎啊,鬼差大哥说我尘缘已了,可以去奈何桥了。过了奈何桥,喝了忘川水,再去照什么石头,然后就可以去找孟婆了。”
“孟婆?就是那个熬汤的孟婆?”
“嗯,喝了孟婆汤就能去投胎了,你也要去吗?”
“我?我不知道。”
“那我走了。”媛媛说着离开了四合院。
南岸目送媛媛离去,心里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想,也许七天后来不及回到这里能告诉他,他该去哪里。
“想什么呢?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玩啊?!”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秋水跳了出来,两只冲天小辫在头上一窜一窜的,象两只鸡毛毽子。
“你来了,你到底是谁?”
“我是秋水啊!我来带你出去玩!”
“我不去。”南岸想起拘魂鬼说的话,落入到秋水手里未必是好事,还是回到驿站安全些,想着,他返身进了四合院。
“切,我不信你还不出来了!”秋水赌气坐在地上,把身边的沙土翻成了浪花。
“我说师姐,咱俩还是去鬼门关那守着吧,今天再完不成任务,师父又要打我们了。”从浪花里翻出来一个小人,个头不足一米,脑袋却和正常人一样大小。五官长得很是粗犷,声音却尖细,还带着点童音,怯生生的。
“瓜猪,你就怕挨打,怂货!”秋水说着从地上爬起来,“我跟你说,我可都是为了你,我才不怕师父呢!”
“嗯嗯嗯,瓜猪都记着呢!”小人把头点得象捣蒜一般,偏偏他的脖子又粗又短,头和身子之间几乎没有弧度,这一点头,身子都跟着动,好象鞠躬。
“走吧。”秋水望着四合院,脸颊莫名地发热。她用手摸了一下脸颊,又掩饰着抓了一下耳朵,小手一挥,就消失在了黄沙之中。
四合院里,南岸百无聊赖地坐着,听那些游魂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你昨天收到了什么晕倒了?”
“还能有什么,诅咒呗!”
“得罪人了?”
“我老婆。我平时爱喝酒,喝完酒打老婆,一打她就跑,她跑我就追,结果脚下一滑掉鱼塘里淹死了。我老婆写信说,我死在人家鱼塘里,人家不干了,让她赔偿。”
“那你七天还魂的时候没向你老婆道歉吗?”
“还魂夜我收到了老婆的信,信中诅咒我,嫌我死了也不安生,害得我爬不起来,走不出这个院子,就没有回去。”
南岸竖着耳朵听着,脑子里忽然想起一句话,“做鬼也不放过你。”他一直以为这句话是说人死了成了鬼也会回阳间来报复,却原来这句话也可以解释为,即便你成了鬼,我也不放过你。
原来诅咒的力量有这么大,能让一个鬼虚弱到爬不起来。
“照你这么说,那个后生收到的应该是祝福了?”旁边另一个游魂插话说。
“是思念。如果能得到阳间的思念,就会充满力量,即便出了这个四合院也不怕那些小妖小巫了。”
“唉,还是尘缘已了的好啊,可以早点投胎了。”三个游魂在感叹着,他们还要在这里呆到第四十九天,如果四十九天还没有收到信,便是尘缘已了,可以投胎了。
“投胎有什么好?我不稀罕!”忽然角落里有个游魂忽然站了起来。
“就让小妖把我吃了得了!”他大踏步地向四合院外走去。三个游魂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挪向大门,趴在门边向外看。
只见那游魂大踏步向前走着,边走边喊,“我叫李义仁,来抓我啊!来抓我!”
随着他的喊声,远处一道沙尘裹着拘魂鬼的紫衣就来到了门口,拘魂鬼紫夜很快便来到了门口。
“哈哈哈,今天是个幸运的日子,李义仁,我叫你,你敢答应吗?”
李义仁突然停了下来,他望着紫夜,先前的嚣张不见了,眼里有一丝犹疑。他三十多岁,因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女人,他背了一屁股债。最后那女人见他没钱离开了他,他一时想不开跳楼轻生,二十八层楼,能跳下来凭的都是一时脑热。
可是灵魂脱离□□的时候,他看见地上的自己,脑浆崩溅,四肢扭曲,他顿时冷汗涔涔。在驿站的这几天他没有收到任何信件,没有人给他烧纸,亲人朋友都借遍了,谁还肯为他花一分钱。
而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可能连他的死讯都不知道。是啊,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谁又会想起来呢。
他天天躲在驿站,脑子里都是死时的惨状,他害怕了,不想再做人了。他也没有信心再做任何生物,不如魂飞魄散的好。
可是面临再一次死亡的时候,他突然失去了勇气。冲出门外的那股豪气如今所剩无几,他无法想象这次他会面临什么样的死状。要知道光想想自己跳楼摔地的惨状,他的心都会痛,他还怎么敢再经历一次这种不可预测的死的过程。
他退缩了,扭头向驿站跑,好像突然清醒过来一般,不加思索地跑。
紫衣在他身后不急不慢地跟着,嘴里喊着他的名字:“李义仁,李义仁!”那声音说不出的舒服,仿佛就是李义仁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他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女人的笑脸,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一声,“哎!”
“哐啷啷”拘魂链带着响声缠到了李义仁的身上,他转过头去,只见紫夜一个转身,露出头发后面那张脸,只见那脸紫里透着青,青里透着蓝,鼻孔外翻,獠牙外露,说不出的狰狞。
“啊!”李义仁一声惨叫,顾时没了气息,□□不过是灵魂凝聚的虚像,此时已化成一阵烟,进入紫夜的血盆大口。
门口处的三个游魂“啪”地合上了门,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南岸侧头向院门扫了一眼,心想,原来鬼也可以自杀啊!
南岸可不想自杀,他不明白的事太多了。他是谁,他生前都做了什么,他怎么死的?
雾气渐重,光线也暗了下来,冥界的夜晚好象又来临了。南岸不禁捉摸:我好象一天没吃饭了吧?不对,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还有这些游魂,他们也都不吃饭吗?是不是只有他们口中的小妖小巫才需要吃饭?他们吃什么呢?吃这些游魂吗?
南岸并没有感觉饿,可是记忆里关于食物的美好体验似乎被唤醒,他又想起那个女人,细长如羊脂玉般的手指,在沏一杯茶。茶里有槐花的花瓣,洁白如女人的脸,安然……
安然在病床上打了个喷嚏,她下意识地把手抚在了肚子上,那里有她第二个孩子。有那么一刻她好象记起了什么,但她马上告诉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只是有些虚弱,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小护士走进来,在安然的输液管里加了点什么,安然数着液体,一滴,两滴……慢慢地睡着了。